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竊取這個什麼……催化劑樣本也就算了,”青年小哨兵不明所以地開口問道:“投放到他們sg新生軍訓裡又是用意何在?”
“會不會是拿了配方和樣本想試着自己做出來?”劉美和猜道。
“無差别人體實驗?”魏勇問。
“肖同志,”何主審卻喚肖少華,“請問這個03号催化劑除了結合熱,是否還有别的副作用?”
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年輕研究員顯得有些神思不屬,被人喊了兩聲才回過神,“嗯是的,有。我調出來給您。”說着他起身走去會議室投影儀的旁裡那台電腦,手放上鍵盤想起來,樣本庫硬盤都燒毀了,“算了,我直接打吧。”
他新開一個文檔,手指彈鍵如飛,迅速将記憶中有關03的藥理毒性、不良反應等默寫出來。幾分鐘哒哒打字音後,另一頭打印機響起運行的沙沙聲。
“……偏移精神相容區間?”
接過打印件,向導副審一眼看到說明文中的一行字,皺眉念了出來。衆所周知,未結合的向導在結合熱時釋放大量的信息素,相容性接近的哨兵受到吸引接近後,兩者的精神觸碰便會産生共鳴。“和諧”主機在幫助媒介人挑選匹配哨向時,也是盡量往重疊度高的相容區間找,有的向導相容區間廣,可以匹配的哨兵就愈多,有的向導相容區間窄,但并不意味着找不到好哨兵,有的時候,命運就是如此神奇,過去好幾對共鳴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哨向,相容區間都非常窄小,以至于隻剩下對方跟自己的區間能夠重疊匹配,而且是幾乎完全重合。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生命的饋贈?但若是原本的相容區間被偏移了――她擡頭看劉美和,那名留洋回來的向導,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疑,情緒的共感放大成問句:“會發生什麼?”
而當他們拿着說明書仔細讨論上面那一條條所呈列出來的副作用時,肖少華卻在思索着另一個問題。
當初,不可能沒有其他人發現付昱淩竊取樣本,他抱着臂垂眸心想,連他都能看出來的漏洞,胡院士可是一手締造整個項目的人,當年對各中成分、所有相關反應,再清楚不過,隻怕是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所以,為什麼……?
然而,話到嘴邊咽下,不,不能問。肖少華看了一眼向正熱切讨論的衆人,視線從面色嚴肅的何主審身上滑過,不動聲色地收回,垂頭仿佛繼續閱讀手上的資料。
扪心自問,假若換做他當年在胡院士的位置上,他心愛的學生,一個有着過人天賦、大好才華的優秀學生,在一場無妄之災的實驗室事故中,偷偷藏起了兩隻催化劑樣本……一個弄不好就會被送上軍事法庭――
肖少華眼前浮現那兩人音容笑貌,合眼片刻,他默默端起已經涼掉的鐵觀音,喝了一口。茶水入喉。感到了苦澀和冰冷。
“何同志,請問您對八二級sg軍訓僞結合熱一案的看法?罪犯的動機、目的?以及我們應當從哪着手分析對方當初是如何混入重重守備的軍營?”
劉美和問,撐着雙肘抵着桌子,因她當初不在國内,剛剛才知道這件事情。
“當時是誰主要負責這個案子?受害者有誰?都叫什麼名字?現狀如何?”何主審也問,餘承調出相關檔案正要開口,門口一個铿然男音響起:
“讓開。”
或者說,因為又有兩個聲音幾乎重疊在一起,以至于會議室内衆人差點沒分清楚誰先誰後。
“請等等,裡面還在開會,您不能進去!”
“請出示您的證件!”
門被“嘭”地打開,一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手握一把唐刀,一身勁袖黑袍大步邁了進來,一頭長發寸絲不苟束在腦後,無風自動,凜冽殺氣若有似無。
身後是兩名已經掏出槍支的哨兵,指着闖入者,喝道:“請按照規定在外等候!”後者仿佛絲毫不放在心上,繼續往裡走,眼看一名哨兵即将扣下扳機,他輕描淡寫一拂衣袖,兩名警衛員登時就像被看不見的力量刷一下朝後推去,狠狠摔在走廊牆柱上。更别提在場的所有哨兵,直接被這種悍然釋放的龐大向導精神力壓制得無法動彈。
同時會議室的門“哐”地合上。
餘承當下拍案而起,“公孫弘!”前面幾小時談笑自若的普通人技偵副隊長這一秒臉色大變,顯是氣極,“誰準你在這裡放肆!”
然而來人并未理會,如刀削斧劈的剛毅面容上,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深黑眼瞳掃過會議室中所有人,最後落到肖少華身上,後者對上了他的視線,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絲怪異,接着男子沉默些許,便移開目光,開口道:
“黃競為的情況吾已知曉,乃玄心術第三式離人照水無疑。爾等看好。”擡手做了一個動作,也不知道其餘哨兵向導等究竟看到了什麼,連宮雅的臉色都變了。
“是映射!”
她低聲驚呼。
映射?肖少華想起這個專有向導技能名詞,精神系的那課上那老師好像也隻提到過一次,和投射隻差一個字,卻是一種悄無聲息入侵多名哨兵的心靈技能,使用的人需要具有極高的精神力精細控制,具體操作成謎,因此也有人揣測其存在隻出于想象。
或許正因為什麼都無法看到,身為普通人的肖少華又有種回到過去跟精神系同學們一塊上課的奇妙感覺,就像置身局外看着還沒加上後期特效的電影大片拍攝現場。
也因此還有多餘的注意力看點别的東西,盡管心情糟糕至極,發現這這名黑衣男人的穿着打扮瞬間,肖少華茶水都要噴出來。如果不是實在不合時宜,他真想問一句:哥們您是不是走錯片場了?cosplay古裝社團請去學院東門左拐。
肖少華偷偷借了宮雅平闆在上面打字:這人是誰?
