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糧晌出問題的事,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唯一不知道的人是溫琅。
傅問漁千方百計要瞞着溫琅,甚至不惜要挾栾二千的原因,也不過是為了激怒蕭鳳來。
皇帝為何會突然讓方景梵迎娶溫琳這件事并不難理解。
方景梵他是一個無能又平庸的太子,哪怕有方伯言萬般的調教也進步甚微,将整個醉骨樓交給他,現在已被他管得七零八落難成體系,他本就不是知道如何做統領一國的人,既不會做事,又不會用人,更沒有威信。
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位很是了不得的長賢公主,胡膏大人用他那平穩持重的聲音,平白中正地點評着那位公主的厲害之處,還說,這樣一位公主即将招方景城為驸馬,為了一個質子方景城,敢去劫軍晌。
一來,皇帝不能放任方景城身邊有一個如此之厲害的女人,更不要提這個女人還是一國公主,說不得那天,方景城就在祈國勢大,皇帝這便不能忍,這個公主越厲害,他越不能忍。
二來,這位公主,正好與方景梵的懦弱無能形成互補,方伯言是一位很精明的皇帝,他知道這位公主為了方景城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在祈國必然有些危險,這種時候出手拉一把這個公主,她說不得就能歸順豐國,從大的方面來說,這算是一位祈國最好的奸細,從小的方面來說,可以以後幫襯着方景梵。
而且,娶一位公主立為太子妃,對方景梵的太子之位更有幫助。
于是,一紙聖旨來到祈國,本來那小太監早就該把聖旨拿進來了,傅問漁使了小小的伎量,将這聖旨呈進來的時間卡得好了些,正是溫琅進門之前的一刻,傅問漁與方景城便能與溫琅來一場交鋒。
先前,傅問漁與方景城已給蕭鳳來一個“驚喜”,透漏了兵部有異之事,還故意引着蕭鳳來相信這是溫琅刻意瞞着她的。她看到溫琅時,便會期待着從溫琅口中聽到有關長賢公主叛變之事,這樣她就可以相信溫琅并沒有欺騙她,并沒有要背着她做一些事情,
可是溫琅他根本對兵部的事情不知情啊!于是半字不提兵部之事,蕭鳳來的等待與期待都落了空,便是此時的瘋狂和震怒。
傅問漁與方景城,卡着時間與線,給蕭鳳來與溫琅制造了一場誤會。
制作這場誤會的原因很簡單,溫琅與蕭鳳來以往一直不和,這一次為了方景城的事竟然能聯手設局,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号,傅問漁便要想方設法的把這種合作兆頭給毀掉。
在蕭鳳來看來,長賢公主下嫁豐國太子方景梵這件事的意思就很大了,這很像是溫琅眼看方景城與長賢公主的婚事不保,便另尋出路,另找籌碼,這麼好的一個公主,總要合理利用才是。
如果長賢公主嫁給方景梵,意味着溫琳與整個豐國搭上了關系,而長賢公主是溫琅的人,等同于是溫琅與方景梵進行了合作,在沒有了傅問漁和方景城這條豐國的線之後,看上去就像極了溫琅重新找上了方景梵,借着之前兩人合作過一次的契機,進行第二次陰謀的暗合,方景梵可以得到一位足智多謀的公主做太子妃,溫琅可以得到豐國的支持,一場雙赢,一場傅問漁編織的雙赢。
而溫琅與豐國合作的原因隻會是一個,那就反抗蕭鳳來這個妖後對祈國的掌控。
這是一招迂回曲折的離間計,得到的結果是蕭鳳來震怒,聲聲喝問溫琅,自己到底有哪裡對不起他。
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的溫琅,在蕭鳳來的瘋言瘋語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看着傅問漁,不理蕭鳳來還在旁邊,隻是看着傅問漁:“這是你給我的報複嗎?”
傅問漁搖搖頭:“這是我想出來的,破壞方景城與長賢公主婚事的辦法,我說過,别的男人,我不稀罕,但方景城,誰也搶不走。我也說過,你且試試。”
方景城突然大力握了一下傅問漁的手,幾乎要把她指骨捏碎,他的心頭漫過夾雜着感動與心疼的感受,三生有幸得她,如此為自己。
所有人都以為,豐國皇帝會突然傳旨讓方景梵迎娶長賢公主,是方景城一力促成,其實不然,是傅問漁拼卻全力辦到的。
那些通過賈瞞商戶傳送的信,都是傅問漁親自在寫,那些教胡膏一字一句,不誇不貶點評長賢公主的話,是她親自在設計,還有兵部的事鬧天鬧地,隻鬧得溫琅兩耳不知,是傅問漁在作局,她用着自己全部的力量,要讓溫琅看一看,她傅問漁的男人,是自己守得住的,是别人搶不走的,不管是公主還是皇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将他們分開!
