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山看了眼王兆靖,王兆靖點點頭,茲事體大,王兆靖可不敢鬧出笑話來,不過真正的孔家子弟居然這個樣子,确實是古怪了。
“趙公子,諸位,孔家對做生意可沒什麼忌諱,曲阜向南三十裡是府城滋陽,那裡是魯藩所在,孔家不好做什麼,不過其餘地方,特别是曲阜以及周邊,所有生意都在孔家手中,鹽業和屠戶都是如此。”孔璋倒是毫不避諱。
這個不用說大家也能想到,衍聖公孔府這種頂級豪強,那麼多族裔旁支要安頓,又傳承了這麼多年,身邊所有賺錢的生意當然都會拿在手裡,這鹽業肯定是私鹽,這私鹽和屠宰都是賤業,子弟不能參加科舉的,孔家能抓在手裡不稀奇,這位孔璋毫不避諱的說出來才是有趣,隻是王友山在那裡低聲咳嗽,他畢竟是老派人物,就算心裡知道,可聽别人當面說起,還是覺得别扭。
孔璋笑着繼續說道:“不過面子上還是要避諱的,主家這邊,還有些裝模作樣的老夫子,從來不談錢财生意上的俗事,不過我這個孔家子弟也算不上正牌,出身都不能明白講,将來也上不了族譜的,所以就沒那麼多在乎的,就和趙公子直截了當的說了。”
話雖然沒有明說,可大夥都能猜到這孔璋的大概情況了,心裡都有“閑棋冷子”或是類似的意思浮現,趙進倒是來了些興趣,開口說道:“你們孔府在山東和我争地争産,你們處處受挫,估計還有些死傷,如此局面,你還要過來開店做生意,這實在有些古怪了,你不怕被族裡怪罪嗎?還有,有什麼話大家攤開來講,免得以後難堪,看你這麼光明正大的來了,想必也不是做内應奸細的,可你孔家人的身份想要開店,臨清濟甯更方便,賺得也不會比徐州少,你何苦來這裡冒險?”
趙進直率說話,在正常的待客場合,客人早該面紅耳赤的尴尬或者惱怒,而孔璋面帶笑容的聽着,趙進又是說道:“你是孔府清貴,我是徐州保正,不過現在想要見我一面很不容易,你如果現在不把話說明白了,以後有什麼沖突誤會,想要再見我可就見不到了,别浪費這次機會!”
“大哥,孔..”王兆靖有些尴尬的起身。
“無妨無妨,王公子讓在下說就好。”孔璋笑着制止了王兆靖的打圓場。
孔璋挺直了腰闆,笑容卻不變,站在那裡開口說道:“從前不知道徐州有趙公子這般人物,聽過趙天王這個名号,也沒怎麼當回事,覺得無非是什麼江湖豪雄,孔家莊那個老虎是府裡幾個管事弄出來的,趙公子剿滅了他,也沒人在意,不過去年大敗官軍,今年平定流賊,一口吃下四分之三個兖州府,在下這才漸漸了解,才知道趙公子居然這般英雄了得,短短幾年居然就做下了這麼大的事業,這次來徐州一看,更讓人歎為觀止,說什麼三代聖王之治,說什麼論語平天下,在下還不知道有誰能将徐州邳州一帶經營的這般繁華富庶,這安居樂業,太平富足,原以為隻在江南,卻沒想能在徐州看到..”
屋中除了趙進之外,每個人臉上都有自豪得意的神色,做得好也要有人誇,如果被一個有份量的人物誇獎,那就更加不同,何況這還是來自孔家的人。
“這些話好多人講,你說說你的來意就好。”在這屋中,也隻有趙進對孔璋沒有什麼客氣,衍聖公孔府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個大豪強,僅此而已。
趙進的話毫不客氣,孔璋臉上的笑容凝滞了下,他再怎麼潇灑自嘲,那也是自己說自己,可被趙進這麼一講,立刻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這臉色上的凝滞僅僅一瞬,孔璋腦子急轉,卻是回憶自己來到徐州,以士人王兆靖為契機,投帖拜訪,然後就被待如上賓,等着來見趙進,雖說孔璋是個沉得住氣的,不過難免有些飄飄然,再想今日和趙進見面,這年輕人從頭到尾就沒有什麼對孔家的尊奉,或者對孔家人前來的激動。
要說這趙進不知道孔家人來訪有什麼意義,孔璋是不信的,這個年輕人對自己雖然不怎麼客氣,卻能看出是個冷靜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就算瞧不起衍聖公孔府,也會出于實用以禮相待,而這趙進明顯是知道這些,卻不屑一顧,似乎從來就沒有把孔家放在眼裡過。難道這趙進是個無腦的莽夫,不知道孔家對于江山社稷的象征意義?或者說這趙進的大志向裡,根本就沒有聖人後裔,儒學宗門的一席之地?
