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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的舒心生活 寒小期 9730 2024-01-31 01:10

  這世上總有人把日子越過越糟,除卻少部分是真的攤上了無法應對的意外,最大多數的人完全是自己作死,把前頭的路給堵住了。

  周家大伯娘便是如此,也許并不能說她是個純粹的壞人,可她也的确做錯了很多事情。
若說周大囡是她的報應,那麼其他人的冷漠卻是她一手作出來的。

  要說家裡人完全沒發現異常那是絕無可能的,也許周家二伯、周家阿爹是真沒發現,畢竟大嫂跟小叔子原就是避着的,加上他倆的性子擺在那裡,除非是已經攤到了明面上的事情,要不然還真就是太為難他們了。
可除此之外,周家其他人或多或少其實都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毫無疑問,周家阿奶是整個周家最聰明的人,隻是她的聰明,或者說是精明都用在了如何撈錢如何養家糊口這件事情上,别說對于兒媳婦兒了,就算是親生兒女,她都沒有太放在心上過,整個家裡唯一一個能叫她時時刻刻挂心的也就隻有周芸芸了。
因此,當周家阿奶察覺到自家大兒媳婦兒對周大囡的态度有異,且王家那頭似乎有存了旁的想法時,她決絕的選擇了無視。

  ——要忙活的事情那麼多,甚麼都管,她非得忙死不可!

  周家大伯也發現了,到底是枕邊人,況且他婆娘也不是那種能夠很好的隐藏自己想法的人。
事實上,他算是第二個發現異常的人,因為他很清楚自家婆娘最心疼的該是三山子,結果卻将家裡的好東西往周大囡那邊送,甚至不惜虧了三山子……沒鬼才叫怪了!

  ——可在發現問題之後,周家大伯隻沉默的喚了大山、二山到跟前,叮囑他們往後銀錢隻管自己存着,沒必要再給他們的娘了。

  大山和二山早已長大,如今都成家立業,到年底或是明年年初都能當爹了,自是能聽明白周家大伯這話裡的意思。
其實很簡單,就是周家大伯已經開始起了警惕心,并允許他們這些小輩兒攢私房。

  對于大山、二山來說,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兒。
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感覺到親娘偏疼三弟。
隻是那會兒,他們不好說甚麼,加上親爹也沒開口,自是隻能默默的忍受了,心思重的還在琢磨是不是以後要養三弟一輩子,畢竟是嫡親的兄弟,隻要不分家,當哥哥的養弟弟,甚至養弟弟一大家子都是常有的事兒。

  誰曾想到,周家大伯在察覺到自家婆娘貼補周大囡之後,直接改變了主意。

  貼補幺兒尚且還在忍受的範圍内,可要是貼補已經嫁出去多年的閨女,那就完全沒法忍了。
與其便宜了老丁家,還不若叫倆兒子自個兒存着私房,隻要小兒子将來會如何,周家大伯也是沒了法子,隻能聽天由命。

  大山、二山回頭就将這事兒跟自家媳婦兒學了學,皆得到了連番的驚喜。
大山媳婦兒還算收斂,高興歸高興,到底沒怎麼表露出來。
秀娘則幹脆樂歪了嘴,她原就不怕婆母,如今更是如同有了尚方寶劍一般,完全可以不用再擔心自個兒的私房被吞沒了,當下就開了嫁奁盤算起了她的私房。

  論起來,整個周家單論最有錢的自然是周家阿奶,可除了阿奶之外,第二有錢的卻是誰也沒有料到的秀娘。

  别看大山媳婦兒嫁進門多年,其實早幾年周家沒啥餘錢,就算她時常做些繡活兒趕場子時拿去賣,可她時常要買頭繩、面脂之類的東西,其實攢不下幾個錢的。
去年周家阿奶連着兩次發的銀錠子也都被婆母要了去,就連今年春耕那會兒,阿奶給倆小口的四兩銀子也被奪去了一半。
因此,滿打滿算,她手頭上也就隻有春耕時留下的二兩銀子,以及懷孕之後阿奶給的二兩補身子錢。

