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無知婦人激王怒,随從文武辯危局
懷着郁悶的心情和隐忍的心态,昭王勉強應付過了早晨朝會,便匆匆返回了寝宮英政殿。
行至英政殿門前不遠,便看到康美人身穿楚服站在殿外,輕聲哭泣。
昭王再也忍受不住心中怒火,高聲喚道:“給我把她拉下去,關起來,關起來。”說完轉身欲走,一想卻又不對,再轉身越過康美人直入大殿。
康美人被昭王的反應驚的一呆,連忙準備拉住昭王請求原諒,卻被昭王一把推倒在一邊。
孟炎見狀,連忙揮手命宦者将康美人扶起,押送往冷宮中,自己不理會康美人的哭求,擺脫她的拉扯,緊緊跟随昭王而去。
昭王進入宮中,氣乎乎地座于床榻,拿起案上酒壺,準備倒些美酒壓住心中怒火。拿起酒壺一看,竟然是楚國樣式。他不由心中憤恨,狠狠将酒壺扔了出去。
孟炎跟随入殿,險被酒壺砸到。他來不及理會這些,趕忙上前,從一邊櫥櫃中取出昭王日常喜愛的酒具和米酒,為他斟滿一杯,遞與他道:“大王且息怒,請保重身體。不若請醫者令葛豐來看看。”
“我又沒病,請醫者作甚。你也要氣我不成。”
“葛醫令極擅養生,今年已八十有四,卻和大王一樣,有如年輕人一樣精神。你們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他曾叮囑我說,大王身體康健,但畢竟年歲不小,最忌驟然喜怒。他還說,大王身體的底子比他還好,隻要保持心氣平和,肯定會比他康健,比他長生。我并非要他來與大王看病,隻希望他能開些清熱驅火的藥膳,讓大王靜心平氣,也好長命百歲。”
昭王聽聞此言,心中怒火消減不少。他輕哼一聲說道:“那老不休,八十歲時還娶嬌娘,去年還生了個兒子,我可比不得他康健。”
孟炎于一旁陪笑道:“大王那是年越高,德越厚。其實大王要想學他一般,一年幾個兒子生不出來?您年輕的時候,可比他能生的。他算上八十歲時生的那小公子,才幾個兒子?”
“哈哈哈。是啊,我可是兒孫過百,認也認不全的。”
孟炎見昭王終于轉怒為喜,心中一安,連忙吩咐侍者去召喚葛豐。自己又千方百計地尋找話題,陪昭王聊天,這才逐漸将昭王的心思轉移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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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府中,呂不韋、王翦、蒙武、王原幾人屏退衆人,聚于密室,商議魏盛之事。
王原将鹿公赢非入府拜訪,通報消息,并将魏盛帶走的事情詳述了一遍。
子楚擔憂地說道:“看來先前不韋家令的擔心已經被證實。平陽君遇害,多半是為了陷吾父子于不義之地。”
王翦跟随子楚時日雖短,卻已然融入了子楚這個小圈子。他沉吟片刻,輕聲說道:“大秦軍旅掌控極嚴,無令而調動百人,橫行于秦國腹地而痕迹全無,若沒有軍方高層将領的配合,斷無可能。我覺得應該先找出這個軍中的敵人。”
呂不韋緊接着說道:“王将軍所言正是。正所謂知已知彼,百戰而不怠。我們首先要搞清楚敵人是誰,他們有何目的,将采取什麼方式和步驟來向我們進攻。我們假設平陽君遇害是為了大秦王位之争,那敵人的範圍就縮小了很多,不外是輔國君赢龐、昌國君赢泾、文國君赢安等幾位可争王儲之人。
昌國君年歲已老,當年安國君立位儲君之後,便回返蜀國封地,且未得任實職,有爵無權,應該早已息了相争之心,也沒有做這件事情的實力;
赢龐年輕才高,久為昭王心中儲位備選之人,且常年在軍中為帥,有動機、有實力。但赢龐是安國君同母弟,兄弟兩人雖然有儲位之争,但因母親賢王妃調和,一直以來并無過于激烈沖突,關系也不是十分緊張。且自被調任宗正寺少卿之後,已數次向昭王提出,回返封國;
赢安是昭王幼子,很得昭王寵愛,十五歲便得封君,這十餘年始終被昭王留在鹹陽,沒有讓他回返封國。但赢安沒有任過軍職,且兇無大志,喜好酒樂歌舞,常以安樂公自許,不争王位之心,世人皆知。”
子楚接着說道:“按照常理推斷,似乎隻有輔國君才有謀害平陽君的實力。但從目前來看,這三人又都表明了态度,不再競争太子之位。”
呂不韋歎息說道:“昭王雄才大略,極善識人,而這三人在昭王心中,都是安守本分,不再觊觎太子之位的人。在昭王心中想來,大秦政局穩定,根本沒有儲君之争,而這一點是對我們最不利的。”
蒙武疑惑地說道:“有沒有可能是其他公子所為呢?”
呂不韋接言道:“其他公子大多無職無權,也沒有被封君位,早已失去了繼承王位的資格。即使安國君不能繼位,也隻能是輔國君或文國君,他們又如何敢冒如此風險,為他人做嫁衣。”
王翦搖頭說道:“不管輔國君、文國君想不想争太子之位,至少從目前來看,平陽君遇害,太子妃和楚系貴族嫌疑最大,這就已經足以使昭王對安國君不滿。而且一旦證實是太子妃謀害了平陽君,昭王必然要重重處罰。我聽說太子和太子妃相伴多年,曆經磨難,感情深厚,而且在儲位之争的過程中,因太子妃之故,楚系貴族對安國君出力甚多。到時候,安國君隻能請求昭王赦免太子妃,這必然引起昭王猜忌。如果有人暗中推動,雙方矛盾加劇,那昭王決心換儲,也非不可能之事。”
蒙武緊張說道:“那這幕後黑手,到底是輔國君還是文國君?”
呂不韋微微搖頭道:“也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子楚聞言,心中一動,默默點頭說道:“或許是有人故意要激起大秦儲位之争。”
王翦眼中一亮,緊接着說道:“難道是趙國?”
蒙武心中也覺得豁然開朗,輕聲言道:“也可能是韓魏兩國。”
呂不韋雙眉一挑,想起一事,連忙向子楚說道:“君上,平陽君來秦之時,趙國平原君曾派人前來府中,不知所為何事。”
子楚猛然想起,喃喃說道:“平原君令人傳來一句口信,委托我轉告平陽君。平原君剛剛得知,鄭朱家世經曆全是假的,十分可疑,不可相信。”
呂不韋疑惑地問道:“鄭朱出身趙國鄭氏,早在十年前就已是趙國大夫,這些怎麼會假?”
子楚言道:“我也不知究竟。後來我将此事說與平陽君,他也沒有什麼特别反應,隻是歎息地說,人心擅變而矣。鄭朱一直被囚在客館,我想這些應該與平陽君遇害沒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