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見鄭憾
</script>“她說王上負她甚多,枉她在王上身旁伺候了十餘載,結果也隻是落得一個被貶被逐的下場,王上實在太不仁義,不配有後嗣。她還說,已經吩咐段靜向詠姬下堕胎之毒,段靜一旦得手,便會于今日晌午之前趕到響春樓來與小的彙合,小的到時候便可将段靜騙出城,殺之。”
“所以,當方才段靜讓你将她的家人帶到南城門外時,你根本無人可交,因為你其實是一個人來的,對不對?”
“是,小的一聽段靜那麼說,心裡就慌了,小的根本沒人可交啊!無奈之下,小的隻好铤而走險……”
“你那是無奈之下嗎?你那根本就是惡行難改!”她痛罵道,“你與你那主子魏竹央沒有任何分别,都是心狠手辣之人,還好意思說什麼無奈?”
“江夫人饒命!”
“你且一邊待着吧!江坎,拖下去關起來!”
“江夫人饒命啊!我知道的都說了啊!您就放了我吧!”
何勉被拽下去之後,她起身走到了段靜身邊,蹲下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千萬要節哀。你就暫留在這别莊裡,你的仇我會幫你報的。”
段靜捧臉哀哭道:“報仇有何意義?我家人都死完了,報仇有何意義?為何魏姬夫人要那麼狠毒?我都已經依照她說的去做了,她為何還不肯放過我的家人?”
“像她那樣蛇蠍心腸的人又豈會将别人的性命當做命呢?你且待在這兒,我很快會派人來接你。江塵,走,咱們去魏氏的神廟!”
晉寒的别莊離魏氏族地并不遠,騎馬也就小半盞茶的功夫。趕到神廟前時,正好看見幾個奴仆在套馬,江塵立刻飛身下馬,将其中一個奴仆拽了過來問道:“馬車誰的?”
那奴仆驚了一下,忙說道:“是竹央小姐讓套的。”
“她人呢?”
“在……還在神廟裡……”
正說着,魏竹央臉色沉凝地從高高的門檻後邁了出來,沖江塵喝了一聲:“放開!”
“魏大小姐這是要出門啊?”無畏反背雙手,緩步迎上前道。
“真是稀客啊!江夫人跑我們魏氏的神廟來做什麼?你是不是跑錯地方了?江氏的神廟在東邊,不在這兒。”魏竹央表情冷漠道。
“魏大小姐不會是要逃跑吧?”
“你說什麼呢,林蒲心?誰要逃跑了?”魏竹央的臉色霎時變了。
“哼哼,”無畏抖了抖手裡拿着的馬鞭,在魏竹央跟前徘徊道,“我說什麼相信魏大小姐應該聽得明白,惹了禍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太好吧?難道詠姬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就這麼白白沒了嗎?”
“那女人肚子裡的孩子真沒了?”魏竹央聽了這話,眉梢處居然流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跟着,她又将那絲得意收斂了起來,闆正臉色道,“與我何幹?那隻能怪她自己沒福氣,無法生養王子!好了,我沒功夫在這兒跟你廢話,我要出去踏青,趕緊讓讓!”
“着什麼急呢,魏大小姐?”無畏上前一步擋住了魏竹央的去路,笑得陰沉道,“都已經晌午過了,還去踏青?踏青不應該是大清早就出門兒的嗎?你這借口找的還真不合适。我看你還是無須掙紮了,随我回博陽去見稽昌吧!”
魏竹央撇嘴一哼:“憑什麼?王上已經逐我出博陽了,我此生都不能再踏入博陽半步了,我還回去,那豈不是在違抗王命?林蒲心,你别在這兒跟我鬧了,回去找你的江公子去,好好過幾日舒心的日子,别淨給自己找麻煩,讓開!”
“當然,”她沉下眸光,笑容陰陰地說道,“我和我家江公子的好日還長着,而你,恐怕好日子差不多就該到頭了。魏竹央,咱們還是别在這兒兜這麼無聊的圈子了,你毒害詠姬夫人的事情已經大白于天下了,你逃不了了。”
“真是笑話!”魏竹央氣得牙龈打顫,“我何時毒害過那女人了?我連博陽城的城門都進不去,又如何毒害那個女人?你給我滾開,否則,别怪我讓人動手了!”
她輕抖細眉,挑釁道:“難道我還怕你?”
說不攏那就隻能開打了。魏竹央一聲令下,身後幾個魏氏族人立刻撲了上去,而她自己則趁着兩撥人皿拼的時候,急匆匆地上了馬車,飛快地離開了。
無畏朝江塵遞了個眼色,轉身翻上了馬背,狠抽了一鞭子朝魏竹央的馬車追去。馬車畢竟要笨重些,不比單匹馬跑得快,被追了一截子山路後,硬生生地被無畏逼停了下來。這下,魏竹央真的狗急跳牆了!
