十日之約到第八日的時候,聽說邊關出了些事情,有些賊人宵小欲圖強行搶占豐國領地,當地的軍隊難以抵擋,方景城領命要去鎮壓。
傅問漁替他收拾行裝,神色并無不同。
“你近日來好像一直心情不好,發生什麼事了?”方景城放下手邊的盔甲擁着她。
“沒有,隻是擔心你。”傅問漁理了理他的袖子,細細折好。
“若不是沈清讓非跟父皇說,此戰非我不可,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去邊關了。”方景城歎道,沈清讓什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非得跟他們對着來。
邊關是不是真的有戰事很難說,加急的軍情傳到京中來,皇帝本也可以再派其他的人前去禦敵,偏生沈清讓要橫插一腳,皇帝又特别相信沈清讓的話,京中鬧得再厲害那也是自己鬧着好玩看着熱鬧,可是邊關卻是大事,皇帝便立刻着令方景城啟程。
這是一出再淺顯易懂不過的調虎離山,可是因為皇命聖旨,方景城也沒有更好的拒絕辦法。
“嗯,早去早回。”傅問漁點點頭,聞着他懷裡熟悉的味道,莫名地生出了一些心慌,不由得抱着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好像隻要這樣,她擔心的事就不會發生。
“你怎麼了?”方景城擡起傅問漁的臉,疑惑問道,“你告訴我好不好?”
“馬上九月九了,你……早些回來。”傅問漁半合着眼,将全部的心緒都暗自藏好不往外洩一丁半點,不讓方景城看出半點異樣。
方景城笑了一聲,親吻着她額頭:“原來是有人恨嫁了。”
“不想回來就算了。”傅問漁别過頭如小女兒家一般賭了氣說道。
“想想想,當然想了,所以我會快去快回。”方景城将她拉進懷裡,聞着她發端淡淡香氣,“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
“好。”傅問漁将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漫過心底的不安她不敢提。
“方景城。”
“嗯?”
“你會一直相信我對不對?”
“當然了,你是我的夫人啊。”
“我們……同房吧。”
方景城抱着傅問漁,下巴抵在她頭頂上,這是他們之間一貫的擁抱方式,傅問漁本也不矮,隻是架不住方景城個子實在修長,又有一雙長得欺人的腿,所以總能在站姿上将傅問漁襯得嬌小起來。
他睜開眼睛,眼中有些迷茫的色彩,輕輕地撫着傅問漁後背:“不着急,待你成為我妻子那天,我自不會輕饒過你。”
“好。”傅問漁閉上雙眼,遮掉了眼中全部的情緒。
方景城出城的聲勢并不浩大,當年他的兵權早已交得差不多,隻有一隊親衛一直跟随于他,這隊親衛是騎兵,最擅突擊之戰,方景城帶着這隊人手前去邊關的時候也是快馬加鞭,畢竟說好了,要快些趕回來,與傅問漁完婚。
傅問漁站在城牆頭望着遠行的小列軍隊,方景城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這京中可就交給你了。
他大抵是不知道這句話的份量有多重,傅問漁笑着應下,與他喝了一碗祝捷酒。
那一天,是八月十八。
杜畏完全忠誠,将方景城往日的部署悉數說給傅問漁聽,傅問漁用了幾日稍做調整,杜畏有不解的地方,但傅問漁并不多做解釋,比如她不會說明為什麼宮中幾個伺候秀女的太監都換成其他人,也不會解釋為什麼要去打聽一下胡膏的近況,更不會講清楚,為什麼要把小開送到很遠的地方。
方景城的暫時離開,讓所有的壓力都壓到了傅問漁身上,杜畏偶爾會擔心她畢竟是女子,會不會頂不住壓力,好在傅問漁始終用淺淺淡淡懶懶的笑容讓他安心。
“小姐,小開鬧得厲害,一直喊着要回來。”難得的悠閑午後,花璇陪着傅問漁坐在花圃裡,她種的那些花已開至荼靡,等這個夏天一過,就該是金菊盛開殺盡百花的時候了。
傅問漁裹了一條毯子蜷縮成一團,輕輕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氣,等過了這些日子就接他回來。”
“小姐,我不明白,小開在府上有什麼問題嗎?”花璇總覺得傅問漁做的事越來越難理解了。tqR1
“沒什麼問題,隻是有些事讓他離得遠些好。”傅問漁說道,“對了,畢苟和流七月怎麼樣了?”