這就是傅問漁說的,你且試試。
她甚至沒有過多借用方景城的力量,隻是偶爾心有默契時與他那方的事進行穿插合作,達成更好的目的。
這一切,方景城他都不知道,方景城他又都知道。
所以他兇口滿滿沉沉地壓着千鈞重量,全都是傅問漁從不宣之于口的深切之情,及膚,及皿,及骨,及髓,及靈魂。
傅問漁與方景城,在反擊這場針對他們的陰謀時,沒有放過任何人,包括溫琅。
所有的人都付出了應付的代價,蕭鳳來失了千艘戰船而不能問罪于方景城,溫琳婚事作毀将要下嫁方景梵遠走豐國,方景梵自以為能帶走傅問漁困住方景城最終依然敵不過一道聖旨,而溫琅,他從頭到尾,輸得幹幹淨淨。
一個必死之局,他們一一破開。
甚至這場溫琅精心設計的陰謀,他們兩人任何一個站出來都能破開解開。
方景城步步設局自韓峰,自長賢公主開始,就是在為這場燒光了戰船的大火做準備,為了讓商洛的顔顯貞撼動池陵城做準備,就算沒有傅問漁的兵部“長線”,他也能解決得了與長賢公主的婚事,還安然無恙,順手再給祈國一記教訓。
傅問漁他從一心一意打着長賢公主的主意開始,就想過了要如何才能讓這場婚事無形中被摧毀,要毀掉一個皇後指給質子的婚事,不同于溫琅與韓若若那般是一家人,那麼最好用的莫過于這個質子國家的皇帝有另外的打算,如此反複推演,方伯言那般精明的人,怎會放過長賢長公如此多智的太子兒媳?怎會留給方景城為患?
誰都能解開溫琅的絕境陰謀,隻是辛苦一些,傅問漁若真的願意,也的确可以閑來插花,暇時聽曲,做一個富貴閑人。
可是當這兩人真真正正的雙管齊下,穿插而行的時候,一切就會變得更有意思,也更為輕松一些。
蕭鳳來不知何時停下了笑聲,隻是坐在一邊把玩着豔紅的手指,笑意盈盈地看着站的那三人,多有趣,溫琅想讓他們分開,卻使他們更親密。
“你現在,是不是很不開心?”她突然出聲問溫琅。
而溫琅不答她,隻是看着傅問漁,他的内心是震撼的,他在想,要修幾世的福,才能得到傅問漁這樣相待?從這一世開始積福,來不來得及下一世與她早些相遇?
“你不開心,我卻很開心。”蕭鳳來低笑一聲,“肖顔開,你呢?開不開心?”
肖顔開?
果然,從内室裡走出一個人,正是一身水粉色衣服的肖顔開,她多年的習慣仍未改,仍是愛這顔色,這桃花一般灼眼的顔色。
她看着方景城,柔聲輕笑:“阿城。”
方景城卻似未看見她一般,隻看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再晚一些,怕是回去都不容易,便拉着傅問漁,理理她鬓角幾縷垂下的發:“走了,回家了。”
傅問漁順從地點頭,由着他帶着自己離開這鳳儀宮,這經曆了一場無數個陰謀交織,最後崩然于此的鳳儀宮,一切都很好,他們還在相守。
“溫琳喜歡你,她不會答應嫁給方景梵的。”溫琅低低出聲。
“這重要嗎?況且,我倒覺得,她會主動找上方景梵,溫琅,你總是自視過高。”方景城頭也不回,隻抱緊了傅問漁的臂膀走進滿天風雪裡,天大地大,陰謀再大,大不過他們二人誓死相守的決心。
“阿城!”肖顔開追出去幾步,卻留不住方景城漸行漸遠的身影,那身影旁邊依偎着一人,原是她的位置,如今卻是别的女人。
蕭鳳來踢着腳上的鈴铛輕響,伴着她的笑聲如歌,回蕩在這寂寞到死的鳳儀宮裡。
“所以,你們在處心積慮什麼呢?”蕭鳳來笑聲道,“他們二人明明是天作之合,生死都難将他們分開,你們兩人,卻是費盡心機要搶一搶,真是可憐。”tqR1
“怎麼,你宮裡的宮女都死光了,所以要拉我出來撒氣嗎?”肖顔開回頭,狠狠地看着蕭鳳來,對于蕭鳳來差點讓方景城娶了長賢公主的事,肖顔開也是有恨的。
蕭鳳來卻是笑得大聲,擡起下巴,弓直腳背,腳趾頭點着她:“你不過是如同草芥一般的東西,也配讓我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