隻見魏竹央将華麗而厚重的外套一脫,持一把長劍跳下來,原來這魏竹央也是會功夫的,自小便在父親和叔父的教導之下學習了一身好功夫,為将來進宮伴王做足了準備,隻是這事兒外人并不知曉,魏家也僅是魏乾和魏空明知道罷了。今日無畏将她逼急了,她這才原形畢露了。
魏竹央上前,那駕馬的和魏竹央的婢女也各持兵器撲向了無畏。無畏翻身下馬,一人擋三,打得是難分難解。正糾纏時,那婢女朝魏竹央喊道:“小姐您快先走!這裡有我二人撐着便是!小姐您快走!”
魏竹央迅速撤了身,縱身翻上無畏的馬,狠狠地夾了一下馬肚子,飛快地朝前奔去。眼見這女人快逃掉了,無畏踢開與自己糾纏的這兩個人,反手取下後背弓弩,瞄準,一扣,隻聽見嗖地一聲,短劍飛出,正中馬背上的魏竹央!
魏竹央慘叫了一聲,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滾落地上動彈不得,那婢女和駕馬人立刻朝魏竹央奔去。箭并未傷及魏竹央性命,隻是射中了她的左肩,但從馬上跌落下來,她已幾近暈厥了。
無畏握着弓弩,緩步走近道:“不必再掙紮了,掙紮也無用,跟我回去吧!”
那婢女霍地一下站起身來,以劍尖指向她道:“小姐什麼都沒做過,你帶她回去也無用!林蒲心,你處心積慮地想對付小姐和魏家,我不會輕易叫你得逞的!行,你将我帶回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指使段靜做的,你帶我回去啊!”
她面露鄙色,輕晃腦袋:“真是愚不可及!我應該是說你是忠奴好呢還是惡徒好?你以為你一句話就可以替你家小姐抹去所有的罪名了嗎?”
那婢女不屑道:“你想将罪名全數栽贓給我家小姐,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姐雖不再是魏姬夫人了,可她娘家是魏氏,也不是你想欺負就欺負的!我說了,一切事情與我家小姐無關,你帶了我回去,我自會向王上交待!”
“抱歉了,你們三個我都要帶回去!”
“休想……”
想字未完,這婢女忽然哀嚎了一聲,瞪圓雙目,身子僵直,片刻後,哐當一聲倒在了地上。一支銀制飛镖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她後頸處,她當場沒了性命。
無畏微微一驚,蹲下來查看了一眼那支飛镖,如此地眼熟,莫非是鄭憾的飛镖?鄭憾?鄭憾怎麼會在這裡?
一陣馬蹄聲響從前方傳來,她起身往前一看,隻見幾名灰衫男子縱馬而來,領首的還真是鄭憾。她十分詫異,鄭憾來博陽做什麼?
馬至跟前,鄭憾收住缰繩,垂頭笑問道:“睜那麼大個眼睛看着本王做什麼?不會嫁給了江應謀連本王都不認識了吧?”
“還真是你,你來博陽做什麼?還有,你方才為何要出手殺了這婢女?”她仰頭問道。
“我這不是在幫你嗎?我見她手執長劍對着你,我以為她想對你怎麼樣,所以就打了一隻飛镖幫你,怎麼,你不謝我反倒還要怪我了?”
“你這叫越幫越忙,知道嗎?收起你的好心,博陽在那邊,請吧!”
“行,”鄭憾勾起右嘴角,斜眼瞄着她,微微露笑道,“反正我會在博陽待一段時間,咱們有機會再叙舊的,那就博陽見了!走!”
送走鄭憾那幫人,江塵帶着幾個護衛也趕了過來,魏竹央和她的馬車夫被一并帶回了博陽,暫時送到了晉寒手裡。
而此時,魏家已得消息,知道魏竹央被押在晉寒府中,魏空明立刻率精兵五十人趕往晉府,将晉府外圍了個水洩不通。晉寒聽得門子來報,立刻攜上佩刀,大步邁出府來,手指那魏空明道:“姓魏的,你這什麼意思?想圍剿我們晉府嗎?你也未免太放肆了!”
“竹央呢?把竹央交出來,咱們什麼都好說!”魏空明口氣裡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哦,你是來找魏竹央的?不好意思,魏竹央身犯重罪,暫押在我晉府,隻等王上傳召了,你要想見她,一會兒到了王上跟前你自然見得着。這會兒,哼哼,”晉危聳肩哼笑了兩聲,手指魏空明背後那些兵騎道,“最好領着你這幫蝦兵蟹将給我滾遠點,不然,交起手來我讓你求饒的機會都沒有!都給我滾!”