“他們很好,已經按小姐和少主的安排在行事了。”花璇說道。
“那就行了。”
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涼風,秋天的氣息在頃刻間就席卷了望京,樹葉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枯黃的。
這是九月初一,這一天的天氣特别的好,金秋已到,早早藏起了的蟬與蛙都不再嘶鳴個不停,結伴遠行的候鳥帶着留戀離開,待來年,再回來。
老老實實履行着一個左相責任的胡膏這些天日子過得還算安甯,除了一次又一次地被官場的肮髒事惡心到之外,也并沒有太多别的麻煩,當然他很清楚,這是那位看上去一心沉迷于迎娶傅問漁的城王爺,暗中相助的結果,他對此十分感激。
但他也遇上了一點點小小的麻煩,那位與他可謂是一見種情的望京城花魁妩娘姑娘,他一直想娶進門來着,但怎麼也不敢跟他那位儒雅了一輩子,清正了一輩子的父親胡萊開口。
他百思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隻好求助于傅問漁。
傅問漁對其有些刮目相看,沒成想胡膏還是位能放下世俗偏見,對一青樓女子欣賞有加的真漢子,于是她應邀前去,跟胡萊大人說說話。
胡萊自是氣得不行,兒子好不容易出息了,可是在婚姻大事卻如此荒唐,對傅問漁連連擺手道:“少卿小将你不必再勸,那等女子是無論如何也進不得胡家家門的!”
傅問漁給他斟酒笑眯眯:“是是是,我不勸,我來陪胡大人喝酒的。”
“嗯。”胡萊拉長着臉,滿是不痛快。
傅問漁也不生氣隻道:“胡大人,您看啊,胡膏這是一門心思撲在了妩娘身上,您呢,又絕不會讓妩娘進門的,長此以往,胡膏肯定會跟大人您生出嫌隙來,我倒是有個主意,您不妨聽聽?”
“什麼主意?”胡萊睨了傅問漁一眼,這小丫頭片子一向鬼機靈得很。
“不如……把妩娘殺了如何?”傅問漁說得輕飄飄的,“這妩娘呢,是我蛛網的人,蛛網裡的人凡是上司有令他們便會無條件服從,就像上次讓妩娘如同送死一般來救胡膏一樣,我若是說一句讓她自盡的話,她也肯定是執行的,這樣一來啊,您也就不必煩心了,胡膏呢也不會怪您,畢竟妩娘是自殺的嘛,您看我這主意如何?”
“少卿小将!我一直當你是一個正直有良知之人,你怎能說出如此惡毒的話來!”胡萊拍桌而起,氣道:“那女子不過是身份差了些,我是有些門楣之見,但何至于逼死人了!”
傅問漁一臉的無辜:“我也是為了大人您好啊,要不然胡膏天天這麼跟您僵持着,可怎麼辦?”
“你……你……唉!”胡萊重重一歎,通透如他,隻要稍微一想自然就能知道傅問漁是故意那般說的。
傅問漁忍不住笑意,挽起了胡萊的手臂,像極了小女兒跟父親撒嬌的樣子:“我知道大人您還是心疼孩子的,隻是妩娘身份的确有些不妥,您這也不是門第之見,而是再正常不過的心結,換作我的孩子我也不樂意見他娶這樣一個女人進門啊。不過,胡大人,要是我給妩娘另一個身份呢?”
