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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滿級的獨立

暖君 閑聽落花 6003 2024-01-31 01:10

  李苒連走帶跑,急急穿過了兩條巷子,氣有點粗時,身上再次暖和起來,李苒忙放慢了腳步,将風帽再拉緊些,她不能再出汗,也不能再熱汗之後,寒氣透骨了。

  回到翠微居,一頭紮進暖洋洋的上房,李苒連喝了兩杯熱茶,再洗了個熱水澡,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李苒被渾身的疼痛疼醒,她不光渾身痛,鼻子也塞牢了,頭也很痛,她知道自己感冒了。

  這個身體不如從前的自己皮實潑辣,可象昨天那樣,汗透衣服,再吹了寒風,就是從前的自己,也得感冒一場。

  李苒躺在床上,慢慢的、仔仔細細的感受着身體裡的病患。

  對于生病這件事,她非常的有經驗。

  之前那些年,生病之後要去看醫生要吃藥,是在她考上大學,又報名入伍之後了。

  在這之前,她很幸運的沒生過大病,象感冒,以及腸胃問題,都是自愈性很強的小毛病,看不看醫生,吃不吃藥,改變不了根本,最多就是不那麼難受。

  難受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熬得過去。

  她這是感冒了,李苒細細體味了一遍,可以确定,不過是個小感冒。

  李苒放松下來,慢慢挪了挪,把自己盡可能的挪舒服了。

  好好歇上幾天吧,相比于從前,如今這樣的休養條件,已經過于優越了。

  李苒暈暈沉沉再次睡着,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李苒慢慢坐起來,洗了臉刷了牙,先喝了四五杯溫水,坐下,喝了半碗粥,吃了兩隻素包,一邊示意秋月自己吃好了,一邊低低吩咐道:“中午晚上都要這樣的清粥,素包,再配一樣兩樣清淡素菜,鹹菜也行。

  秋月答應一聲,看着兩頰绯紅的李苒,想問她是不是病了,猶豫了半天,還是沒能問出口。

  要是她問了,她說她病了,那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肯定得去跟老夫人和夫人禀報吧,禀報之後呢?

  請了大夫還好,要是不請大夫怎麼辦?
十有八九,是不會請的。

  就算請了,她們府上主子們生病,可都是請太醫過府的,這位姑娘……四娘子,難道也要請太醫?

  肯定不會請太醫。
要是沒請太醫,隻請來位普通大夫,她該怎麼解釋?

  就算四娘子不問這太醫和普通大夫的事兒,那大夫開了藥,要是開了人參肉桂什麼的,怎麼辦?

  三娘子上回咳嗽了兩聲,太醫上門看了半個月不說,她聽錢嬷嬷提過一句,說是光一味什麼藥,就花了一兩百銀子……

  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也沒說,她就當眼瘸沒看到,反正她們總說她眼瘸。

  可要是她說她病了呢?

  嗯,那等她說了再說吧。

  李苒歪在南窗下的炕上,一整天似睡非睡,睡不着時,就一點點感受着體溫的上升,想象着身體裡的激烈戰鬥。

  她安靜歇着,就是對我方的最大支援了。

  在長安侯府裡,李苒是個接近隐身的存在。

  最初她隻在書樓和翠微居兩點一線的過日子,後來,她要麼出府,要麼,就在翠微居裡足不出戶。

  現在,她躺在屋裡,安安靜靜的等着這場病患過去,整個長安侯府,沒有誰覺出有什麼異樣。

  除了秋月。

  這一天裡,秋月一趟一趟往屋裡看,比平時多看了不知道多少趟。

  她害怕她一口氣沒了……

  她要真是一口氣沒了……

  唉,那倒是好禀報了,就是……

  秋月一趟比一趟心亂如麻,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越想越亂,越想越煩。

  午飯李苒沒吃進去,不吃就不吃吧,生病的時候,餓一點沒什麼不好。

  秋月剛剛撤走飯菜,李苒就覺得身上開始熱的發燙,慢慢支撐起來,慢慢從炕上挪下來,躺到了床上。

  她對如何配合體内的戰鬥,極有經驗,極有心得。

  熱度太高時,她要盡可能的讓自己冷涼下來,好在現在是冬天,她不躺在炕上,少穿衣服,把被子掀開,就能涼下來。

  晚飯李苒也沒吃,她睡着了。

  秋月站在卧室門口,猶豫了足有兩刻鐘,還是沒敢進屋叫醒李苒。

  她沒吩咐過叫醒她,從她住進這翠微居,她就從來沒做過叫醒她這樣的事兒。

  沒敢叫醒李苒,秋月也沒敢自作主張把晚飯退回廚房,把提盒靠近熏爐放着,坐在熏爐邊發愁:

