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閘進入,就是一條寬闊的甬道。
甬道兩邊是高高的紅牆,使得這筆直的甬道顯得更加深遠。兩邊站立的衛士一個個都是昂首挺兇,很是雄壯。
“皇家園林,氣勢不凡!”燕銘忍不住感歎道。
李廣難得的咧嘴笑道:“我剛來此地之時,也是一般感受。可久而久之,也就不覺得了!就是皇帝,偶爾微服出巡,也是因為厭倦了宮中的紅牆綠柳,反倒是更喜歡外面的小橋流水呢!”
燕銘笑了笑,想起後世對旅遊一句中肯的評價:不過是從自己住厭了的地方到别人住厭了的地方去而已。
看來古往今來,雖然時空變幻,但人心不變。
一個地方住久了,會厭倦。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可走多了看多了,還是覺得家好!
兩個人相處久了,會疲勞。想要換個試試,品品。可試多了品多了,還是最初的好!
人啊,就是這山望着那山高。翻了過去,發現還有更高的山。當走遍了群山之後,還是會懷念你最初爬上的山頭。
不過是欲望,不過是感情罷了!
燕銘沒來由的感歎了一番。突然覺得皇帝也不過如此。
看遍了史書,燕銘一直覺得,能做個平安王爺,那是最美的事兒。
金枝兒玉葉,錦衣玉食。隻負責享受,不負責任何國家大事兒。這才是理想的生活。
可古往今來,人人都堪不破這輪回,這命運。總是為了權錢用盡了心皿和謀略,到頭來不過一抔黃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滅其門。”燕銘腦子裡忽然冒出這句話。
平安喜樂,榮華富貴的生活不是沒有,可需要自己去争取。在最該冒險搏命的年紀,大膽争取。
在最該享受的年紀,你才能去享受。
“我要博取的,是什麼?”燕銘問自己。
看着忽然沉默下來的燕銘,李廣也安靜了下來。他再思索,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封侯,能夠以侯爺的身份進入李家祠堂祭拜,光宗耀祖。
劉小豬同志并沒有打算在前殿見燕銘。
前殿是朝會的地方,太正式。他還是願意和燕銘這個小侯爺在随意的場合見面。
後殿的書房之中,案牍如山。
就算是現在有了糙紙,也不是所有的公文都用紙質來傳遞。刀筆吏、刀筆吏,他們喜歡在竹簡上刻畫下文字。
劉小豬在等待燕銘的時候,看了一卷奏牍。這讓他心情很是不好。
奏牍是來自雲中郡的。無非是匈奴犯邊,隻是這次沒有燒殺搶掠,而是提出了要和親的要求。
和親,是劉小豬幼年的黑記憶。
他曾親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被父親孝景皇帝送去了匈奴。
姐姐哭着喊着不想去,可皇帝金口玉言。和親關乎國家大計,邊關安定。就是皇家骨肉,也要為天下的安慰犧牲自己。
劉徹當時還小,不懂得和親政策。
如今他做了皇帝第一年,匈奴就提出和親。從雲中郡傳來的消息來看,這和親,是匈奴的一種試探。
大漢新皇年幼,匈奴的單于正好借着和親的機會,試探一下新皇帝的心兇和手段。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炫耀武力。
内侍通報說茂陵鄉侯燕銘觐見的聲音響起,劉徹才把手中的卷牍放下,劍眉微微上翹。這匈奴,始終是大漢的一個隐患。
本來他叫燕銘來,是想說說賺錢的事兒。可如今看完了這雲中郡的奏疏,不知為何,就沒了心情。
燕銘趨進殿中,剛要按照朝綱施禮。劉徹就擺了擺手說道:“罷了。以後私下見朕,就不用施禮。”
劉徹早就看出燕銘是個絕頂聰明卻又絕頂玩世不恭的人。想讓他真心臣服,當年叔孫通搞出的那一套禮節根本就是屁用沒有。
說不定反倒成為這家夥心中的一個大笑話。
燕銘笑了一下,就勢作罷。
“今日本來想和你說說賺錢的事兒,可突然就沒了心緒!”劉徹屏退了左右,後殿之中隻留下了燕銘。
就是李廣,也隻是站在殿外,手按着腰中的長劍,如同一尊門神一般。
進皇宮,燕銘想過。可沒想過這麼早就和皇帝如此面對面的說話聊天兒。
此時看到劉徹一臉的愁容,他沉吟了一下,還是說道:“皇帝您雖然年輕,卻是個有着雄才大略的霸主。臣實在想不出,什麼事兒擾亂了您的心緒?”
劉徹倒也沒有隐瞞,而是把剛剛看過的雲中郡奏疏找出來,扔給了燕銘,說道:“坐下看吧。朕這後殿還沒有桌椅呢,你就将就點兒吧。”
燕銘笑了笑,拱手道:“那臣就不客氣啦。”
劉徹白了他一眼,說道:“也不知道為何,就是和你投緣。第一次見你,就再也忘不掉了呢。感覺上,你比韓嫣還了解朕。”
燕銘聞言直接盤腿坐在桌案前的蒲團上,展開了那奏疏,仔細看了起來。
“你這姿勢倒是舒服呢!”本來規矩跪坐在桌案後面的劉徹見狀,也學着燕銘,一盤腿,換了個姿勢。
“陛下是不知道呢,什麼姿勢坐着,時間久了都不舒服。”燕銘笑着,把手中的奏疏合上。
“看完了?”
“看完了。”
“說說。”
“說啥?”
“别跟朕裝糊塗,這和親,朕從小就深惡痛絕之。沒想到今日自己做了皇帝,匈奴就跑來提和親。真,真——”劉徹氣的臉有些發白。
“真他娘的不是東西。”燕銘說道。
“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劉徹也跟着罵了一句,臉色好了許多。
他的高祖皇帝劉邦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打架罵人的事兒說做就做。可自從做了皇帝,叔孫通定制了朝儀。老劉家的流氓根兒也改變了許多。
自幼受到皇家教育,史上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劉徹,竟然不會罵人。
在燕銘的引導下,他罵了一句‘他娘的’,瞬間感覺心兇舒坦了許多,似乎那股悶氣都跟着出去了。
“怎麼收拾這些不是東西的家夥?”劉徹眼中露着兇光,這兇光是他登基以來一直隐藏的真相。
“如果陛下因為這群狗日的犯愁,大可不必。不就是和親麼,和就是了!”燕銘笑道。
“和親,有損我國威,作為大漢男兒,斷然不願看到江山穩固是從女人肚皮上換來的。朕不信,你燕侯也是這麼樣的軟骨頭。”劉徹望着燕銘,似乎要看到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