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開始我是拒絕的
罪人塔第一層,透得進光,吹得到風,鐵窗外還有綠油油的樹影可看,單人間牢房,這待遇,倒是比戰隊宿舍還好。
顧卿九頗為滿意的坐在鋪滿柔軟稻草的地上,期待起了罪人塔的晚餐。
隔壁的漢子敲了敲顧卿九的牆,“小姑娘,你怎麼這麼小就被抓到罪人塔來了?”
“我被告謀殺一個冥力十級的教官,所以被抓來了。”顧卿九輕笑着說道。
她不會告訴别人她是冤枉的,在監獄中,人們的三觀和外面世界不一樣,你若是承認自己是好人,便是承認自己是弱者,所以,适當吹噓一下自己犯的事,也是保護自己。
隔壁的漢子卻是嗤之以鼻,“吹牛也要适當,吹得太過,吃飯的時候會被打的。這是第一層,卻也關着一些會被送到第七層去的家夥。”
“說不定那個會被送到第七層去的,就是我。”顧卿九笑着說道。
罪人塔,第二層之上,每上一層,關押着的人便越危險。
但第一層,是用來關押待審判的嫌犯的,所以,最為混亂,既有顧卿九這樣被冤枉的人,也有真的殺人狂魔。
很快便到了晚飯時間,獄卒開了鐵門,顧卿九便跟在隔壁的漢子身後,去飯堂吃飯。
顧卿九原本以為,會有專人送飯,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集體食堂。
一群殺人放火的人坐在一起吃飯,顧卿九想想就覺得刺激。
然而,到了飯堂,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排隊,打飯,然後,各自找了位置吃飯,這些人,似乎比戰隊中的戰士還守規矩。
看來這雲傾淺當真是有能耐,顧卿九心底誇着雲傾淺,端着飯菜,随便找了個位子準備坐下。
可她剛站到那位子前,便有一人一屁股坐到了那位子上。
顧卿九撇撇嘴,便又打算坐到旁邊的位子去,卻又有一人一屁股坐在那位子上。
顧卿九咬牙,她忍!
再找一個位子,果然,她腳步一停下來,便有人朝那位子沖過來。
顧卿九垂下眼,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領,“那位子,是我的。”
那男人卻不理顧卿九,死命的朝那位子跑過去。
顧卿九卻還是死死拉着那人的衣領。
嘶……
那男人的囚衣都被顧卿九撕碎。
可那男人竟然不管顧卿九,反而是抓緊機會跑到那位子上,一屁股坐下。
顧卿九此時若是再看不懂,那她就是傻。
這是有人在操控這些小喽啰跟她搶座位。
顧卿九冷眼将這飯堂掃視了一遍,隻見一名頭發淩亂面容深邃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最靠近門口的座位上。
在那飯堂裡的所有人都在看着顧卿九,卻唯獨那人沒有。
“好玩嗎?”顧卿九走到那人面前,這才隐隐透過他淩亂的長發看到他兇前的木牌。
沉墨,八級。
有木牌,證明他是已經定罪了的,可定罪了的人,為何在一層吃飯?
“并不。”沉墨的聲音有些黯啞,迎上顧卿九的目光。
光是這一眼神便讓顧卿九後背有些發涼。
她見過許多殺人如麻的人,他們的眼神并不冷漠,反而總是帶着些許慈悲。
他可以看到你死的樣子,所以,總是用慈悲的眼神看着你。
“你想怎樣?”
“隻是想看看一個孩子,如何殺冥力十級的人?”
沉墨笑了,兩條深深的笑痕說明,他經常這麼笑。
冥力八級,能在罪人塔中自由穿梭的人,顧卿九知道,自己現在還惹不起。
“我隻是吹牛而已……”顧卿九垂下眼,“如果讓您誤會了,我向您道歉。”
果然如隔壁的漢子所說,在這裡若是吹牛太過,吃飯的時候,會出事。
“整個白虎大陸,都是強者為尊,罪人塔中更甚,你說那樣的話,我理解,所以,我并未誤會,你不用道歉。”沉墨淡淡地說着,竟是朝顧卿九伸出手,指着他對面的位子說道,“坐。”
顧卿九看了看那座位,小心地坐下,“那你到底想做什麼?”
“到這罪人塔中來的人,第一頓飯,都是與我一起吃的。”沉墨臉上還帶着慈悲的笑。
顧卿九咬着手中的饅頭,眼睛卻還是看着沉墨,他似乎是素食主義者,碗裡一點肉都沒有,而且他拿筷子的樣子特别優雅,将碗中清脆的莴苣絲一絲一絲的夾到嘴裡。
隻是一根莴苣絲而已,他卻細細咀嚼了許久。
這人是出生有錢人家嗎?顧卿九又仔細打量了這人一遍。
他拿筷子的姿勢雖然優雅,但手指粗糙發黑,定然不是出自有錢人家。
“想不到,你與我竟是同一種人。”沉墨擡起眼,又是朝着顧卿九笑。
顧卿九看看自己拿着饅頭啃的樣子,覺得自己與這個優雅的老男人并不是同一種人。
沉墨搖搖頭,“你我都喜歡去猜度别人的心,别人的過去。”
顧卿九拿着饅頭的手都不由地捏得緊了幾分,她剛剛确實是在猜沉墨的過去。
“你說說,你猜出了什麼?”沉墨笑着問道。
“我看你手指粗糙發黑,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很窮,做過許多體力勞動,吃東西的樣子很虔誠,所以,以前是餓過肚子吧?你吃素,是不是因為見過一些皿腥的場面,所以,讨厭吃肉了呢?”