“吓唬誰呢?”魏空明不屑道,“論打仗,我經曆過的比你多多了,要動手你未必是我的對手!我不想與你廢話,我隻要竹央,你把竹央交出來,我立馬帶他們離開,若不交……”
“若不交怎麼了?”晉寒往前邁近一步,眼中噴火道,“不交你是不是就得掀了我這晉府啊?魏空明,你是鉚足了勁兒打算造反了是嗎?好啊,我就等着你動手呢,殲賊!你有本事動手啊,領着你這一幫子玩意兒動手啊!你以為晉爺怕你呢!”
“你以為我不敢動手?我就怕你這一府的人不夠我殺過瘾的!聽着!”魏空明目光陰冷地瞪着晉寒,忽然擡起右手,“不必客氣,這一府的人都想對我們魏氏不利的,一會兒沖進去,該怎麼招呼就怎麼招呼,上!”
“魏空明你敢!”晉寒瞪圓了兩隻眼睛,如一頭發了怒的大野牛似的指着魏空明喝道。
“你且看我敢不敢,沖!”
這一撥精兵齊齊下馬,拔刀往大門上沖來,門子急忙往裡躲,魏空明和羅拔立刻拔出佩刀預備抵擋,正當兩方劍拔弩張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高呼:“且慢!且慢!”
晉寒收了手,扭頭張望了一眼,隻見稽昌身邊的一位侍臣乘馬車風塵仆仆地趕來,或是見情形危及,他不顧年長,從車箱中鑽了出來,一手把着趕馬人的肩頭,一手朝他們呼喊。馬車忽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他右手沒有把穩,往下一栽,滾到了地上。
晉寒急忙撥開圍湧而上的魏家精兵,将那位老侍臣扶了起來。老侍臣給摔得不輕,但一被扶起來,便氣喘籲籲地對晉寒道:“王……王上有令,即刻……即刻将魏竹央帶進宮去!”
“聽見了吧?”晉寒回頭瞪着魏空明道,“王上谕令已至,魏竹央即刻押往宮中,她是否有罪,一切等王上來定奪!”
魏空明緊了緊牙龈,把在闊刀柄上的手不禁捏緊了,青筋微露。
“是呀!是呀!”老侍臣邁着蹒跚的步伐,吃力地上了台階,向魏空明行禮拱手道,“少将軍,您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呀!您帶這麼多人圍在這晉府門前,若是被王上知道了,王上肯定會動怒的,老奴勸您還是領着人速速撤退吧!”
“王上要竹央進宮去做什麼?”
“這個……少将軍随老奴一道進宮不就知道了嗎?少将軍,真沖動不得,沖動不得啊……”
“哼!”魏空明冷哼了一聲,扭頭下了台階,翻身上馬,領着他那一隊精兵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晉寒瞄着他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玩意兒!你有兵我沒有?有種咱們就找個寬敞的地方好好鬥一鬥!”
老侍臣又朝他拱了拱手:“少将軍,您還是快當着點吧!王上還在宮内候着呢!”
晉寒點點頭:“行,這就押了魏竹央進宮!”
魏竹央大概怎麼也沒想到身為魏府長女,曾為稽昌寵姬的她也會有今日。被晉寒的兩個護衛拖到稽昌跟前時,她渾身冰冷,面色慘白,後背處的傷口真真作痛,令她十分難受。
“怎麼可以這樣?晉寒你會不會太過分了?”魏乾手指晉寒氣憤道,“她好歹也是魏氏的小姐,你怎可對她用私刑?”
“不必去怪魏少将軍,她身上那一箭是我射的。”同來宮中的無畏上前一步,一臉淡色道。
“你?是你射傷竹央的?你這是想做什麼,江夫人?你這是想刺殺我們魏氏的小姐嗎?”
“我不是刺殺,我隻是在追捕逃犯而已。”
“你說誰是逃犯……”
“行了,魏大人,”稽昌冷冷地打斷了魏乾的話,“請你稍安勿躁,孤既然把你們給請來了,那就會給你們一個交待。文源,你先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一遍給魏大人聽。”
右側的稽文源邁出一步,朝魏乾禮貌地拱了拱手道:“魏大人,事情是這樣的。今日應謀哥離宮時發現了一名形迹可疑的宮婢,攔下盤問後才知道那婢女是上錦宮的,着急趕着出宮,應謀覺得可疑,便想領了她去詠姬夫人跟前問問,她一聽這話就慌了,一慌就什麼都招認了。”
魏乾嘴皮上的胡須一抖,扭臉不屑道:“啰裡啰嗦,此事與我家竹央有何幹系?你到底想說什麼?”