  統共才四兩銀子……

  可秀娘就不同了,她當時嫁過來時,嫁奁裡頭就有一個二兩的小銀錠,那是出嫁前跟周家要的,王家沒留下直接給她擱嫁奁裡了。
春耕時,她和二山也得了四兩銀子,加上這回懷了孩子給的補品費二兩,一共八兩銀子。

  看着是不算太多,卻比大山媳婦兒多出了足足一倍。
當然,秀娘并不滿足,她還盤算着多攢些錢來。
隻是她人雖然不笨,可對于做買賣這一遭卻是真的不擅長了,思來想去,她隻想到了一個最賺錢的法子。

  生孩子。

  周家阿奶不是說了嗎?
懷上了給二兩,生出來了再給二兩。
這還不算,懷孕的時候不用下地幹活,連家務活兒都有人幫着她做,她素日裡隻需要幫着端下飯菜收拾碗筷,旁的時候坐在廊下邊曬太陽邊做繡活兒,還能做攢些零花的。

  這才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秀娘樂呵呵的歸整起了她的嫁妝,盤算着手頭上的私房錢,又想着有沒有甚麼不需要費心又能賺錢的小買賣,哪怕隻是吃利錢呢?

  “二山,你說咱們要不要也像二房他們那樣養些雞鴨鵝?
”到底還是舍不得把錢壓在箱底裡發黴,秀娘在歸整好之後,忍不住問了出來。

  二山子先前還在琢磨着爹娘和三弟的事兒,一聽媳婦兒這話,略有些晃神,愣了一下才道:“不大好罷?
他們自個兒為了避嫌還分開來養不同的,咱們跟他們撞?
算了罷,你懷着身子,我又要練攤,誰來伺候雞鴨鵝?

  這話倒也在理,哪怕秀娘覺得養雞最省力,可不得不說,既然是個事兒就必然會損耗很多精力。
尤其她如今懷着身子,得閑了做些針線活兒也就算了,要是還得喂雞,隻怕多少還是會遭人閑話的。

  “那還有甚麼法子不成?
隻這般将銀子放在手裡?
我怕回頭阿娘又得惦記上了。
”秀娘頗有些遲疑。

  “要不你去問問芸芸?
”二山子見媳婦兒是真的在犯愁,隻能給出了個不是法子的法子。

  還真别說,秀娘覺得這個法子極好,在她心目中,周芸芸就是僅次于周家阿奶的聰明人。

  次日,秀娘就去尋周芸芸讨主意了。

  她說得比較委婉,隻道自己頭一回拿到這麼多錢,想着放在手裡有些可惜,又沒能耐跟二房學,最重要的是她如今懷着身子,是真沒精力折騰太麻煩的事兒。

  周芸芸表示很理解。

  八兩銀子其實真心不算少了,這年頭一家五口人一整年的吃喝嚼用估計都不需要三兩銀子,而很多人家攢上十年都未必能有這麼一大注錢。
秀娘既想要存着這錢,又不希望就這麼爛在那裡,這種法子擱在周芸芸上輩子簡直太常見了,事實上她也是這種人。

  需要花費太大精力的投資就不用想了;風險太高的也不要,哪怕收益頗豐;那剩下的就是收益微薄卻勝在穩定安全的投資了……

  要是擱在上輩子,周芸芸會建議秀娘索性去存定期罷,安全不費心,盡管所獲的利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擱在如今,她又有了旁的主意。

  先将三囡喚了過來,周芸芸當着秀娘的面問她:“我記得你先前有把銀子借給你娘罷?
她咋跟你算的?

