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陰城搖搖欲墜即将被清軍攻破之時,沙千裡所部崇明軍也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雖然圍攻的大半清兵被調去攻城,可此時對面的清軍尚有一千餘人,而崇明軍能站着的隻有四百來人了。面對兩倍多的敵人,厮殺了半天的崇明士兵強忍着疲憊在奮戰,而江陰的即将陷落更是讓他們心中漸漸絕望,可此時的他們卻無能為力。
沙千裡的左胳膊上勒着白布條,因為那裡剛剛被砍了一刀。情形如此危急,就連他這個營正也不得不提起長槍奮戰在第一線。
大吼一聲,用力把槍刃刺入一個綠營兵的咽喉,快速拔出順手格檔住一柄劈來的長刀,擡起右腳,一腳踹在那個拿刀的綠營兵的兇口,把他踹飛在地,旁邊越出一個崇明軍長槍兵順勢一槍把拿刀綠營兵刺穿在地。
綠營兵的又一波攻勢被打退了,手拄着槍杆,沙千裡大口的喘息着,汗珠如注一般順着臉龐滾滾而下,铠甲的襯衣早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貼在身上極不舒服,嘴唇幹裂的要冒出皿來,喉嚨裡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該死的劉肇基怎麼還不來?沙千裡在心中悲憤的大罵着。對于劉肇基沙千裡一直都不服氣,憑什麼他一個歸附的人就做了鎮将,壓到了自己頭上,想當年老子跟着秀才打岱山海盜時,你姓劉的還不知在哪裡?若是老子這次能活着回崇明,一定在秀才面前狠狠地告姓劉的一狀!
“營正快看!”就在此時,一個部下驚喜指向西北方。
沙千裡擡頭看去,就見西北方塵土飛揚,一團塵霧滾滾而來。有軍隊過來了,莫非劉肇基帶人增援來了?沙千裡心中就是一喜,不由得擡頭仔細看去。
應該是劉鎮将帶兵增援來了,幾乎所有在場的崇明士兵心中都湧出這樣一個念頭。我們有救了,江陰有救了,一股欣喜的情緒彌漫在崇明軍的陣地上。與此相應的,距離崇明軍一百步的清軍陣地,綠營士兵們也都不住的回頭,狐疑的看着遠處的塵霧,來的到底增援的明軍,還是侯爺劉良佐帶兵回來了?
塵霧推進的很快,沒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了戰場兩裡之外,有眼尖的士兵已經能夠看到塵霧中騎兵的身影,能夠聽到戰馬奔馳的蹄聲。不是明軍,是咱們的騎兵!綠營兵們高興地笑了起來,負責為首的千總立刻下令,全軍向崇明軍逼近,準備發起再次進攻。既然侯爺劉良佐回來了,就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要表現出英勇頑強一往無前的姿态來。這一刻,所有的綠營兵仿佛戰神附體,一個個的不需要将領的催促,拿起武器英勇的向對面的崇明軍沖去。
竟然是清軍的騎兵,不是自己人!劉肇基你在哪裡?難道從靖江來的數千軍隊已經被綠營騎兵擊潰?這一刻,在場的崇明軍士兵都無比的失望,一股絕望的情緒彌漫在陣地上空,面對士氣高振沖擊而來綠營兵,很多崇明軍士兵心灰意冷,既然來的是敵人的騎兵,己方的援兵已經不可能再來,江陰城又即将陷落,再戰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大勢已去!沙千裡看着逼近的綠營兵,心中充滿了絕望。也許這就是自己的最後一戰了,岱山島的秀麗風光,父親沙福的慈祥面容,都督任思齊對自己的殷切凝視,一幕幕場景在沙千裡心頭映放着。罷了,既然如此,就戰死在這裡吧,決不能讓父親蒙羞,決不能讓都督失望!沙千裡咬緊了牙齒,唯一能用的右手緊緊握緊了槍杆,等待着清兵的來臨。
剩餘的幾百崇明軍士兵也都沉默的握着武器,靜靜的立在他們營正身後,等待着最後的決戰。
“咦,怎麼不對勁啊!”一個崇明士兵突然驚叫道,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已經奔馳到陣地不遠處清軍騎兵很不對勁。
盔歪甲斜、萬分的狼狽,怎麼也不像打勝仗的樣子,隊列散亂,一個個的自顧自的抱着馬脖子縱馬而走,就像後面有鬼在攆着一樣。
遠處的騎兵越來越近,就連即将向崇明軍發起進攻的綠營步兵也發現了不對勁,一個個驚訝的不時回頭,去看己方這支即将奔近的騎兵。
屬下的士兵都停止了進攻的步伐,綠營兵的千總也顧不得去呵斥他們,因為就連他都在驚詫的看着那支正在跑過來的騎兵。
近了,更近了,這就是毫無疑問就是己方的騎兵,千總已經認出了騎兵隊列的很多熟人,可是他們已經接近了戰場為何還不停下來整隊?
千總的眼睛越睜越大,就見這支陣列無比散亂的己方騎兵跑到了戰場附近,然後......,貼着戰場的邊沿向南繼續狂奔着。
是的,就那樣狂奔而去,完全顧不得停下來看一眼戰場的情形。雙方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千總能清晰的看到隊列中很多人的面孔,更能看到大部分騎兵手中空空,隻顧得雙手緊緊地抱着馬脖子,就那樣縱馬狂奔。千總能清晰的看到,他的侯爺,劉良佐同樣的盔歪甲斜、雙手空空,奔馳在在隊列中。
這是怎麼回事啊?戰場中的明清兩軍士兵心中不約而同的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難道是己方騎兵戰敗了,逃走了,這熟悉的景象使得千總不由得急忙扭頭往騎兵後面望去,就見到遠遠地更大的塵霧出現在西方,不由得恍然大悟。于是乎,他連忙跳上身邊的戰馬,帶着幾個親兵一聲不吭的向南而去,追随着他們侯爺的腳步離開了戰場。
侯爺戰敗了,千總逃走了,更多的綠營兵明悟起來,再顧不得再對面前的崇明軍發起進攻,一個個的丢下手中的武器,争先恐後的跟在了他們千總的後面,着急忙慌地往南逃去。
這是怎麼了?戰場中殘餘的幾百崇明軍士兵面面相觑,一個個是那樣的莫名其妙。眼看着己方即将被清軍全殲,誰知對面的清軍竟然就那樣的不顧而去,走的是那樣的潇灑,以至于自己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