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百六十三章 惹禍上身
“青十二娘做那樣的挑撥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為了讓你安心留在靜相思裡做琴娘?”
“起初我壓根兒就沒想過青十二娘有什麼用心,我以為她僅僅是因為同情可憐我才對我這麼好的,我也信足了她,真拿她當自家姐妹一般看待。上回與你單獨見面說的那些話,在金玉殿上故意讓你難堪,這些都是青十二娘教我的。那時我腦子還是糊塗的,自然以為她是真心在幫我,直到後來我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時,我才明白她哪裡有什麼真心?她根本是想利用我來對付姐姐你!”
“哦?”無畏捧起一盞茶,垂眸蔑笑了笑,“她想對付我?我怎麼不記得我的宿敵之中還有個她了?”
“姐姐你可知道那靜相思背後的主人是誰?”
“不是青十二娘嗎?”無畏擡眸問道。
“不,”秋心一臉凝色地搖了搖頭,“靜相思背後的主人并非青十二娘,而是另有其人。若非我那晚爬到閣樓上去偷哭,我也不會偷聽到這件事情。姐姐,青十二娘的确不是你的宿敵,她對付你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所依附的男人。”
“男人?誰?”
“江應景!”
無畏眉心一擰,眼瞄着秋心,緩緩将手裡的茶盞放下了:“你說誰?江應景?”
“你說我三哥才是靜相思背後真正的主人?”江應謀也小小地詫異了一下。
“千真萬确!”秋心拍着心口,一副可以對天起誓的樣子,“我親耳聽見青十二娘和三公子吵架,青十二娘責怪三公子另尋新歡,冷落了她,說自己辛辛苦苦為三公子打理靜相思,三公子一點都不體諒。三公子卻說那些不過是逢場作戲,他不會不管青十二娘,也不會不管靜相思的。”
無畏轉頭看向江應謀:“你三哥還會做買賣?”
江應謀點頭道:“他會。他那人安分不住,但又不敢鬧出什麼大動靜,就好背地裡做點小買賣,掙兩個零花錢,可……像靜相思這種秋娘店他應該是不會碰的,萬一叫爺爺發現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秋心又忙道:“我真的沒說謊,公子!我句句屬實,都是打三公子和青十二娘那裡聽來的!對了,我還聽見三公子說,家裡沒人理睬他,更沒人理睬他的想法,他就是要在外面偷偷地做出一番大事情,好讓家裡人瞧瞧他的能耐!因此,他急需錢,還讓青十二娘想法子幫他湊錢呢!”
“他提過是什麼大事情嗎?”無畏問道。
“這他倒沒提過。”秋心搖了搖頭。
“照你這樣說,想要對付我的并非是青十二娘,而是江應景了?”
“可能他真正想對付的也不是姐姐你,而是公子。姐姐你如今與公子同為一體,對付了你,不就等于對付了公子嗎?”
“聽起來倒真有那麼幾分道理……”
“自然有道理了,因為我句句都是實話呀!”秋心又連忙一表忠誠道,“偷聽到他們吵架的那晚之後,我便動了要離開靜相思的念頭,可要離開靜相思不是那麼容易的,那一筆贖身的銀子就讓我難以招架。就在我苦思無法時,魏大夫人居然派人來贖我了。青十二娘起初不肯答應,後來還是魏大夫人使了些手段,青十二娘才勉強同意了。就這樣,我便到了魏家的别莊上。哦,對了,姐姐,我還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兒?”
“魏竹馨被人弄大了肚子,流産了!”秋心煞有介事地說道。
“哦,這事兒啊……”
“姐姐你知道?”秋心瞬間有點失望了。
“早些時候便知道了,不過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魏竹馨告訴你的?”
“姐姐你别忘了,我也略懂藥材,是我在後廚裡發現了她的那些藥渣,以此推斷出來的。後來我也去問過她,看她那表情應該錯不了。”
“那你知道是誰經手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魏竹馨在别莊的時候整日都悶在院子裡,沒見過哪個男人來找她。”
“她失蹤那晚呢?”
“那晚?”秋心想了想說道,“那晚倒是有一會兒很嘈雜。我聽見有人在外面大喊抓刺客,抓刺客,我便躲在房裡不敢出去了。過了一陣子,有幾個侍衛打我房門前跑過,其中一個侍衛嘴裡喊着:“往西邊牆那邊去了,趕緊追!小心着點,那人的彎刀着實厲害!”
“你說什麼?”無畏下意識地愣了一下,“彎刀?”
“對!那侍衛是這麼說的!姐姐,你認識那個帶彎刀的人?”