  其實,周家所有人都是奇葩,就是各奇葩各的。
像二房那邊,明明都是最為親近的人,卻算的比啥都清楚。
像豬崽子是二伯娘倆口子養的,素日裡就算二河媳婦兒葛氏幫着打豬草,二伯娘也會給她算工錢,當然是年底等豬出欄了再給錢。
還有大河倆口子養的鴨,二河倆口子養的雞,以及三囡的鵝和羊等等,相互之間肯定會有牽扯的,他們一樣樣分得格外的細緻,連借用三囡名下的那塊地都記入了成本之中。

  唯一一個比較閑的也就是三河了,不過就算是三河他也将自己的錢拿給了他娘,回頭等着年底分紅。
除此之外,三河還有一項任務,那就是計算各項分紅。

  周芸芸深以為,到年底三河一定會瘋的,隻因二房那些個賬目太繁瑣了,逼死個人!

  不過,繁瑣歸繁瑣,插手的餘地倒是不少。
像周芸芸就帶着大金一道兒跟三囡合作養羊,三人都出了本錢,三囡負責照顧養育羊,周芸芸要出方子和技術對羊奶進行深加工,至于大金則要幫着售賣。
一條龍下來,坐等年底分紅。

  這是單指三囡的,至于二房其他人則是各有各的算法,所以周芸芸才說等年底看三河怎麼瘋。

  三囡想了想,則道:“最早以前,我阿娘跟我說,到了年底把銀子還我,再給我半扇豬排骨。
”頓了頓,她開始掰起了手指頭,“後來我覺得不劃算啊,借多少都給半扇排骨?
再說半扇排骨是多少?
我就跟她說,每借一兩銀子要多給我五斤上好的五花肉,她就答應了。

  豬肉的價錢其實不低,連豬下水都要十五文錢一斤,稍微好點兒的就要三十文錢往上了,如果是上好的五花肉那就更貴了,五斤估計要在二百五十文左右。
而一兩銀子也才一千文,等于就是四分之一的利息。

  周芸芸斜眼瞧着三囡:“你這麼坑她,她居然沒揍你?

  “為啥要揍我?
我還借了棚子給她的豬崽子住,有空時我還去幫她灑掃豬圈,那地兒弄得比我自個兒那屋還要幹淨。
再說了,她不樂意可以把銀子還我!
”三囡仰着頭,完全不怕,“叫她跟阿奶借錢去!

  其實仔細一算,周家二伯娘是虧不了的,一隻小豬崽一般隻要兩三百文錢,一兩銀子至少能買四隻。
而出欄的大肥豬則最次也在百餘斤,多的能到一百五六十斤,這當然是因為品種的緣故,在周芸芸上輩子,上千斤的大肥豬也随處可見,不過用飼料跟用豬草養大的肥豬本身就是不同的。

  這麼一算,三囡借給她娘一兩銀子買四隻豬崽子,等豬崽子養大了,平均每一隻都能賣上四兩銀子左右,四隻成年大肥豬能賣到十六兩,扣下五斤上好五花肉,再将本錢一兩銀子還給三囡,總的算來也能得近十五兩銀子,自然是不虧的。

  當然,養豬本身就是一項極為辛苦的活兒,賺的都是辛苦錢,反正叫周芸芸選擇,她是不願意賺這份錢的。

  就看二伯娘還需要借銀子不。

  雖說周芸芸沒說得太明白,不過秀娘還是聽明白了。
可她轉念一想,這養豬崽子都是有日子的,一般都是開春養,到年底正好出欄賣錢,有些母豬則是留種懷崽子,反正很少有人會在夏日裡買豬崽子養的。
登時,她又失望了。

  不過,周芸芸接下來的話倒是很快又叫她打起了精神來。

  “上回我不是跟你娘說,叫她把養豬的時間錯開嗎?
旁人都是開春養豬年底殺豬的,弄得咱們家想收肥豬都收不到,還不如叫她把養豬的時間錯開,就看會不會有人擱這個時候賣小豬崽。
”周芸芸想了想,這個還真不好說,豬不比雞鴨鵝,就算是在殷實人家也算是稀罕物,想收小豬崽自然也得碰運氣了。

