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風雨下了有好幾天了,就連韬轲都快有些頂不住這些繁雜不堪的辱罵,葉華明好像精力無窮,每日都能編出無數個好段子,層出不窮地對魚非池進行各式編排,有些話連魚非池聽了都樂不可支的大笑,編得可真精妙。
苗芽兒被葉華明保護得太好,住在林家的府邸裡,與林渺兒成為了好閨蜜好朋友,侍衛裡三層外三層守得嚴嚴實實,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否則的話,南九與遲歸早就沖過去要殺了她了。
事情好像陷入了僵局,魚非池被按在地上打,看似毫無反手之力,葉華明越來越猖狂,隻需要再努一把力,就能把無為學院這些人徹底逼入絕境,趕出邺甯。
有幾回司業們路過魚非池房間,扶着門框問她一聲:“丫頭,你還撐得住嗎?”
魚非池懶懶的聲音從被子裡鑽出來:“不慌,石鳳岐還沒出手呢。”
“丫頭,你這麼信任石鳳岐啊?”
“不信也沒轍啊,我這麼懶,懶得去搭理他們,隻能靠他了。”魚非池拱了拱被子回話。
司業們動動嘴唇,眼珠子轉幾轉,又說:“丫頭,你覺得石鳳岐人咋樣?”
“人模狗樣。”
“你就沒句好話!”
“這年頭還不能讓說實話了是吧?”tqR1
……
在外面鬧得不堪入目的時候,雲客樓裡的衆人中倒是魚非池這個當事人最為淡定,冬日裡最幸福的地方是被窩,她可以賴在這被窩裡一天不起床。
直到某一天,樓下傳來敲鑼打鼓,唢呐鞭炮齊鳴的聲音,攪了她的清夢,鬧得她大發脾氣,猛地推開窗子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要在這種時候前來觸她黴頭。
一般來說,最愛觸她黴頭的人都是石鳳岐,今次也不例外。
樓下那一片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彩旗飄飄,人山人海!
令得魚非池目瞪口呆,驚悚無語。
她是知道石鳳岐不愛按套路出牌的,但沒想到他這麼不按套路,這簡直是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啊!
且看那樓下,有人舉着匾,匾四周挂紅綢,匾上書大字:再生父母,恩人福澤,救世菩薩……
有人敲着鑼,鑼響宣天,聲聲震耳,還有人吹着唢呐,喜氣洋洋,如同娶妻……
有人拖兒帶女,拖家帶口,滿臉喜色,高高興興,站在雲客樓下,點着鞭炮,噼裡啪啦……
魚非池望着這些個他,掩面痛哭。
“非池非池,快快快,跟我下樓!”幾日來一直神出鬼沒鮮少現身的石鳳岐滿臉的興奮之色,抓過魚非池的手腕就拖着她下樓。
“石鳳岐,我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麼害我?”魚非池一聲悲泣。
“這怎麼是害你,明明是在救你!”石鳳岐惱她不識好人心,拖着她繼續往下。
魚非池死死抓着門框,甯死不跟他下去,喊得大聲:“司業啊,南九啊,阿遲啊,救命啊,石鳳岐這個王八犢子要把我害死了!”
石鳳岐嘿嘿一笑:“你喊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石鳳岐,你不是人!”魚非池真個要讓他氣哭了。
早知他要弄這麼一出,早知他要想的辦法是這個,魚非池絕不會躲懶,絕對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眼前困境,這是幾輩子結的仇,他要把自己推進這水深火熱中!
魚非池當然是拗不過石鳳岐的,石鳳岐直接把她扛下了樓,樓下站着衆人,衆人面色怪異,那是一種想笑不敢笑的神色,魚非池很熟悉,商向暖道:“師妹,雖然這法子缺德了點,但是用好了,還是極有用的,你就……你就……哈哈哈……”
“小師姐,雖然我一向很讨厭石師兄的,但這事兒……咱還是依他吧。”
魚非池滿臉的絕望之色,覺得人生真是沒什麼奔頭了,今日這臉皮要丢盡了,還有就是,這是一幫什麼朋友?!禽獸不如啊!