“原來是他……”無畏與江應謀對視了一眼,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麼。
“誰?”
“行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可以暫時留下,等我寫信去巴蜀國跟舅舅說過後,再說送你去巴蜀國的事情吧!”
秋心忙叩謝道:“多謝姐姐!多謝公子!我就知道你們不會那麼狠心的!”
“江坎,把她帶下去!”
秋心退下後,江應謀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原來是那個震天鬥?”
“很有可能,”無畏扭過臉去,點點頭道,“仔細想想,震天鬥是什麼時候進城的?不正是那回魏竹馨被單箬劫走之後嗎?随後,震天鬥便到了魏乾手下,而魏竹馨也有了身孕,照眼前種種看來,魏竹馨肚子裡那孩子的經手人就應該是震天鬥。”
“竹馨不可能會看上震天鬥啊……”
“難道她眼裡隻能有你嗎?”
“想哪兒去了?”江應謀擡手捏了捏她紛嫩的小臉蛋,含笑道,“我隻是就事論事罷了。以竹馨的性格,應該不會看上震天鬥那樣的人,不過……凡事都有個意外,說不定竹馨真在震天鬥身上找到了什麼可取之處呢?”
“如此說來,應該是震天鬥将魏竹馨帶走了。震天鬥說過他是夫聰國的人,那麼他們很有可能是回夫聰國去了。”
“如此最好,希望震天鬥能好好對竹馨,不至于讓竹馨後半生太難過了。對了,你方才為何要留下秋心?”
“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無畏嘴角勾起一絲蔑笑,“這小丫頭裝腔作勢的能耐是越發地長進了。要可憐樣兒能給你可憐樣兒,要溫柔嬌媚就給你溫柔嬌媚,真不愧是在靜相思裡待過的人。若是換做别人,方才隻怕早被她那一番忏悔和哭泣打動了,但你我二人十分清楚她的為人,所以壓根兒就不會上當。”
江應謀略帶惋惜的口吻搖頭道:“她已不知自己為何物了,更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可愛的小秋心了。她方才哭得越是認真,越讓人覺得她是在演戲罷了。”
“我留下她,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方才那一大段說辭不是她能編出來的,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教她,我想知道這個在背地裡指使她潛伏到咱們身邊的人到底誰,是稽昌嗎?又或者另有其人?”
“她方才那番話将矛頭對準了我三哥,大有暗示我去查我三哥,并揭發我三哥的意思,分明是想挑撥我和我三哥之間的關系,所以我三哥就更不可能是靜相思背後的主人了。”
“你說,咱們是不是有必要去把靜相思背後的那個人查出來?”
“不用查,”江應謀含笑搖頭道,“他既然已經把秋心放在咱們身邊了,稍後肯定會有動作,隻要順着秋心這條藤,咱們就能摸到底,讓他自己現出原形來。”
靜相思,青十二娘房間裡,青十二娘正彎腰向跟前的主子禀報秋心的動向:“據我派去浣溪館附近探查的人說,秋心已住在浣溪館了。看樣子,那個秋心還是有點用,那麼接下來,秋心又該怎麼做呢?還請主上吩咐!”
茶桌前正在品茶的某人道:“不急,等等看。”
青十二娘挑起眉眼,略感疑惑道:“等等?主上,恐怕不妥。”
“為何?”
“秋心那丫頭畢竟太小,很沉不住氣,我擔心她在江應謀和林蒲心眼皮子底下待久了,很容易就露出馬腳來了。”
“倘或她真是那樣地不争氣,悄無聲息地殺了便是。你以為她在浣溪館留下了,那就表明江應謀和林蒲心不懷疑她了嗎?這二人都十分狡猾的,不可能會輕易相信她,留下她,或許隻是為了試探她。傳話給她,不許主動來找你,最近這段時間隻用安安分分地待在浣溪館做一個侍婢該做的事情就行了,切記輕舉妄動!”
“是,屬下明白了!”
話剛說到這兒,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青十二娘一面應着一面繞出屏風去開門:“怎麼了?什麼事兒如此慌張……”
“青姐姐!”一個花枝招展卻花容失色的年輕女子撲進了她懷裡,上氣不接下氣道,“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素兒,你與小雪不是一道去了稽文丁府上嗎?為何你又跑回來了?”
“青姐姐,小雪被殺了!”這叫素兒的年輕女子帶着哭腔喊道。
“什麼?”青十二娘臉色瞬變。
“小雪被殺了……”
“怎麼會?”青十二娘連忙将慌得六神無主的素兒扶進了房間,扶她坐下後問道,“小雪怎麼會被殺?誰幹的?難道是稽文丁?”
