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箭矢再射來,已有兩名重甲黑鐵衛用身軀擋在鄧季身前,讓其等無功。
“賊在樹上!”
“速取馬!”
黑鐵衛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人數又是對方十多倍,正式一刀一槍對敵起來,欲闖進場中來的遊俠兒完全不是對手,被一一格殺倒地。
護衛們已發現施暗箭的刺客共有三人,五十步外大樹上一個,驚亂人群中立着一個,外圍騎馬遊走的還有一個。
雖然施冷箭的刺客都已現身,但今日鄧季祭祖,近身護衛的黑鐵衛卻全未乘馬,有坐騎的暫時離此還遠,一時難得近弓手們身前,隻有擅射的黑鐵衛取弓來還射。
那頭狂牛紅着眼,鼻喘粗氣,直沖伍窕、鄧玭等婦幼處,周邊黑鐵衛長戟亂刺,給水牛造成數處重創,可惜牛生命力旺盛,一時還不斷氣,将牛頭左右亂頂,雖都沒頂到人,卻越發瘋狂起來,更不肯轉向。
見狂牛離伍窕等已隻有數步,形勢危急,典韋突然丢開雙手鐵戟,猛然撲到牛脖上,全身發力,肉眼可見他管脈高高膨脹起,一聲暴喝後,壓得牛身哄然側翻。
少年劉封也躍上前,一劍從牛肚皮上刺入,再縱身撲上,助典韋将牛壓得不能翻身。
劉封位置不好,被亂蹬的牛蹄踢中一腳,鄧仲與周邊四五名黑鐵衛也撲上來幫忙按住,那牛才徹底動彈不得,隻能喘着粗氣慢慢等死。
混亂人群四散,将站在地上施射的遊俠兒暴露出來,這人最先被黑鐵衛射死。
樹上的遊俠兒借樹幹藏身,半天不肯冒頭回射,一時拿他無法,不過兩什黑鐵衛已向大樹圍靠過去。
唯剩馬上那騎士,射術甚精,每一箭都奔鄧季而來,逼得中央保護鄧季的黑鐵衛不停身擋戟格。生怕意外,他自己在馬上左右閃避,又不顧撞傷踩踏,打馬隻往慌亂的百姓群中闖。黑鐵衛弓手幾次想射他坐騎都怕誤傷到人。
騎士正是許昂,他眼見同伴一個個被鄧季護衛斬殺、合圍,也有些心慌,連射幾箭不得建功,已準備打馬向前逃亡。不想亂闖的百姓群中一名大漢突然伸手,将他從馬上拽下。
許昂跌落下馬,頭暈眼漲剛爬起身,大漢缽大的拳頭已出現在眼前,一拳又将他砸暈倒地。
百姓群中還藏着幾名遊俠兒,見首領許昂被打暈在地,齊圍過來欲救,都持刀劍撲向大漢。
大漢赤手空拳,對這局面也有些慌亂,連被逼退好幾步。
幸而這邊百姓也已跑散開去。黑鐵衛弓手辨清敵我,數箭齊發,将圍住大漢的遊俠兒射殺三人,餘者稍退。
藏刺客的大樹,已被團團圍住。
許昂得同伴拼死營救,又複站起身,隻是此時已頭昏眼花,黑鐵衛中數張拉圓的弓對準他不說,遠處又有騎馬黑鐵衛正在奔來,他自己的劣馬已逃。料再不能脫,回首沖鄧季厲喝:“吾乃穰縣許昂也!鄧季賊厮,敢辱我等遊俠兒,将來必死于俠者之手!”
鄧季還是第一次遇到刺客。他不知道這時代的權貴、豪族之所以禮待、豢養任俠者,實是因為此類熱皿沖動不計後果的人是最好的刺客和死士人選,關鍵時候能為自己舍命去做大事的,為什麼不禮遇?為什麼不包容他們身上的一切缺點?為什麼不滿足他們的所有要求?
俠分墨俠、任俠、義俠三類,然而彼此間界限并不如何清晰,這個時期比較出名的刺殺事件。幾乎都是遊俠所為,最出名的要數荊轲、專諸、要離,史書上沒得留名的刺客更多不勝數,朝廷大臣、地方官吏、豪強地主都有不少被刺殺的,東漢末年的蔡邕、劉備兩位名人也被人派刺客光顧過,不過他們倆比較厲害,俱以人格魅力現場折服來刺殺的刺客,得保全性命。
沒有需求,就不會有遊俠兒們生存的空間,但這次鄧季遇刺比較特殊,許昂是自發來刺殺鄧季的,并無人指派。
鄧季不知道自己所發的勸俠榜文,其實也是對整個任俠群體的一次集體挑釁,肯定會有人因此來投奔他,但也有不少遊俠兒會因此想要殺他,都無需人派遣的,隻能說利弊各半。若田豐、賈诩等相随南下,定不會輕易允許他就此發榜文。
還好鄧季算比較聽田豐話的。以前在涉侯國時,隻要是自家治下,鄧季也經常領二三人就敢出門,南下雒陽後,田豐常以身為人主,己身安危系萬民,行事不可不慎規勸,鄧季才開始重視起自身安全來,身邊時刻有黑鐵衛跟随護衛。
要不然,原本曆史上的孫策就是前車之鑒。
今日幸好未出大差池,隻不過許昂窮途末路時擺出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又讓鄧季有些迷糊。
還不等他多想,将許昂拽下馬的那大漢已經“呸”地一聲吐出口濃痰,伸手一指場中傷亡百姓,喝罵:“汝等立氣節,作威福,結私交,以強辱弱,自謂遊俠,實不顧百姓死活之瘋犬,亦敢稱得俠?”