  不過,既然能碰運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

  秀娘當下便道:“那我去尋二伯娘說說話?
我也不圖那些個利錢,便是回頭過年了給我割斤肉也是好的。

  本來就是白放在箱子裡當壓箱錢的,要是借出去能多添個一兩斤肉解解饞也成,左右二房還是很靠譜的,不怕賴賬,且這麼一來,回頭周家大伯娘管她要錢時,她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了。
說到底那位也是長輩,哪怕是個不靠譜的長輩,他們這些當晚輩的,能有個理由總比斷然拒絕要好一些。

  ——盡管結局沒啥兩樣。

  周芸芸和三囡倒是沒啥意見,反正她倆如今是不打算這麼快擴充的,主要還是因為鵝群的下蛋能力太強了,與其費心思擴張鵝群,不如仔細思量一下怎樣将那些鵝蛋深加工賣出高價,而不是單單隻賣鵝蛋。

  不幾日,秀娘自個兒就跟周家二伯娘談妥了,不過并非加盟養豬事業,而是由二伯娘牽線搭橋,叫她跟二河媳婦兒葛氏合作,加盟養雞産業。
至于因此産生的紅利,他們沒詳細說,可瞅着秀娘喜氣洋洋的神色,估計是不錯的。

  又幾日後,大山媳婦兒也悄悄的跟葛氏接上了頭,将所有的銀子都填了進去。

  而這一切都是瞞着周家大伯娘進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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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内部在悄然發生着變化,外頭也是如此。

  對于其他女眷甚至包括那些每日裡都要出門練攤的男丁,都隻關心自家跟前的一畝三分地,可周家阿奶卻不是如此。

  阿奶是個心懷天下,有着雄心壯志的人。

  先前,周家阿奶從府城饴蜜齋坑了不少的糕點糖果回來,少數分給了家裡人嘗個鮮,多半都給了周芸芸。
當然,後來随着天氣漸熱,加上那些糕點對于周芸芸來說真心沒啥好稀罕的,就被她陸續送了出去。
饒是如此,周芸芸還是将饴蜜齋的糕點嘗了個遍。

  嘗遍之後,周家阿奶就悄悄的尋了她,叫她想法子挑刺。

  雞蛋裡挑骨頭嘛,這對于周芸芸來說簡直太容易了,甚至都不用花費甚麼心力,隻要随手拿起一塊點心,嘗上兩口她就知曉哪裡不對頭,或者說可以如何改進了。

  這還真不是她的味覺有多靈敏,或者她本人有多聰慧,實在是饴蜜齋的糕點太過于傳統了。
拿最經典的綠豆糕來說,即便饴蜜齋已經用了許多心思,那方子能跟周芸芸上輩子比較?

  好的壞的,一嘗便知,如何改良更是信手捏來。

  周家阿奶啥都沒做,就待在周芸芸身邊,聽她可勁兒的挑刺,或者幹脆就是吐槽。
回頭,周家阿奶記熟了就去府城找大掌櫃,用比周芸芸更為嘲諷的口吻複述一遍,每次都能将大掌櫃氣得跳腳,同時也每次都能在大掌櫃試驗改良以後,得到不少好處。
以至于沒兩月,大掌櫃就被她氣出了本能反應來,一看到周家阿奶進門,就先是額間冒青筋,之後卻又忍不住欣喜,畢竟能尋到缺點并加以修正改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兒。

  用周家阿奶的話來說,大掌櫃簡直就是被她折磨成上趕着找不痛快了,哪次她要是沒逮着大掌櫃一頓噴,還滿腹委屈不自在呢,非要被她劈頭蓋臉的兇一通,這心裡才好受。

  周芸芸深以為,這又是被逼瘋的一個。

  除了緻力于逼瘋饴蜜齋大掌櫃外,周家阿奶也做了旁的事兒。
譬如,她先前買的那家酒樓已經賃出去了,一年的租金是六百兩,隻賃出去前頭酒樓,後頭的院落還是閑置着。

  于是,周家阿奶三天兩頭的進府城,除了日複一日的給大掌櫃尋不痛快外,每次都要回這兒瞅瞅。

  院落跟前頭酒樓原本是連在一起的,不過因着周家阿奶将連接處的門鎖換了,如今她就隻能從後門繞進去。
這倒是無妨,頂多也就是多走幾步路而已,隻是沒多久,周家阿奶就發現後院這頭别有洞天。