“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不是真的願意悔過,她若不能放棄往日裡的作派,你讓我這老臉往哪裡擱?”胡萊終于說出真正的心事來,這真是位值得讓人尊敬的老先生,他一點也不頑固不化,他隻是有着他自己的操守和信條。
傅問漁便笑望着門口,那裡胡膏與妩娘可是等了許久了,隻見二人攜手而入,妩娘臉上素淨得半點脂粉也無,滿臉淚水:“胡大人,妩娘往日身不由己,誤墜紅塵,自今日起,再與過往無半分聯系,請大人相信我!”
“父親,我此生非妩娘不娶,也請您相信妩娘,她一定會改頭換面!”
兩人說着,雙雙跪拜,傅問漁歪着頭靠在胡萊肩膀上,她未曾體會過半日父親的溫暖,這位胡大人,像極了一位慈父。她看着這對可憐人兒,笑聲說道:“胡大人您看,多般配一對人,世間難成眷屬的有情人已那麼多,您怎麼忍心拆散他們?”
胡萊歎了半天氣,最後拍了拍傅問漁的腦袋:“你這張嘴,當初四方會談的時候老夫就領教過,哪裡說得過你?”
傅問漁樂得一笑:“你們兩個還不快謝過胡大人。”
“謝父親成全!”
“謝大人成全,謝傅小姐成全,謝少主成全!”
妩娘跪在地上哭得肩頭發抖,她是蛛網之人,能得這種成全,是蛛網前所未有之事,她當真是幸運兒。
傅問漁笑眯了眼兒,卷起的睫毛上輕輕巧巧地放着些不該有的陰謀。
送傅問漁離開的時候,胡膏知情知理地跟了上來:“傅小姐,今日多謝。”
“謝我做什麼?若不是見你們兩個可憐我才不會多說話。”傅問漁笑道。
“朝中之事,我會安排好的。”胡膏說道。
傅問漁抿了些笑:“宮内與宮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這些日子想必城王爺已教會你不少在宮裡活下去的方法,胡膏,此事是因你一句話而起的,所以這事隻準成,不準敗,否則我今日給你的,也能在揮手之間收回。”
“屬下知道。”胡膏鄭重行禮,他素知傅問漁手段,絲毫不懷疑若他這個左相當得不稱職,事情辦得不利落,傅問漁便會在瞬間奪走他的一切,包括妩娘。
傅問漁點點頭:“别送了,回去陪你的嬌娘子吧,我給你們定一個成親的日子如何?”
胡膏擡起頭來望着傅問漁,他便是知道,像傅問漁這樣的人,怎麼會随便做一件無用的事,隻好苦笑:“一切但聽小姐吩咐。”
傅問漁走上街頭,花璇伴她左側,望着街上的人來人往,不無擔憂:“小姐,今日事大,少主前些日子又去了邊關,你怎麼還有閑心操心這些事?”
“事再大,也得一點點來。”傅問漁說着極目而望,望了望一個名叫商洛的地方,又收回眼神:“宮裡可是熱鬧了?”
“自是熱鬧得很,隻是不知道會有哪些女子能活得到大選之日。”花璇歎道。
“是啊,會是哪些女子呢?”傅問漁笑意漸冷,望了望不遠處那金碧輝煌,讓人生厭的皇宮。
後宮向來是前朝的附屬品,得寵的妃子個個都有大來頭,大抵皇後是最特别的一個,孟氏一族在五年前分崩離析,她娘家再無得勢的時候,但架不住皇後娘娘有個好兒子,又在後宮手段不凡,這幾年來皇後的位置她也是越坐越穩當。
每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選,最後留下來的也大多是與皇後有些關系的,大家對這種事都心知肚明,不聲不響的織着權勢的網,互相扶持,默契十足。
比如今年的秀女中大多也是如此,這位是李大人的好女兒,那位是陳大人的好侄女,七牽八繞的總能連上些關系。這些秀女們被安置在鐘粹宮裡,靜候着被皇帝挑選的時日,太監們送來每人每天例份的飯菜果蔬,宮裡的老嬷嬷們都是人精,誰将來能大紅大紫,誰将來隻是一抹紅顔魂,她們都清清楚楚,所以她們在分發果蔬的時候,也是可着勁兒的偏袒。
“王嬷嬷,我與陳姐姐的這待遇也差得太多了吧!”一個秀女指着自己碗裡的殘羹冷炙,氣沖沖喊道。
王嬷嬷的臉已經松弛了,她将她一生都交付在了這皇宮裡,臉上的皺紋裡寫盡了人情涼薄,像這樣氣頭大的小秀女她見得多,所以她連眼皮都懶得擡:“你爹若也是個提督大人,我給你的比她的還多。”