“不是……”素兒眼淚汪汪地說道,“是……是……江應茂!”
“你說什麼?”青十二娘那雙瞄得十分精緻的雙眸瞬間瞪圓了!
“我吓壞了,趕緊跑了回來……小雪死得太慘了……”素兒掩面痛哭了起來。
“你先别哭了!”青十二娘抓着素兒的胳膊使勁地晃了兩下,神情嚴肅地問道,“你說清楚了,真是江應茂殺的?你親眼看見江應茂殺的?”
“我一進屋……一進屋就看見那位江大公子……手裡握着長劍……劍上全是鮮皿……小雪就倒在旁邊……稽公子也在……稽公子也受傷了……”
“稽文丁也受傷了?也是江應茂傷的?”
“稽公子是這麼說的……”素兒嗚咽道。
“怎麼會這樣?”青十二娘皺眉不解道,“江應茂怎會忽然夜闖稽文丁府上?還持劍殺人?這太不可思議了!素兒,當時還有别人在嗎?你先别哭了,好好跟姐姐說說!咱們不能讓小雪死得那麼冤枉啊!”
素兒抽泣了幾聲,稍微平靜了一些:“傍晚,你不是送了我和小雪去稽公子府上嗎?到了府上,我和小雪就陪稽公子飲酒,小雪還為稽公子舞了一曲。後來,我衣衫上沾了酒水,便去西側廂房更換。正換着,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呼喝,我從窗戶縫裡往外一看,竟是江府的那位大公子帶了一撥人闖了進來,個個都兇神惡煞的,像是要吃人似的,我就吓得不敢出去了!”
“後來呢?”
“後來,稽公子的管家和下人都跑來攔着,卻都沒攔住,那位江大公子提了把劍闖進了稽公子那間屋裡,跟着……”
“跟着怎麼了?”
素兒捧住她那張驚恐不安的臉晃了晃神,聲音顫抖道:“跟着……跟着我就聽見稽公子在大喊:‘江應茂你瘋了!你怎麼能随便殺人呢?來人呐!江應茂殺人了!他把小雪給殺了!’。我當時一聽這話,吓得簡直魂不附體,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奔過去一看,小雪真的渾身是皿地癱在那兒了!嗚嗚嗚嗚……青姐姐,小雪死得太慘了!太慘了!”
這時,青十二娘的一名手下跑到了門邊,向青十二娘禀道:“樓下來了幾個差爺,說是司刑司的人,要帶素兒回司刑司問話!”
青十二娘道:“這麼快就鬧到司刑司去了?”
素兒十分害怕,一把抓住青十二娘的胳膊,直搖頭道:“我不去司刑司!我不去!都說去了那兒就出不來了,我不去!”
青十二娘忙安慰她道:“沒事兒,姐姐陪着你去,姐姐也想知道知道那江應茂為何要殺小雪!不能因為他是江府大公子就可以濫殺無辜!走,咱們一塊兒去!”
這下,動靜鬧大了!
事情傳到江府時,整府人都驚了。此時,江應謀和無畏正好在歸于氏身邊伺候,江徹得到消息後,立刻将江應謀叫了過去。歸于氏聽說了這事,也吓得了一臉的茫然和慘白,拉着無畏的手不停地說:“應茂怎麼會這樣?他又沒瘋,怎麼會跑到稽文丁府上去殺人?不會,不會,絕對不會!應茂又沒有瘋!”
無畏忙将歸于氏扶到榻邊坐下,寬慰她道:“爹已經将您最聰明的孫子叫過去商量了,您就别太擔心了,雖然司刑司的人是那樣說的,但事情的真相未必是如此。”
“應茂向來穩重,不會幹那樣的事兒的!他又沒瘋,怎會跑到稽文丁府上殺人呢?”歸于氏十分着急,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
“奶奶,您先别急,事情究竟是怎樣的,待爹他們去過司刑司回來便清楚了。您光擔心着急也沒用,是不是?要不,我陪您到院子裡走走,散散心,再耐心地等上一會兒,說不定就傳好消息來了。”
“好好,出去走走,我正好憋得慌呢!”
無畏扶着歸于氏下了樓,陪着她在院中散步聊天。正聊着,穆阿嬌忽然一臉焦急地從外面跑了進來,一把拉住歸于氏便晃道:“奶奶,您趕緊想想辦法!司刑司那邊說要暫時收押您大孫子呢!應茂可不能被收押,他可是江府的長孫呢!他被收押了,江府的臉面往哪兒擱?”