  一開始,周家阿奶隻是叫人将祁家大少爺送的多半東西都鎖在後院堂屋裡,其他的屋子壓根就沒去看,畢竟多半都落鎖積灰着,她當時也的确沒這個閑工夫細細查看,隻在外頭繞了一圈确定房舍沒問題後就走人了。

  等真正閑下來仔細瞅了一圈後,周家阿奶才知曉自己有多好運。

  興許是先前那戶主家搬得太急了,不單前頭的桌椅都沒帶走,連帶後頭好些東西也多半都留着。

  像屋裡的床榻、圓桌、凳子,甚至還有兩架屏風和一整面的八寶閣都留着。
除此之外,像一些看起來粗粗笨笨的細瓷大花瓶、床榻上的帳子帳子、以及三間庫房裡不少的空箱子半空箱子等等,周家阿奶就跟進了藏寶窟一樣,每次過來都能有新的收獲,哪怕那些東西其實也不值多少錢,可白得的誰不樂意?

  除了原來的主家留下的東西外,周家阿奶對于祁家大少爺成箱成箱給的東西也很感興趣,左右她如今有空,索性每次過來都打開一個箱子,細細的清點歸整,順便再挑些好東西回家哄她的好乖乖。

  今個兒是一個專門用來放首飾的小匣子,明個兒就是一架精巧細緻的梳妝台,再過一日則是一座能擺在炕上的小炕屏……

  周家阿奶秉持着趟趟不落空的原則,反正每次進府城都是滿載而歸,就算沒從院子裡拿東西,她也能從饴蜜齋大掌櫃處得不少東西,尤其是改良版的糕點一次都沒落下過,當然每回得了改良過的糕點,下一回周家阿奶還是能尋到理由噴大掌櫃一臉。

  某一日,周家阿奶颠颠兒的跑回家,将糕點随手放到堂屋大長桌上,從懷裡摸出了一樣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當着周芸芸姐倆并倆懷孕的孫媳婦兒面,小心翼翼的把布包解開,露出了裡頭的東西。

  是兩面短柄手鏡,還是極為稀罕的玻璃鏡。

  待看清楚後,周芸芸愣是沒保持住自己的神情,滿臉驚訝的擡眼望着周家阿奶。

  那兩面手鏡是銅制的,做工極為精細不說,關鍵是玻璃鏡在這年頭是絕對絕對的奢侈品,甚至于這種工藝的東西它就不該出現在這荒郊僻壤,就算是府城也一樣。

  依着周芸芸對這個時代的猜測,這種做工加上這般清澈透亮的玻璃鏡,都足以算作是貢品了。

  這般想着,周芸芸愈發不安起來:“阿奶,這個……是你從哪兒得來的?

  “就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叫人給我捎帶來的。
”周家阿奶很是嘚瑟的一揚頭,“說是這玩意兒在京城都是個稀罕物件,就算祁家有錢也頗費了些心思才弄到手的。
我瞧着這東西真挺好的,正好有兩面,回頭你和三囡一人一個,就當是提前給你倆備嫁妝了。

  還真别說,這手鏡當嫁妝是真的合适,甚至是一件極為體面的上好嫁妝。

  周芸芸很是喜歡,說起來這還是她穿越以後頭一次看到自己如今的樣子,出乎意料的是,鏡子裡的自己并沒有任何陌生感,僅僅是覺得裡頭的那張臉太年輕了,或者幹脆就是太稚嫩了,跟她想象中的自己差距略大。
可饒是如此,周芸芸還是在最短時間内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轉而去瞧三囡。

  三囡略有些傻眼的瞪着手鏡裡頭的自己。

  憑良心說,周家的人就沒一個是真的醜八怪,隻是周家大伯他們仨兄弟打小就幹苦活重活,又完全不知曉何為保養,年輕時尚且好些,如今瞧着是愈發不像樣子了,可以想見往後會是種甚麼情況。

  不過,男丁本就是例外,像大山他們兄弟幾個模樣倒是都好,可各個都曬得黝黑。
倒是女眷們,不管是周家的姑娘還是外來的媳婦兒,都算是挺不錯的。

  可再怎麼算不錯,想象中的自己跟現實中的自己還是會有很大差距的,譬如三囡。

  “阿姐,我咋長這個樣子呢?
”三囡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周芸芸見她這般,也湊過去瞧了一眼,随後一臉莫名的道:“咋樣兒?
你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嗎?
”這個蠢樣兒嗎?