稽文源笑了笑,又道:“魏大人不必着急,請聽我慢慢說來。據那位宮婢說,她叫段靜,原是在魏竹央殿裡伺候的,魏竹央被廢之後,分派到了詠姬夫人的上錦殿。幾日前,她得魏竹央授意,向身懷有小王子的詠姬夫人下藥,使詠姬夫人滑胎,事成之後……”
“簡直一派胡言!”魏乾大袖一甩,沖稽文源瞪目道,“你少張口就來!我家竹央自被廢後,一直靜修于族地神廟,何曾入過博陽,又怎麼授意那位宮婢?”
“魏竹央的确不是親自前來的,她清楚自己根本進不來博陽城,所以托身邊一個叫何勉的人向魏大夫人傳達了心願,魏大夫人再以拜訪宮中秦老舍人之名,又請秦老舍人從中傳話,最後是秦老舍人将魏竹央的命令轉達給段靜的。”
“你們可真會編,”魏空明目光陰冷地盯着稽文源,嘴角勾起一絲不屑,“什麼人都給你們想到了,連避世許久的秦老舍人都逃不過你們的編排,你和江應謀應該費了不少心思吧?說吧,直接說出來,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對啊,那什麼何勉段靜之類的,你叫出來讓我們瞧瞧?别隻報個人名出來吓唬人!”魏乾也不屑地抖了抖眉頭。
稽文源向外擡了擡手,何勉和段靜二人便被侍衛帶了上來。稽昌掃了這兩人一眼,目光冷沉地問道:“你們就是何勉段靜?好,你們把你們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若有半個字是假的,孤立刻将你們杖斃!”
何勉此時已被吓得魂不附體了,立馬伏地求饒道:“王上英明!王上英明!小的真沒做什麼呀!小的隻是替竹央小姐傳了一封信給魏大夫人罷了,其他的小的一概不知啊!”
“你的記性真是不太好呢,你企圖殺害段靜那事兒就這麼打你那驢腦子裡抹過去了?”無畏在何勉身後冷冷道。
“那個,那事兒……”何勉哭着臉,斜眼瞥了瞥身旁爬着的奄奄一息的魏竹央,“那都是竹央小姐吩咐的呀!其實,小的根本沒想殺段靜,小的隻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
“吓唬?尖刀磨得那麼鋒利,惡魔的獠牙也已露了出來,還隻是吓唬嗎?對段靜是吓唬,那麼段靜的家人呢?你們以她的家人作為威脅,結果卻出爾反爾,先殺了她的家人,這也算吓唬嗎?”無畏高聲呵斥道。
何勉連忙擺手道:“她的家人不是我殺的,是竹央小姐吩咐别人幹的,與我無關啊!”
“段靜,你呢?詠姬夫人腹中的小王子果真是你下藥害的?”稽昌又将目光轉向了下跪的段靜。
段靜點頭道:“對,奴婢自知罪無可恕,願将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奴婢在從秦老舍人那裡得到了魏姬夫人的命令後,奴婢為了救奴婢的家人,這才迫不得己向詠姬夫人下藥的,奴婢罪該萬死!”
晉寒将眼中的陰冷之光一點一點地投向了魏竹央:“魏竹央,你還有什麼話想對孤說?孤與你同床共枕十載,實在不知道你竟是如此地蛇蠍心腸!詠姬腹中,孤那可憐的王兒就這麼無辜地死在你的手中,你可還配稱之為人?”
一抹冷笑勉強地劃過了魏姬那慘白的面頰上:“王上欲抛棄妾身,置妾身于死地,又何必在意是什麼罪名呢?妾身問心無愧,單憑王上處置!”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跟孤耍心眼嗎?”
“妾身……一直恭敬侍奉,何曾對王上耍過心眼?即便是妾身私下放置羅盤,為的也是能成為王上的王後,名正言順地為王上管治後宮,心情雖急了些,但心裡卻是懷着對王上的萬分敬仰,可王上呢?僅僅是聽了江應謀和稽文源幾句挑撥,便将妾身廢除了,叫妾身遭天下人恥笑,王上待妾身當真是十分絕情的……妾身又有何顔面留在這世上呢?”
“竹央啊……”
魏乾正想彎腰去安慰魏竹央幾句,魏竹央忽然爬了起來,一把掀開了魏乾,往魏乾身後的赤色圓柱上撞去!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