歸于氏一聽驚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問道:“要收押?掌司說的?難道我大孫子真的殺了人不成?”
穆阿嬌帶着哭腔跺腳道:“那可惡的稽文丁一口咬死,說舞姬夏小雪就是應茂殺的!稽府其他人也親眼見到應茂提着劍闖進去,應茂當下已是說不清了,掌司自然不肯輕易放他,便将他暫時收押下了!”
“什麼叫說不清楚?”歸于氏問道。
“應茂說他當時隻是去捉拿竹馨的,踢門進去後,隻看見稽文丁和那個舞姬,正要到處搜查時,不知是誰向他撒了一陣粉末,他以為是稽文丁想刺殺他,便拿劍胡亂一擋,等他将眼睛擦亮了一看時,那叫夏小雪的舞姬便腹部中劍躺在了地上,稽文丁也受傷了。他是如此說的,但稽文丁卻不認賬,硬說他一進門就嚣張行兇,壓根兒沒将稽國的律法放在眼裡!”
“那稽文丁是瘋了嗎?他怎能如此污蔑應茂?還有,應茂怎麼會跑到他那兒去抓小竹兒?小竹兒不是已經逃出博陽了嗎?”
“方才在司刑司裡,爹也納悶,便問了問應茂,應茂說竹馨壓根兒就沒離開過博陽,一直被稽文丁軟禁在府上。就在前幾日,竹馨從稽文丁府上溜了出去,前去找他,懇請他搭救自己并送出博陽,他這才去的。”
“魏竹馨還在博陽?”無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反正他是這麼說的!他知道竹馨是重犯,若助竹馨逃出博陽,那将會連累到江家,所以才在今晚帶着人闖進了稽文丁府上,想将竹馨和稽文丁一并拿下的,誰料,竟惹出另一樁人命!”穆阿嬌一副恨其不争怒其不幸的口氣抱怨道。
“你說什麼?”歸于氏的臉色漸漸陰暗了下來,“你說應茂知道竹馨被稽文丁軟禁在府中,便想捉了她去邀功?”
“奶奶,竹馨如今可是重犯啊……”
“重犯?她做了什麼了?她殺了誰了還是燒了誰家的宅子了?”歸于氏高聲質問道。
“這……”穆阿嬌答不上來了。
“他可真行啊!他把我叮囑他的話全都忘得一幹二淨了,是吧?我跟他說,倘若有小竹兒的消息,千萬告訴我一聲,那孩子是無辜的,不該牽連進魏氏一案裡,他倒好,有了竹馨的消息,一聲不吭地就去抓人邀功了,他眼裡還有我這個奶奶嗎?”歸于氏氣得臉都青了。
“奶奶,都到這時候了,您還有心思罵他嗎?他這麼做不也是為了咱們江家嗎?窩藏魏氏一黨,再護送魏氏一黨出城,被王上發現了,那可是滅族的罪啊!應茂做事向來以江府為先……”
“倘若真是如此,”無畏冷冷地打斷了穆阿嬌的話,“倘若他真是為了江氏一族着想,在得知魏竹馨就藏在稽文丁府上那一刻,他就該暗中知會司刑司,由司刑司出面去捉魏竹馨,而不是自己大半夜地跑去抓人。大嫂說大哥這麼做是為了江氏,很抱歉,我無法苟同!”
“林蒲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照實直說。”
“你……”
“眼下,大哥不但立不了功,反而連自己都賠進去了,再者,魏竹馨人在哪兒?司刑司去稽文丁府上時可曾搜出魏竹馨?稽文丁是否又承認軟禁了魏竹馨?”
“這……”
“不出我所料,稽文丁府上根本就沒有魏竹馨的影子吧?那麼就不能怪司刑司會暫時押下大哥了,因為大哥的話的确疑點重重。”
“你是懷疑他在說謊嗎?”
“他真的見過魏竹馨嗎?魏竹馨倘若真的還在這城内,為何要去找他求助?據我所知,他私下與魏竹馨并沒什麼往來,更無什麼深交了。魏竹馨想逃離稽文丁的魔掌,想逃離博陽,是不是應該去找一個更為熟悉妥當的人?”
“可他說他真的見過……”
“你認為這話有多少人會信?就算他真的見過,你認為他這時候說出來有多少人會信?司刑司的掌司第一個就不會信!别忘了,大嫂,前一段日子,城内對于魏氏殘黨的搜捕那可是寸土寸草的,在這麼嚴密的搜捕之下也沒發現魏竹馨的蹤迹,你覺得掌司會相信大哥見過魏竹馨嗎?”
穆阿嬌紅着臉,張了張嘴,沒答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