  這位四娘子要是半夜裡一口氣沒了……

  那太可怕了,今天夜裡,她是不是得時不常的起來看一看?

  可這位四娘子不讓她們在上房值夜,那她豈不是得進進出出、進進出出?

  那她豈不是一夜不得睡?

  要是一夜沒睡,這位四娘子沒咽氣呢?

  阿彌陀佛,可不能咽氣。

  萬一半夜裡咽了氣……

  秋月哆嗦了下,雙手抱着膝蓋,糾結萬狀,愁苦萬千。

  糾結愁苦的秋月,坐在那裡,磕頭碰腦睡着了。

  李苒一夜昏沉,天微微亮時,李苒從昏沉中醒來,隻覺得肚子空空的很餓。

  李苒慢慢吐了口氣,好了,她餓了,那就是說,她身體内的這場戰鬥,最激烈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李苒睜着眼睛躺了一會兒,積聚起力氣,慢慢坐起來,摳着床邊镂空的花格,慢慢站起來,慢慢挪到外間,靠坐在炕上,看着趴在熏爐上,睡的香甜無比的秋月,慢慢轉頭看了圈,拿起炕幾上她常用的一塊黃銅鎮紙,敲在旁邊落地大花瓶上。

  秋月呼的驚醒,急轉頭看向聲音起處,兩眼直直的看着兩眼凹陷,兩邊嘴角一片燎泡的李苒。

  “我渴了。
”李苒嗓子痛啞的幾乎說不出話。

  秋月直直呆呆看着李苒,眼淚奪眶而出。

  “姑娘……”秋月竄起來,差點踩在自己裙子上,“等……我去給姑娘熬點湯……”

  “不用,涼茶就行。
”李苒隻覺得喉嚨裡幹渴的幾乎要冒出青煙。

  “是是是。
”秋月一個急轉,沖過去提起暖窠裡的茶壺,茶壺是空的。

  “姑娘等等。
”秋月沖出上房,一口氣沖進後罩房她那間屋,提起暖窠裡的茶壺,急沖回去。

  周娥正在院子裡慢慢悠悠的打着趟拳,被秋月來如箭去如箭沖的一臉愕然,忙收了拳,三步兩步跟上秋月,進了上房。

  上元節那天她也累着了,她想着李苒肯定得歇一天,昨天李苒果然一天沒出屋,她一點也沒覺出有什麼不對,一天不出屋這事,對李苒來說,極其尋常。

  周娥跟進屋,秋月已經倒了杯溫茶遞給李苒。

  周娥愕然看着李苒青黃的臉,凹陷的黑眼圈,和滿嘴的燎泡,一把推開秋月,伸手往李苒額頭摸。

  “好了。
”李苒沒能避開周娥按過來的手,啞着聲音低低道。

  周娥摸到李苒額頭溫熱正常,長吐了口氣,“昨天病的?
還是前天回來就病了?
你怎麼沒說一聲?
還是說了?

