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了月波湖畔,已經成了一片汪洋,好在岸邊有楊柳,不然若是駛錯了方向,這連人帶車都翻到湖裡去了。
李伯言的災糧,能比朝廷快上一個月左右,那麼,這一個月,維持住受災地區的糧價,災民就餓不死了,也不必逃難到其他地方了。
五十萬貫,算上獲利的三成路耗,那麼李伯言從沿途漕運中扣下來的利潤,減去本身耗費的一成不到的成本,幾乎就能賺上十萬貫!
這是什麼概念?賣味精,從糧食成本、人工,路耗以及銷售成本上,也就基本是三成的利潤,如今沒有風險,不用擔心什麼壓倉的風險,就能賺上兩成的利潤,還能落得一個赈災有功的名聲,這對于李伯言,對于整個永州新學,那都是一個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當然,他眼下并不是為了單單做這筆生意,而是想開這個先例,高級版的漕幫!
這次天災來得突然,但對于李伯言來說,同樣是個機遇,還有一個大坑,無形之中,被填上了。那就是雜交水稻的坑!
原本李伯言打算,先利用潘黑炭,在種糧大戶潘家手上做些手腳,穩住永州這個大坑的局面,等到土豆再能收割一波,用這個畝産二十石的作物,将原先的坑爹稻種給填上,結果這下好了,一場水災,什麼都沒了。
白樓的地勢加上台基本身就高,從石階上去,連劉記都沒被淹,到了天上人間,才發現,原來不少人都到這裡避難了。
陳百川、楚禮芳還有潘家,這一眼望過去,都擱這裡躲難來了。
“大郎啊,你可算來了,喲,趙相公也在呐。”潘老太公悲催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發水災避難,他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月波樓以及天上人間,不過來這裡,可不僅僅是為了來避避難,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愁得讓老太公眉毛都要掉了。
李伯言大概知道老潘家在愁什麼了,故意問道:“不知道老太爺這是怎麼了?還有家眷困在宅子裡?”
“不是啊,倒是都逃出來了,這是……這……”潘老太公欲言又止。
一邊的楚禮芳也是眉頭緊皺,輕聲說道:“去年的稻種,都泡湯了。我們這幾個,都想問問,那個稻種大郎還有沒有存貨?或者那個藩商在何處,我等直接去找,也可。”
“老叔啊,我們李家的莊子也被淹了,這去歲的稻種都淹死了,沒轍啊,地裡眼看着都要灌漿了,誰知道這天老爺,這麼不留情面,唉!”
聽到李伯言如此說,當初得了稻種的富賈們一個個臉色比死了爹都要難看,“如此說來,就……就沒了?這不是空歡喜啊!”
李伯言歎氣道:“那個藩商早就找不見了,也不知道這個稻種産地何處,真是無能為力。”
樓中不少人都側耳傾聽着,去歲二十幾家豪門瘋狂買地收佃戶,搞得永州一下子莫名其妙地多了不少人,這事情還沒有個着落,稻種?什麼意思?
老潘家無疑是最瞠目結舌的,這不是要老命麼?還指望着來年大豐收呢,現在告訴我沒有了?
“大郎,你我同門,一定要幫幫我們家啊。那三百佃戶還要繳納丁戶稅呢,五年,五年啊!”潘黑炭也慌了,沒了那畝産九石的稻種,這還代繳個錘子?皿虧啊!
“這個,也不能怪我啊!”李伯言尴尬地說道。
老天爺要助我一臂之力,那就不要怪兄弟我不擡你們潘家一手了。
楚禮芳皺眉道:“柳子街的商船呢?為何都不見了?”
“老叔,這等惡劣天,都要運鹽?”
楚禮芳眼神有些閃爍不定,說道:“咳咳,我這好歹也是東風的股東,這調幾艘船不過分吧?”
“就是啊,大郎,眼下這水越漲越大,咱們幾個可都出了不下十萬貫,征調一艘兩艘的船,不很正常?”周林平幫腔說道。
李伯言冷笑道:“當初入股的時候,幾位大股東都是白紙黑字簽下的契約,隻分成,不幹涉東風物流,若是每個人都像二位世叔這樣的說辭,我還做不做生意了,幹脆給二位世叔跑腿罷了。”
周林平眉頭一挑,喝道:“若是不給,我等就撤股!”
“對,撤股!”跟着周林平起哄的兩人,李伯言一眼就認出來了,康記、黃記的兩家糧行。這要調船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想趁着這次機會發一筆橫财。
朝廷赈災,那也得時間籌措,這樣的天災之下,糧價擡高一倍,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如果真是這麼做,賺得就盆滿缽滿了。
“實不相瞞,柳子街的船,都被我調度過去運災糧了,諸位若是想調度,恐怕不行。”
“運災糧!你!李伯言,你瘋了!”
李伯言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倆米鋪的東家,冷冷道:“股東隻分成,不參與管理,這是東風最初定下的規矩,你們若是想玩玩,可以,一家兩家的小股份,我李家還是吃得下的!”
周林平跟楚禮芳對視一眼,站出來說道:“那如果我們都要撤股呢?”
李伯言請趙汝愚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笑道:“可以啊,不過得等到年末。”
“為了?”
“契約上的規矩,諸位都不看的嗎?若是每個股東跟股民,都将我李伯言當猴子戲耍似的今天入股,明天退股,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周林平氣得咬牙切齒,這李瘋子不僅不幫着賺錢,還運災糧?這不是跟他們對着幹麼?
“我不服!你把災糧運來了,我們生意就黃了!這不是拿着我們的錢,來跟我們作對!憑什麼?”
李伯言呵呵笑道:“就憑這裡是李家的地盤!康頭!”
“在。”
“你要幹什麼!李伯言,你要幹什麼!”
李伯言笑道:“本來都是股東世交,這過來避災,也無可厚非,不過嘛,既然這麼不識擡舉,劉掌櫃。”
“在。”
“今日劉記照常收賬。”
周林平冷哼了一聲,一副不屑的樣子。
“哦,對了,除了青菜蘿蔔白米飯,其餘菜價,因為物資匮乏,一律改為非本月的特價菜。”
“卧槽!”一旁的楚明哲還指望吃碗紅燒肉,一聽到這話,頓時臉都黑了。非本月的特價菜,那特麼都是幾百貫開賣的啊!李瘋子,畜生啊!
“對了,至于住宿麼,在劉記打睡地鋪,一天兩百文,樓上的都軟卧,一間五貫,康頭,通知一下樓上的人,若是睡不起的,趁着積水不深,都去西山上避難吧,頂多就是髒些濕些,危險一些。”
卑鄙啊!
一群人無聲地在心裡抗争呐喊着。
李伯言暗暗一笑,扶着趙汝愚上了樓。
“伯言啊,你這也太離譜了吧?”
“老師還聽不出來,這群畜|生想要屯糧漲價麼?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來二十張地鋪!”
李伯言這還沒走上樓,底下的潘家老太公,已經先下手為強,怒搶了二十張廉價的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