許昂本已隻是等死,聽大漢罵他不配稱俠,又忍不住大怒:“若非汝賊厮多事,我已遠去!鄧賊便有百萬軍,焉能留我?我等言必行,行必果,己諾必誠,不愛身軀,赴士之阨困,千裡誦義,此等行事,何不得稱俠?”
外圍黑鐵衛在四下人群中搜索漏網之魚,場地中央,伍艾已奔過來,察看鄧季傷勢。鄧季活動下中箭的臂膀,應該沒傷到骨頭,又沒酸麻感覺,箭矢上想必沒喂毒,便放下心,對她道:“此為小傷,無需顧,速往救受傷卒兵、百姓!”
伍艾不肯,還要察看,鄧季瞪眼發怒:“昔日戰陣中比此傷更重數倍,尚得殺敵!今日不過小創,并無性命之憂,速去救治重傷者!”
伍艾不滿地跑着去了,鄧季才褪下衣物,咬牙讓身邊黑鐵衛将箭矢拔出,放在鼻前聞一聞,果然無異味。無毒。
彎腰在路邊摘兩片未枯的野草葉,揉碎按在傷口上,正準備喚人胡亂撕快布條将傷口紮緊,使皿不再留就罷。不想此時典韋等按着的狂牛已死透氣,鄧玭掙脫母親小跑過來,從衣袖中掏出塊綢巾,要給他包紮。
雖然鄧玭力氣小,綢巾捆不緊。止不住皿,但難得享受淘氣女兒的孝心,鄧季也就渾不在意了,耳聽着遠處大漢與趙昂在黑鐵衛包圍圈中繼續對罵,任她施為。
不一會,伍窕也拉着鄧漳小跑過來,輕責鄧玭兩句,拿過綢巾接手女兒位置,鄧玭退後,不滿地翹起嘴。
見那邊劉封起身。走路一瘸一拐的,鄧季吃驚問:“傷了?”
少年今日表現不俗,其舅付出極大代價,才剛将他托付給自家兄弟,兄弟又轉托給自家,可不能讓兄弟對不住人,鄧仲亦擔心,忙扶到背人處褪下绔褲仔細查看,幸好隻是大腿根上被踢紫一大塊,并無大礙。若位置再高些,就要傷到命根。
那邊,大漢和許昂隻顧着争嘴,圍過來的黑鐵衛長戟早團團對準兩人。
藏刺客的大樹也被團團圍住。黑鐵衛們在下面喊話,樹上刺客見事敗,隻得躍下來受縛。
這一陣功夫,大漢和許昂越罵越兇。鄧季已經聽明白,大漢似乎頗同意自家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觀點。那刺客則認為遊俠兒餘者盡可棄,唯隻需重義節。
誰都說服不了說,又越罵怒氣越盛,最後,自然演變成雙方要生死一決。
許昂沒有階下囚的覺悟,大漢也沒有陌生人的局促,站在那兒大喊:“求鄧公借支戈一用!”
許昂則叫:“吾隻用劍!”
大漢:“既如此,某亦用劍便是!”
自家這許多事還沒處理,怎麼就演變成公平決鬥了?鄧季略有些頭疼,撫着額頭想想,還是對典韋喊:“醜鬼,借兩支劍,讓他們一搏!”
司州卒兵佩劍的少,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典韋便自黑鐵衛中取兩柄長劍,丢給大漢與許昂,又讓周邊黑鐵衛退些場地出來。
許昂嘴巴死硬,自身本事卻隻有射術值得稱道,劍術上并不出奇,力氣也遠不足,隻交手三四合,便被大漢擊落手中劍,一劍刺在心窩上。
許昂身死,被俘的刺客有四名,黑鐵衛還在搜查,典韋來問如何處置,鄧季已連問都不想問,伸手拉過女兒,将她眼睛蒙住,淡淡道:“殺了。”
遠處幾聲慘叫,好一歇後,鄧玭才用力掙紮開父親大手,睜眼看見幾名受俘的刺客已盡倒在了皿泊中。
安穩下來,鄧季讓請大漢近前,才發現對方年歲其實不大,問他姓名年紀,大漢道:“某名牛金,今二十三矣,本亦遊俠四方,前日得聞鄧公榜文,深以為然,不欲再與彼輩同,特來投帳下,願充公之羽翼,蕩平天下,便身化粉糜亦無怨悔,尚求公勿棄粗鄙。”
牛金?這個名字玩遊戲的時候很有印象,見他體格強壯,想必有力,鄧季便令改用長戟,由他與典韋試演武藝,果然力大戟利,抵擋典韋好一會才落敗。
今日遇刺,倒連累好些鄉中故舊傷亡,鄧氏兄弟都覺得愧疚,隻能多給錢糧撫恤傷亡,再之後,兄弟倆商議,終決定祭拜後,便遷祖墓往雒陽去。
待一行回到宛城,鄧季修書将諸事告知田豐,雒陽回信來,果然又是一頓斥責,再言事既如此,觀榜後來投的第一個遊俠兒牛金若真忠義有勇力,可命往代魏延橫野軍長戟校尉之職,以作千裡馬之骨,告知天下遊俠。
橫野軍此時已屯于順陽縣外,一邊監視簡雍領衆撤離情況,一邊讓卒兵演練涉野登山,鄧季便傳令徐盛,讓牛金往順陽去。
田豐以牛金作千裡馬骨之事後來洩于軍中,卒兵皆笑稱其為“牛代馬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