  三囡傷心的放下手鏡:“我咋那麼黑呢?
我以為我跟阿姐你一樣白白嫩嫩的。

  這話一出,不說周芸芸了,兩位嫂子并周家阿奶皆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能一樣嗎?
周芸芸打小就沒怎麼往外跑,天天窩在家裡哪兒也不去,就算是想曬黑都不可能。
再看三囡,雖說她也常幫着周芸芸生個火甚麼的,可多半時候還是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不是去河邊趕鵝,就是牽着小羊羔去吃草,還要時不時的給蚯蚓窩添鑽加瓦,她不黑誰黑?

  周芸芸在沉默之後,做了件絕的,她直接拿手背跟三囡的放在一起,認真的道:“用得着看臉嗎?
比一比手就知道了。

  聽了這話,三囡立馬癟了癟嘴,一副随時随地都會開哭的模樣。

  一旁的周家阿奶大約是心情好,見小孫女真傷心了,忙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安慰道:“沒事兒,這會兒算個啥?
等回頭秋收了,你還能更黑一些。

  三囡:…………

  呵呵,這個安慰真好喲,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傷心欲絕的三囡最終拿着手鏡回屋去了,之後足足有十來日沒理周家阿奶。
當然,周家阿奶是完全感受不到的,誰叫阿奶就是有本事過濾到各種怨念,隻留下她想知道的事兒。

  也是自打那次以後,每隔一兩個月,周家阿奶總能拿出一兩樣格外稀罕的東西來,值錢是一回事兒,關鍵是真稀罕,稀罕到那些東西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當然,來路還是很分明的,永遠都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傻兒子送來的,至少周芸芸不再擔心周家阿奶幹了啥喪心病狂的事情。

  而随着東西越來稀罕越來越多,周芸芸也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了,盡管每次都是周家阿奶把東西塞給她,而非她主動索要的。
可甭管怎麼說,東西她還是收下了,還挺喜歡的,那就代表她欠下了人情。

  無奈之下,周芸芸隻能重識手工皂的技藝,正好如今是夏日裡,各色水果漫山遍野都是,就連周芸芸在院子籬笆上無意間發現的葡萄藤,隔了這一年半也漸漸長成了,結了好些個碩大的紫葡萄。

  于是,沒過多久周芸芸就鼓搗出了橘子味兒香皂、葡萄味兒香皂、香梨味兒香皂等等七八種水果風味的香皂。

  這一回,周芸芸倒是有記得好好跟三囡解釋,為啥看起來都是能吃的東西用大鐵鍋一煮,還添加了不少水果……卻不能吃的原因。

  ——反正就是不能吃!

  三囡格外的悲傷,這種悲傷一直到周芸芸做了蜂蜜雞蛋糕給她吃,才總算是漸漸消散了。

  然而,也正是因着周芸芸做了久違了的蜂蜜雞蛋糕,惹得周家阿奶徒然間想起了數月前的那件事兒。

  “那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喜歡你做的雞蛋糕!
”周家阿奶很肯定的道,“他那會兒趕着回京城,還不忘跟我要方子。
不過我沒給,原是打算緩緩再給的,結果就給忘了。

  周芸芸格外佩服的看着周家阿奶,這要是她有這麼一個大客戶,别說愛吃雞蛋糕這種事情了,就算再怎麼細碎的事兒她也絕對不會忘。

  衣食父母啊!