顧卿九小心的将自己的疑惑給說了出來,她是軍醫,多少懂一些心理學。
沉墨臉上還是笑容,“前面都很對,最後一點,錯了。我一點也不讨厭吃肉。”
不讨厭吃肉,但是碗裡一塊肉也沒有?顧卿九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你喜歡的是……”
“人肉。”沉墨冷聲道。
顧卿九的手指已經緊緊掐進了手中的饅頭裡。
“人肉,隻是下品,人心,才是上品。”沉墨面帶淡笑,似乎他與顧卿九真的隻是單純的談論是美食。
顧卿九将自己的飯碗端起來,拔腿便要跑。
“坐下。”
沉墨的聲音瞬間變得冰冷,顧卿九緊緊皺着眉頭,心底問候了沉墨的祖宗八百遍,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你就是用這種方法讓每一個新來的都吃不下飯的嗎?”顧卿九咬牙道。
沉墨卻是搖搖頭,“他們連我為何會進這罪人塔來都不知道。”
“那他們還這麼怕你?”顧卿九苦笑着,臉皺成了一團,“恐怕是知道不想提起吧?”
沉墨搖搖頭,“他們怕我,隻是因為我是這罪人塔中,唯一一個,連雲傾淺都要禮讓三分的人。”
顧卿九點點頭,“也是,她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肯定最受不了你這麼重口味的。”
沉墨卻是搖搖頭,“今日,其實是她請我與你吃飯的。”tqR1
顧卿九深深吸了一口氣,雲傾淺,夏侯絕,這絕對是兩口子,都有讓她吃不下飯的本事!
“不過,你不是說雲傾淺對你禮讓三分嗎?你還聽她的?”顧卿九白了沉墨一眼,忽然覺得其實這貨不過是在吹牛罷了。
目的不過是讓她惡心的吃不下飯罷了。
“一開始,我是拒絕的,隻是看到你後,覺得你我是同一種人。”沉墨眼底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顧卿九急忙搖頭,“不好意思,那是你覺得,我不覺得!”
顧卿九說完将饅頭全部塞進嘴裡,起身囫囵道:“我吃完了。”
“不要否認,你跟我一樣,體内住着惡魔。”沉墨冷聲道。
顧卿九的身子忽然就僵住了,轉頭看着沉墨,半晌不說話,倒是把饅頭都咽下去了。
“對啊,我體内住着惡魔,所以,不要惹我了!”顧卿九說着,還朝沉墨伸出爪子做了個鬼臉。
逞強逞夠了,顧卿九逃命似的跑回自己的牢房,還拜托獄卒小哥把自己給鎖了起來。
也不知她怕的是沉墨,還是自己體内的惡魔。
夜幕降臨,這是顧卿九在罪人塔的第一個夜晚,似乎并不是很難受,稻草蓬松柔軟,鐵窗外還能看到白白的月光,顧卿九便對着月光玩起了影子,看着牆壁上的兔子,顧卿九便笑了。
“看你的樣子便是自在,夏侯絕的擔心,倒是多餘了。”
鐵門外傳來雲傾淺的聲音。
顧卿九轉頭看着雲傾淺,笑着問道,“他擔心我?”
“你與夏侯絕說話,也是不用行禮的?”雲傾淺眉頭微微皺起。
顧卿九從雲傾淺的話裡聽出了濃濃的酸味,立即站起來行禮,“是我不懂禮數,見過傾淺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雲傾淺歎了口氣,“本公主隻是随口一說,你倒是拘泥于這些禮數了。千歲之于人,本就是個謊言罷了。”
顧卿九撓了撓腦袋,尴尬地笑笑,“這麼晚了,公主殿下還要來執行公務嗎?”
“今日,可見過沉墨了?”
“見過了,他說是您拜托他來看我的。”顧卿九低頭道。
“說來你也許覺得可笑,我經常拜托他查案,而且他從未錯過。”雲傾淺點點頭,垂下眼,“我已經去過第七層了,他說……”
“說什麼?”顧卿九急忙問。
從雲傾淺的語氣來看,她特别信任沉墨,若是沉墨認定她顧卿九殺人了,再加上雲傾淺又對夏侯絕有情,雲傾淺可能九真的會定她的罪了!
雲傾淺無奈地笑笑,“他說,你比他還可怕。”
顧卿九心底涼了一半,“所以,你打算一直将我關在這裡了嗎?”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沒有下毒殺人?”雲傾淺又恢複了白天裡那冷漠凜冽的眼神,似乎這一個問題,便能定顧卿九的生死。
那剛剛沉墨說的話,就是白說了?
“沒有。”顧卿九笃定的說道。
雲傾淺點點頭,“那我會去找能證明你清白的證據,這些日子,你好好活着。”
雲傾淺說完,轉身便走了。
“為什麼還是要幫我?”顧卿九問道。
“因為你是夏侯絕相信的人,而我相信夏侯絕。”雲傾淺淡淡地回答。
顧卿九看着雲傾淺那白得不染纖塵的背影,她似乎真的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這種人,應該是可以一眼看透的,可顧卿九覺得,她看不透雲傾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