“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小秀女破口大罵,小臉氣得通紅。
王嬷嬷睨了她一眼:“小主子教訓得是。”
“你!”秀女纖指一點,就要朝王嬷嬷打過去。
“妹妹!”那被偏愛的陳秀女攔住這小秀女,陰陽怪調:“自家爹爹不争氣,你沖下人發個什麼脾氣?”又往王嬷嬷懷裡塞了塊銀子,“謝過嬷嬷,讓嬷嬷受了些小人的氣,這就當給嬷嬷賠罪了。”
王嬷嬷收好銀子眼皮都不帶掀一下的,隻收拾好了食盒與一衆其他的嬷嬷太監離開。
不過是下午,鐘粹宮裡就傳出了陳秀女摔死在荷塘的消息,聽說她是看荷塘邊上一枝荷花還開得好,非要摘下來,不一小心就失足落了水。
秀女拍拍柔軟的酥兇,又掩掩嬌豔的的紅唇,左一聲太可怕了,右一聲太不小心了,再一聲可憐了陳姐姐這麼個美人兒,真是紅顔薄命啊。
轉頭是不是笑,她們自己知道。
諸如此類的事,宮中并不少見,秀女往宮中送了那麼多,死上兩三個,三五個,并不會引起多少人懷疑,皇帝也不會關心,這些人兒連聖面都還沒見着呢,真個論起來,比之宮娥也嬌貴不得哪裡去。
這些事兒傳到了皇後耳中,皇後細細看了看她新入的護甲,對着銅鏡正了正鳳钗,冷笑一聲:“這後宮裡哪年不死幾個人,就當是給這些新進宮的嬌嬌女們上課了。”
“是,皇後娘娘,那這些人如何處置?”小兔子問道。
“随便找個地方埋了,若是宮外有人問起,你知道該怎麼說。”皇後挑了片細钿貼在額頭上,又覺得太輕浮了些,跟她皇後的身份不相搭,便再放了下來。
小兔子做事麻利,死去的宮女往冷宮的枯井裡一扔,爛了都沒有人知道,宮外自有一套說法,大多都是失足落水,病重難醫之類,反正人都死了,外面的人死無對證,由着他們信口開河。
這就是後宮,以及後宮裡的人命。
消息幾經周轉,終于在夜幕四起的時候傳到了傅問漁手裡,方景城走後,傅問漁便一直在他的書房裡處理雜事,嚴葉沉默不多話地在一邊研磨,花璇坐在一邊上的椅子上打盹。
“小姐,屬下不明白此舉是何意。”杜畏實在不明白殺這幾個秀女有什麼作用。
傅問漁蘸了些墨,低頭揚揚灑灑寫字:“這幾個秀女家中都是朝中大臣自不必多說,這些大臣都是皇後與方景閱拉攏在一起的,與其讓他們在後宮也壯大,不如早些斬草除根。”
“可是我看皇後似乎并不着急。”杜畏收到的風聲是皇後并沒有如何應對。
傅問漁放下筆,擡頭看着杜畏:“若他們着急,不就正好暴露了嗎?你以後皇後會蠢到自暴其短,讓我們抓住把柄?”這樣看來,那位皇後也不是一個蠢得無以複加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
“他們不急,我逼到他們急就是了,照信上所寫去做。”傅問漁将寫好的信紙遞到杜畏跟前。
杜畏接過一看,忍不住好笑,在陰害别人這種事情上面,傅問漁總是比任何人都要拿手,就算是換了少主在此處,也未必能想出如此陰損的法子。
“杜先生,你能否将蛛網中所記載着的京中官員列個提綱出來,大緻這些人的底細就好,不必細到哪年哪月有哪些事。”傅問漁說道。
“當然可以,小姐何時要?”杜畏問道。
“越快越好。”
當天夜裡,死去秀女的家中父兄之輩皆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不遠詳細地描述了他們家的秀女是如何慘死在宮中,皇後如何不理不問的,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說描述。收到信的各位大人自然忍不住,連夜就結伴前去方景閱府上要個明白。
哪曾想,方景閱卻早早就備下了酒席等着他們,他在席上自罰三杯,萬般自責,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隻差淚流滿面痛哭流涕:“幾位大人,我一向願意與你們交好,怎可能放任諸位的女兒遭人害命?隻是此事,實為陰謀我也不得不一壓再壓,以免以小失大啊!”
