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嶽麓書院
老朱對于嶽麓的情緣,不僅僅是因為嶽麓乃當今天下共推的四大書院,而是他與嶽麓有着不解之緣。
乾道三年,朱張會講,時人描繪“一時輿馬之衆,飲池水立涸”,可見當時之盛況。也奠定了老朱在大宋儒壇的地位。三年之前,老朱重臨嶽麓,已是“舉世無敵”的老朱,這回重整書院,就連書院教條,都是由他欽定,可見如今的嶽麓之中,老朱的名望有多高了。
李伯言第一波造勢,重點除了臨安、江陵等幾個大州之外,還有一個進攻目标就是放在嶽麓,甚至直接讓人在書院外以零利潤的價格,兜售葉蹭叔的神書,如今嶽麓書院之中,學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這樣一本奇書。
無關學術,僅僅是這樣一本關乎大宋經濟的論述,讓這些學子感覺到耳目一新,不少人皆在課堂之内,向書院之内的先生們,請教書中學問,然而這些飽讀詩書的夫子,何曾聽聞過此等學說,除了厲喝歪門邪道,不值一談外,便再也說不出個二三四五了。
講堂兩邊,如今嶽麓的學子們分為了南北兩派。南齋學子大抵力挺葉蹭叔的這本《大宋經濟論》,認為其乃是治國良方;北寨學子,則人數更顯衆多一些,約有八十餘人,圍聚在一道,人手拿着一張“讨僞檄文”,情緒激憤。
“太過分了!這李伯言居然如此嚣張跋扈,不僅是晦翁,還有湧上幾位先生,都被他批駁的一無是處,居然還有臉面,說攜新學大儒葉适,與晦翁共遊湘江,這擺明是赤裸裸的挑釁!”
“欺人太甚!你看看此子輕狂之語,簡直是将晦翁、慈湖先生不放在眼裡。他若趕來嶽麓,我章之夫頭一個将其罵得狗皿淋頭!”
“罵?一介商賈,居然猖狂如斯,依我看,就該打回去!”
北齋之中,振臂高呼者比比皆是,不出李伯言所料,雖然理學淪為了僞學,但是老朱的死忠粉,還是有不少。
相較北齋,南齋之中的二三十人,則顯得有些出乎意料。當中大抵都是一些初入嶽麓,尚無建樹的年輕書生。
“葉先生要來嶽麓,實乃吾等之興。書院夫子教習,皆不知經濟為何物,大宋錢荒,稅法紊亂,這些都是關乎民生的大計,葉先生若是來了,吾等就可以好好問一問了。”
“闵文,你不要太過天真了,沒聽到北邊這些師兄們如此激憤,依我看,書院的山長、學長,還有晦翁、慈湖先生,都不會讓葉先生來此講學,你看看,這哪裡是做學問的樣子,讨僞檄文,如此殺氣騰騰,咱們嶽麓,哪裡容得下此等狠人?”
“容不下,也得容!”一邊之人目光炯炯,英氣逼人,“這邊讨僞檄文,寫得好!大有當年陳琳的《讨賊檄文》之氣魄,讀之快哉!”
一旁稍微年長之人忙道:“阿葵,不得胡言亂語。晦翁和湧上幾位先生,乃當世大儒,豈能以僞學相稱?讓北齋這些人聽到了,有你好受的。”
“我趙葵,還怕那群腐儒不成?前些日子,就單論此書優劣罷了,那幾個自恃正統的白癡,就一個個跳出來,顯得很不屑似的,目中無人。我看,這個李伯言,正好治一治他們這些腐儒之氣。”
“阿葵,好了。做學問何來的殺氣騰騰。”
“葉先生若能來嶽麓,吾等之大幸!”
砰!
書齋的門被一把推開。
北齋一些忿忿不平者怒目斜視,怒道:“方才誰說,葉适來嶽麓是大幸的?”
趙葵剛要站出來,便被王遂擋在了身後。他們這些人,當初都是師從張拭的南軒學派。至于北齋的這些,大抵都是因為晦翁以及慈湖先生,慕名而來的理學子弟。兩邊互不相讓,隐隐有抗衡之意。
“諸位師兄見笑了,方才不過是我等在開玩笑,想來是諸位聽錯了。”
趙葵挺身而出,道:“沒聽錯,就是我說的!葉先生乃是永嘉學派大成者,如今開創新學,繼往開來,如此之人,若能來我嶽麓,豈不是吾等之大幸?”
“一派胡言!晦翁早就說過,永嘉學派太過功利,不修身養性,乃本末倒置之學,如今這個新學,更是荒唐至極,何來之幸?”
趙葵還想出言争辯,被一旁的師兄喝止了。
“諸位,我嶽麓南齋學子,師承南齋先生,博采百家之長,止齋先生當初也在嶽麓講學,其永嘉學派,并非從周所言,如此不堪,還請慎言。”
“呵呵,如今乃晦翁治學,你們南齋的學生,早已是群龍無首的流離之輩罷了,有何好自居正統的?”
趙葵飛快地竄了出來,怒道:“欺我南軒無人?打死你個王八蛋!”
“你!君子動口……”
“住手!”
“我去,你還打,給我打!”
就這樣,南北兩齋的學生,因為李伯言的一片讨僞檄文,厮打成了一片……
……
……
柳子街的埠頭
五十艘三桅商船,開始了它們的處女秀――進軍潭州。這一次,不是物流商運,而是單純的試航。
因為一篇讨僞檄文,趙秉辰整宿沒有睡好覺。現在看李伯言的眼神,簡直就跟看親兒子一樣。要去潭州讨伐朱熹?他若不是永州知州,他都恨不得想跟着李伯言一道前去,此等好事,不說成功與否,若是傳到臨安,向來韓相爺也會笑得合不攏嘴吧。
不過作為永州一把手,他不敢擅離職守,但為了給李伯言壯聲勢餞行,特地将永州營一千營衛都拉到了柳子街,吓得剛上船的葉适差點一腿軟,翻下甲闆。
除了韓啟山帶來的營衛,過來湊熱鬧的人,居然都有數千之多。葉适原本是想瞞着趙汝愚,自己跟李伯言偷偷溜去潭州怼老朱,這下好了,全永州人都知道了。
“伯言啊,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李伯言咋摸着嘴,道:“大概是因為讨僞檄文吧。”
葉蹭叔瞠目結舌地道:“你……真的發給晦翁了?”
“沒啊。”
葉适撫膺喘息,道:“那就好。”
“不過我在湖南散發了一萬張,想來晦翁應該是聽說了。”
“……”
葉适簡直想一口皿吐到李伯言臉上,這簡直比發給晦翁還恐怖。
他沒想到,因為自己的舉動,連趙秉辰都鼎力資瓷,直接将永州營都給調來了,真是有些“過分”了,不過他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