小姑娘蹙着眉跟他咬耳朵,“現任龍組組長。”
龍組?肖少華又寫:是《中國龍組》裡面的那個龍組嗎?
宮雅顯然也看過那本小說,莫名瞥他一眼:“現實跟小說怎麼能一樣?”
說着還舉起手,連忙道,“大大你還收不收徒啊?我可以拜您為師嗎?”
話落她感到自己後腦被什麼打了一下,是個很小的東西,但她回過頭,隻能看到橫眉瞪她的餘承,小丫頭迅速噤聲。
“我不收徒。”公孫弘看向她,冷冷答道,同時肖少華感到那目光再次刀子似地刺了過來,然而堪堪觸及,便已淩厲撤回,隻留下一張漠然側臉。“但可以教你。”
“哇!真的嗎?”宮雅絲毫不介意這人冷言冷語一副很不爽的樣子,直接站了起來興奮道,“大大你真是個好人!”
龍組,素有安全部最神秘的第十九局之稱,從主任到部員,所有資料未經許可,連技偵人員都不得觸碰。上回查個xy攻略被莫名橫了一杠,他們私底下也猜過是不是跟靈異現象或者玄學什麼有關,但是這個太犯上頭忌諱,報告都不敢那麼寫。
感受到這名向導肆無忌憚的強大情緒共感力,旁邊劉美和的眼神變得有些熱切起來。那名向導副審吃驚地半張開口,想說什麼。
餘承臉色黑得可以滴下墨汁了。
一直沒開口的何主審咳了聲,“公孫組長,如果我沒記錯,您這會兒該是被停職察看吧?”
公孫弘聞言,面無表情地轉向何主審,放在刀柄上的手松開,從兇前衣襟裡摸出一個手機,撥了個号。等通後,遞給對方,一語不發。何主審滿面狐疑接過,拿起應了一聲,随即卻不知道聽到什麼,臉色一變,大步走了出去。會議室的門在他身後關上。
短發青年小哨兵跟魏勇叽叽呱呱:“該不會是咱部長吧?”
宮雅見餘承沒什麼表示,便徑直放開纏着公孫弘問剛那啥啥是怎麼做到的,劉美和在旁邊聽得興緻盎然,連哨兵們目光炯炯盯着這人一眼不眨,肖少華看大家都學得聚精會神,就收了自己那點小小的好奇心安分守己坐着并不出聲,本來他還想問問跟他同為普通人的餘承他們都看到了啥,但看看餘承臉色也挺糟糕,就算了。
加上公孫弘時不時拽兩句晦澀的古文,要不然就是他們精神系各種專有的高深生僻用詞,好不容易做個示範,對肖少華而言,那也隻是個手勢,特效啥的都看不到,更别提從那看不見的特效中理解具體怎麼操作的技巧,他心想,要是能去地下室把拖幾個檢測儀器上來就好了,還能通過數據捕捉模拟一下可見光譜,說不準還能看見滿屋子的動物亂跑。現在嘛,就老老實實當一隻安靜的壁花吧。
結果等肖少華撐着胳膊連連犯困,都快睡着的時候,哨向們不知發現什麼,刷一下朝他看了過來。那堆目光驚歎得太明顯,連裝個無視想繼續打盹都沒法忽略。肖少華隻好一臉莫名地擡頭看向他們:“都看我幹啥?我隻是個普通人,什麼都看不到啊。”因為一時半會沒發言,一開口聲音又啞了回去。
劉美和“咳”了一聲,“你不說我都忘了。算了你還是别說話了,歇着吧。”說着拿了茶壺給他續上水。
肖少華黑線,你忘了?你忘啥?而在劉美和給他倒茶時候,那名黑衣男子又看了過來,可能因為那目光太有若實質,快把他盯穿了,在他回視同時卻避開,好像避如蛇蠍,肖少華壓下心頭一點不舒服,不由反省了一秒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過這哥們。
宮雅蹲下湊過去說:“就是你之前提到的把精神力卷成根針就能僞裝成哨兵那個方法啊,雖然大大剛剛教的是怎樣把精神力變成很多根針,還要鋪成一片,不過真的好像啊,”說着,她嘴一撇,眉毛耷拉下來,“同為向導這差距也太大了,我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這樣的控制力啊嗚嗚嗚――”
劉美和放下茶壺,彎腰摸摸她的頭:“實在不行報個新訓?”
“可是我明天還要上課,下周還有月考,然後就要中考了然後就要高中了嗚嗚嗚,我的向導之路真是一片黑暗啊――”宮雅把臉埋在手心裡嗚嗚假哭着,又偷偷透過指縫去看餘承的臉色,隻見自家副隊一副好暇以待的表情,頓時抖了一下,打消心頭去抱公孫弘大腿的念想,愁眉苦臉地歎氣:“唉……算了,還是等放假吧,作業都做不完的向導真的好苦逼……”
餘承冷笑:“做不完了是吧?可以啊,等這案子一結,我親自領你去向導之家報到,保證你舒舒服服,今後一個作業都不用做。”
吓得小丫頭立刻魂飛魄散,“副隊不要啊!”她一把抱住劉美和,一看抱錯人了,立馬松開又跑去抱着餘承手臂撒嬌,“我一定好好做作業!争取考上清華北大!不不哈佛耶魯康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