“那二皇子殿下你倒是說說看,有何陰謀!”
“幾位大人想想,若我們之間互生疑窦,于誰最為有利?”方景閱滿臉的誠懇和内疚,“幾位想必也知道,我與大哥不合已是多年,他如今不在京中,他府上那個女人卻更加惡毒,這都是她用以間離我們的毒計!”
“那我女兒的命就這麼平白無故地丢了嗎!”
“自然不會,待我大事得成,必将傅問漁人頭雙手奉放!”方景閱說話斬釘截鐵,看來他是真的恨極了傅問漁。
“此事畢竟出在皇宮,當年是皇後對我們信誓旦旦地許諾,我才肯放女兒進宮的,殿下,此事即使有陰謀,你與皇後娘娘的處置方法也太過讓人寒心了些,等京中風頭過了,還望給我一個解釋,今日,就此告辭。”
有了人起頭,後面的也就說着差不多的套路話,不管方景閱把話說得多動聽,哭得有多感人,總歸是丢了好幾條人命,都是心頭肉,誰舍得自家女兒就這麼無緣無故地丢了性命?
方景閱口中百般歉疚地應下,等人走遠之後卻是一臉的陰沉如水,若不是他得到的消息快,真要讓傅問漁打個措手不及,将這一幹心腹得罪光了,何其惡毒心腸的傅問漁!
傅問漁在床上半夢半醒間,花璇輕輕叫醒了她:“小姐,如你所料。”
“知道了。”傅問漁迷糊間應了一聲,翻了個身朝内睡去,隻是一雙眼睛緩緩張開,亮如夜間寒星。
“花璇,替我做一件事吧。”傅問漁突然說道。
“什麼事?”花璇應道,她覺得傅問漁最近一直有心思,但卻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一件,我的私事。”
皇帝一共有四個兒子,前三個倒是都頗名望,且不論這名望是好是壞,總歸大家都是記得的,但是到了第四個皇子這裡,實在是安靜得不像話。
他有個王爺爵位封号,卻未能做出些王爺的氣派來,他偏安一隅,不争不搶,低調得不像話。
方景梵隻是忠憨,卻不是愚蠢,京中這些日子發生了這麼多事,他雖然從不摻和,便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偶爾他會歎氣,為什麼那些人都看不清時勢,要跟他大哥做對呢?他那位大哥,是從皿骨裡殺出來的人,有幾個是他的對手?
但他也不想與他大哥走得太近,大哥曾有交代,他便安安生生地做一個富貴王爺就好,天天遛遛鳥,賞賞景,不必想太多不該想的事。方景梵是一個很聽話的人,所以他從來不做多的事情。
可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饒是他百般低調不出聲,也沒想到在街上遇到了傅問漁。
那時的傅問漁正幫一個小屁孩擦着眼淚鼻涕,看上去是個小乞丐,大概餓了好幾天抱着傅問漁讨些銀子,傅問漁也許是那日心情不錯,于是買了不少饅頭包子給這小乞丐,哪曾想,小乞丐走的時候卻順走了傅問漁身上的錢包。
方景梵看不過眼,抓住了小乞丐把錢包送還給了傅問漁,傅問漁收到錢包時眸光微深――她便知道啊,像方景梵這等忠厚之人,是不會袖手旁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