  “已經好了。
”李苒喉嚨極痛,實在不願意多說話。

  她已經熬過去了,她已經快好了。

  “姑娘沒說,真沒說,我沒看出來,真沒看出來!
就是今天早上,早上看到……我才……”秋月迎着周娥陰沉的目光,急急慌慌的解釋。

  “沒事了,有吃的嗎?
”李苒慢慢喝完兩杯茶,肚子裡空的更加難受了。

  “去讓廚房立刻送些吃的過來,要清淡些。
”周娥極不客氣的吩咐秋月。

  秋月放下茶壺,急急往外跑。

  周娥走到門口,揚聲叫了兩個小丫頭進來,走到李苒面前,再次仔細看了看她,“好象是快好了。

  這個時辰,侯爺已經去上早朝了,我先去給你請個太醫過來,再去迎迎侯爺,跟他說一聲。

  李苒已經坐不住了,往後靠進一堆靠枕墊子裡,不管周娥說什麼,都隻管點頭。

  她的這場戰鬥,已經打赢了,再吃點東西,很快就能恢複如初。

  不過她這會兒實在是累極了,頭昏昏沉沉,喉嚨痛的火燒一般,她不想說話,也不想思考,随她們吧。

  周娥出了翠微居,想了想,先去找二奶奶曹氏。

  曹氏正和二爺李清平一起吃早飯,聽周娥說李苒病了,吓了一跳,李清平也站了起來。

  “……她說沒事了,看樣子是熬過去了。
我現在去請太醫,再迎一迎侯爺,跟他禀一聲,一會兒太醫到了,請二奶奶照應一二。

  周娥再解釋了兩句,沖曹氏和李清平拱了拱手,轉身往外。

  “放心放心,我這就去廚房看看。

  曹氏在周娥身後應了句,轉頭和李清平低低抱怨道:“你看看,她病了,怎麼也這麼一聲不吭的?
真是,這要是病的……呸!
我這是想哪兒去了,我去廚房看看,這可真是!

  “你别急,急中出錯。
周姑姑剛才不是說了,已經退熱了。

  唉,隻怕她從前病了,都是這樣自己熬過去的。

  我讓人去衙門說一聲,上午就不過去了,太醫來了我陪進去。
你别急。
”李清平急忙安慰曹氏。

  曹氏呆怔了下,眼淚出來了。

  周娥出門上馬,先直奔太醫院請了當值的太醫,再往皇城去等長安侯李明水散朝。

  這是年後頭一個大朝會,周娥直等到太陽升過頭頂,陽光灑滿皇城内外,長安侯李明水才散朝出來。

  李明水聽了周娥的禀報,臉色微青,招手叫進長随頭兒朱戰,吩咐他去太醫院拿脈案,帶着周娥,轉身又往宮城進去。

  皇上還沒回去延福殿,正在偏殿和太子說話。

  周娥跟進去,簡單幾句禀報了出來,在殿外等了片刻,長安侯李明水就出來了,帶着她,徑直出了皇城,回去長安侯府。

  看着李明水出了偏殿,皇上看着太子,微微蹙眉道:“這事不能怪明水,這小丫頭,怎麼生了病也一聲不吭?

  太子皺着眉,臉色不怎麼好,“是她沒說,還是她說了沒人理會?

  “應該是她沒說。
”背着手站在旁邊的謝澤接話道:“她習慣了茕茕孑立、踽踽獨行,生了病,自然也是要自己熬過去的。

  皇上看着謝澤,低低歎了口氣,太子走到謝澤身邊,輕輕拍了拍他,低低道:“我餓了,咱們回去吃飯。

  “朕也餓了,咱們一起吃。
”皇上趕緊站起來,緊幾步跟上去。

  ……………………

  太醫是二爺李清平陪着過來的。

  太醫走後,二奶奶曹氏過來了一趟,李苒沒讓她進屋,她這場感冒,來得急發作得猛,好的也快,十有八九是病毒,病毒傳染性強,成人還好,曹氏的女兒還很小,太容易感染。

  周娥和長安侯李明水回到長安侯府,再到翠微居時,李苒睡的正沉,李明水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低下頭,轉身走了。