  不過,有個問題周芸芸還是決定問清楚的:“阿奶,你确定對方是喜歡吃雞蛋糕,還是喜歡新的點心方子好依次賺錢?

  雖說周芸芸至始至終都不曾見過那個所謂的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可她卻固執的認為,能跟周家阿奶成為朋友,且互利互惠的人,應該不可能傻到哪裡去,甚至極有可能是周家阿奶同類的精明生意人。

  簡稱,見錢眼開。

  果不其然,在聽了周芸芸的提醒後,周家阿奶果斷的改口道:“我知道了,他其實就想要方子。
那咱們給嗎?
絕不會白給的,賣錢!

  有了之前星星糖、冰糖的事情打底,對于賣方子這種事情,周家阿奶已經完全不會再往心裡去了。
畢竟,方子沒了還能再來,錢财卻是要捏在手裡才算錢的。

  當然,周家阿奶會有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出自于對周芸芸的無比信賴。
她的寶貝好乖乖從未做錯過任何選擇,她當然要無條件支持好乖乖。

  周芸芸想了想,道:“賣呗,左右隻是個蜂蜜雞蛋糕。

  這玩意兒吃個幾回還算新鮮,次數一多誰還會惦記着?
反正周芸芸本人是完全不惦記着,事實上比起這普通的雞蛋糕,她倒是挺想念生日蛋糕的。
隻是,這裡頭涉及了太多的原料,周芸芸決定先暫且緩緩,等回頭湊齊了原料,看她不吓死這群人!

  而得了周芸芸的允許,周家阿奶自是緊趕慢趕的跑去府城尋大掌櫃了,至于這回是将大掌櫃吓出個好歹來,還是特地送驚喜的,周芸芸就不得而知了,她隻是愈發覺得自家阿奶跟那位所謂的有錢人家的傻兒子格外的登對。

  卻說周家阿奶再度去騷擾了饴蜜齋大掌櫃,這回大掌櫃一見到她先不忙着頭疼,而是給她一樣略大的包袱,打開一看卻是一個用料考究做工精細的書奁。
又掂了掂份量,裡頭應該還有其他東西。

  當着大掌櫃的面,周家阿奶很是好奇的将書奁裡外都瞅了一遍,還将裡頭的東西一樣樣的取出來細看,最終滿意的道:“真看不出來,祁家大少爺居然還是個認識字的,瞧瞧這東西,他眼光還挺好的。

  大掌櫃一口皿哽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其實,他真的很想問一問,甚麼叫做“他居然是個識字的”?
就算祁家是商戶人家,那也不可能教養出目不識丁的嫡長子來。
至于眼光頗好甚麼的,真的不是諷刺嗎?
周家阿奶興許不知曉,可大掌櫃卻明白這明明就是他家大少爺挑着最貴的給送來的。

  一整套的文房四寶并一個看着就稀罕的書奁。

  “大少爺的意思是,你家既然發了财,鐵定會送孩子去念書的,索性給了挑了一套,其實這也不算甚麼,你不用太感激,也不用有旁的想法。
”大掌櫃一派淡定自若。

  周家阿奶完全沒有旁的想法,她隻是将文房四寶并書奁歸攏整齊後,認真的道:“我家早兩年就送孩子去念書了,就跟着村裡的一位年輕秀才。
可我家孩子沒啥腦子,成天就琢磨着怎樣賺錢,念了一兩年就沒再念了。

  “那這文房四寶……”

  “給我,我孫子沒福氣用,回頭我給我家好乖乖尋一門上好的親事,這個回頭給她當嫁妝!
”周家阿奶斬釘截鐵的道。

  跟周家阿奶認識久了,大掌櫃也知曉她是哪種人了,人家是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擱在周家,阿奶就一個心頭肉命根子,那就是乖孫女周芸芸。
其他的兒孫就跟撿來的似的,完全不見憐惜。

  饒是早已知道這事兒,當大掌櫃聽說這上好的文房四寶不給孫子使,卻要留給孫女當嫁妝的事兒後,還是忍不住扶額長歎,偏心眼兒到這份上也是真的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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