“開門吧。”魚非池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都到這份上了,她已經被石鳳岐逼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雲客樓的門一開,喧鬧聲如同聲浪湧進來。
魚非池收斂了全部的情緒,開始配合着石鳳岐把這該死的一幕戲演完。
一眼看去,這些圍在雲客樓的人臉上大都烙着奴字印,但是足底有穿鞋,衣衫也不見破爛,雖然樸素簡單甚至打着補丁,但是幹淨整齊,絕不是一個奴隸該有的衣着。
就不要提他們臉上的激動與興奮之色了,見到魚非池,他們隻差跪下去叩謝她。
是的,叩謝魚非池。
石鳳岐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這麼一批奴隸,數目極多,怕是有上千之數,令人詫異,這些人不止自己前來,還帶着家人一起來到雲客樓前,感謝魚非池将他們救出苦海,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不必再作他人的奴隸。
魚非池在内心裡将石鳳岐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面上笑得溫柔優雅,扶起快要跪下去的一個中年婦女,親切地說:“張嬸子,你們怎麼來了?這是你孩子嗎,長得真好看。”
“李四哥,你背上的傷好了嗎?要多注意,不要受了寒氣,這大隋國的天氣冷,千萬要小心。”
“陳阿弟,你腿不方便就不要到處跑,在家裡做木工的時候也要多起來走動,坐久了當心腰不好。”
……
是的,這些人,魚非池,一個也不認識!
但是有什麼關系呢?反正不管叫他們什麼,他們都應的,畢竟這是石鳳岐高價請來的戲子啊,他們是幫着完善魚非池這個善良仁慈,又低調隐忍的主角形象的。
群演不需要名字,隻需要賣力熱情吆喝。
這上千人,全是魚非池曾經“救”下的奴隸,加上他們的“家人”,足以延綿占去半條街,再敲鑼打鼓一番,紅綢飄揚一場,聲勢浩大,不怕這邺甯城的人不知道魚非池曾經做下的“功德如山”。
魚非池不需要一個如同苗芽兒那麼高大偉岸的形象,她隻需要扮演成潤物細無聲一般的親切善良女人就好,她做了許多好事從來不曾宣揚,她救下的奴隸比苗芽兒多多了也從來不說,這些得到了自由的奴隸知她被誣陷,看不下去了自發前來為她洗涮冤屈。
這是什麼?這是真聖母才有的待遇啊!
而南九那方,石鳳岐早就吩咐過,眼瞅機會成熟,立刻帶着那三百奴隸前來應援,那三百奴隸苗芽兒他們不敢關回奴隸場,也不敢虐待他們,怕破壞了她美好的形象,所以隻能把他們安置在城外,搭了棚子派人看管,以南九的身手要将他們帶過來簡直易如反掌。
這些隻聽南九号令的奴隸,穿過了千人圍堵的長街,換上了布鞋,跪在魚非池面前謝她之前救命之恩,再訴說一番為奸人報蒙蔽,未能及時為恩人發聲主持正義,備覺内疚,前來求魚非池原諒。
而扮演聖母的魚非池則是善解人意的扶起他們,寬宏大量地說:“不怨你們,連城中百姓都被她迷惑了,更何況是你們呢?”
苗芽兒說服百姓的話都是魚非池教的,魚非池自己的話又豈會差?她說得令人感動淚下,又那麼恰到好處,不讓人覺得煽情虛僞。
這話說得妙,那些臉上火辣辣疼的百姓們,有了一個完美的台階下,他們隻是被奸人所蒙蔽迷惑,所以錯怪了魚非池,他們不是真心要對無為學院的人怎麼樣,都怪奸人作惡。
也有些懷疑魚非池這是在糊弄人的聲音,不過誰還敢在這種時候說出來呢?難道他們就不怕犯了衆怒,被這些得了自由,視魚非池為再生父母的奴隸們打死嗎?
所以有人沉默,有人疑惑,也有人附和地看着魚非池,是如何優雅而不失親切,高貴而不顯高傲地與他們說話,聊天,發笑,像是一群多年不見的老友重新相聚,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就好像他們認識多年。
魚非池真像一個體貼善良的再世菩薩一般,與衆人親切交談,一點也視自己為英雄,沒有慷慨激昂的說辭,隻與這些面上烙着奴字印的人閑話家常,與苗芽兒的舉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越發襯得苗芽是何等的浮誇。
沒有人比魚非池更懂得利用這等巧妙的微心理,她清楚地知道,何種形式才是擊垮苗芽兒的最佳方法。
她可以生造出一個女英雄,也可以輕易把那一切拿回,讓苗芽兒什麼也不是。
這比苗芽兒那番作為更有說服力,至少從人數上來講,就要穩勝她。
隻是魚非池的内心是崩潰的,世上為何有自己這般厚顔無恥之人?
石鳳岐等人站在雲客樓前面帶微笑,注視着魚非池受人敬仰尊重的模樣,奮力握緊的手洩漏了他們想瘋狂大笑的真相,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魚非池,她是最不喜嘩衆取巧的人,現在卻不得不站在衆人眼前,演這樣一出戲,她怕是羞憤欲死。
相比起弟子們的隐忍,樓上的司業顯得放肆得多,三人笑得抱成團,看着魚非池這吃鼈卻無可奈何的樣子,笑成了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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