  ……………………

  李苒對自己這場感冒的熟悉和把控程度,比太醫強多了。

  比如她知道到傍晚還會起一點熱,但後半夜就會退下去。

  她這次休息的非常好,飲食湯水非常周到,後半夜退燒之後,她這場感冒應該就能徹底好了,不過,她喉嚨的痛疼,至少得延續個四五天。

  從前象這樣的感冒,象昨天那樣高燒的時候,她的力氣隻夠燒點水,隻能喝上口熱水,這一天都是要餓着的。

  隻要燒退了,她就去上學,學校有食堂,有熱飯菜,比她住的地方好。

  那時候沒有現在這樣的好條件,她這發熱,一般都會反複個三四天、四五天,才能徹底好起來。

  果然如她所預料,傍晚時,她覺得身上熱了些,到後半夜,果然就舒服多了,再到第二天,她就覺得整個人象淋了水的幹花,開始恢複。

  這個身體再怎麼不夠強健皮實,也是年紀輕輕,最有活力的時候。

  李苒這場病,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這些人,從秋月到皇上太子,各有原因,都不願意多說多提,以至于,不知道的,就一直沒再知道。

  李苒歇了十來天,徹底好了,再次出了長安侯府,沒走遠,去了西城瓦子邊上那家茶坊聽說書。

  聽了沒多大會兒,桃濃一身亮麗的杏黃,進了茶坊,掃了一圈,看到李苒,一臉笑徑直上前。

  李苒忙欠身讓桃濃坐下。

  “姑娘可有一陣子沒出來了。
”桃濃坐下,拿杯子自己倒了茶,和李苒笑道。

  “嗯,先是忙,後來又歇了幾天。
”李苒微笑道。

  桃濃仔細看了看李苒,“好象清減了些,也是,過年這事,累死個人,今年這個年,總算又過去了。

  “你今天在哪兒唱?
還在牡丹棚?
”李苒想着桃濃唱小曲兒的時辰,好象快到了,關切的問了句。

  “哪兒也不唱。
”桃濃掂了根梨條,咬了一點點,“從年初一就開始到處唱,一直唱到上元節那天,累壞了,過了上元節我就不唱了,哪兒也不唱,給多少銀子都不唱了。
年年都這樣。

  這半個月,銀子掙夠了,我得好好歇一歇。

  “是該歇一歇,歇到月底,下個月再唱也不晚。
”李苒笑起來。

  “下個月也不唱。
”桃濃自自在在的靠在椅背裡,“什麼時候銀子用沒了,什麼時候再開唱。

  李苒聽的怔神,“銀子用沒了?

  “對啊,”桃濃笑容裡帶着絲絲戲谑和渾不在意,“我娘就是這樣,今天的飯錢夠了,今天就收工,要是明天的飯錢也夠了,那明天就玩上一整天。

  “那明天要是掙不到飯錢了呢?

  “那就餓一天。
”桃濃一邊說一邊笑。

  李苒有點兒拿不準桃濃這是玩笑,還是真就這樣,狐疑的看着她。

  “我們這樣的人,掙銀子容易的,要麼,用起銀子大方的不得了,也敢象姑娘這樣,一天一厚疊金頁子的往外甩,要麼,就是覺得這銀子想掙就能掙到,就不肯再出力搏命,累了就歇。

  要是有個能掙銀子,又會過日子,又肯一直出力搏命的,也不過十年八年,必定置下不少産業,想法子脫了籍,不在這個行當了。

  李苒側頭看着桃濃,沒說話。

  “姑娘别這麼看我,我是那個用銀子大方,有了銀子就一點力不想出的。
那些大理兒我都懂,可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就這樣。
”桃濃斜了眼李苒,語笑如珠。

  “你要是唱不動了呢?
病了呢?
老了呢?
”李苒問道。

  “姑娘想的真多,姑娘說的這些,到時候再說吧,也許不等我唱不動,就一口氣上不來,就沒了呢。
”桃濃笑的花枝招展。

  李苒沉默片刻,也笑起來,“嗯,也是,我也是這樣。

  “姑娘可不是。
”桃濃臉上的笑容微僵,片刻,挪了挪,正對着李苒,認真嚴肅道:“我知道姑娘的意思,姑娘可不能這麼想,姑娘怎麼會這樣?

  姑娘是個有大福運的,這京城,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替姑娘祈福呢,姑娘可不能這麼想。

  “桃濃姑娘說得對。
”端着杯茶,好象一直在專心聽書的周娥,突然冒了句。

  桃濃高挑起眉梢,片刻,笑的眼睛彎彎,沖周娥又是拱手又是欠身,“能得周将軍這句誇獎,我這張老臉上,實在是光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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