第二個推斷讓孔璋渾身顫栗,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孔璋感覺天地都要崩壞,可随即興奮起來,不這樣怎麼能博一次,而且自家也是私下前來,根本沒有任何衍聖公孔府的意志甚至暗示,在孔府上下,隻怕絕大部分人都沒聽過徐州趙進。
“趙公子,在下的來意是什麼呢,在下把自己當成孔家的閑棋冷子,其次是想要發财,趙公子對山東不熟悉,趙公子或許有眼線手下,可一些細微之處想來沒有在下知曉清楚,再者,孔家也有不少不怎麼在意的産業,但這些趙公子未必不在意,在下居中牽線搭橋,總歸是有好處的,最後就是在這徐州開店了,這般興旺市面,不伸手撈一次太可惜。”孔璋侃侃而談。
趙進靠在椅背上笑了,悠然問道:“既然如此,你就不怕最後朝廷大軍會剿,我徐州灰飛煙滅,你皿本無歸還要被牽連,這風險你想到過嗎?”
“若賠了,不過是一,若賺了,那是百或者萬,這樣的風險值得。”孔璋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是鄭重其事。
他這話說得滿屋安靜,趙進眯眼看了看孔璋,笑着搖搖頭說道:“别想太遠,你要在這邊開店,會有人幫你行個方便,以後徐州在濟甯那邊也有店面,你若有什麼生意可以直接找過去,在商言商,現在大家奔着發财走就好。”
孔璋笑着躬身謝過,說到這裡,王友山和王兆靖父子二人表情都頗為古怪,倒是如惠看着孔璋的眼神裡多了些贊賞,不過話說到這邊,也沒辦法繼續深談了,孔璋對這個很是知趣,謝過之後就說山東那邊還有事務要急着回去,就此和各位告辭,希望還有相見之時,王兆靖把人送了出去。
回來後,王兆靖的臉色更加古怪,開口說道:“大哥,那孔璋說如今孔府沒有自己的武力,些許莊丁護衛不值一提,請大哥放手施為就好。”
王友山在那裡端起茶碗又是放下,搖頭說道:“這那裡是聖人子弟,合縱連橫的學問倒是不少,孔家子弟都這般,都看出這世道不好了嗎?”
身為長輩,王友山也知道晚輩們在他面前很拘束,慨歎兩句之後就自顧自的離開,王家在何家莊内也有産業和仆役,居住什麼的也是方便,大家都是起身送王友山離開,回來之後,王兆靖臉色有些難看,自己這麼大張旗鼓的把趙進喊回來,如此珍而重之,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對談,感覺很是無趣。
“這孔璋很有趣,把他的底細查清楚,盡快。”趙進笑着說道,劉勇連忙答應了下來。
趙進用手對空畫了個圈,開口說道:“從前我們隻在何家莊一地,遇到的就是徐州各處土豪勢力,等我們擴到徐州之外,就開始有揚州馮家這等人物找上來,到了控制清江浦,就引來了馬沖昊他們,現在又是外擴,孔家人也就和我們有接觸了,不要覺得我們天命所歸,隻不過碰到了,覺得合适的就找過來了,不要把這個事看得太重,主動找上我們的那麼多,要如何對待還是要看利害遠近,現在咱們的第一大事就是擴編改制,兆靖,把拟定的東西拿出來,大家聽一聽。”
王兆靖點點頭,從邊上的木盒内拿出一本冊子,翻開誦讀,衆人都是全神貫注的聽起來,倒是趕回來的吉香心中有些許忐忑,不住的看向趙進和陳昇,發現他們兩人神色如常,這才偷偷松了口氣,心想揚州那兩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還真是尤物,那豪商替他養在清江浦那邊,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去,那商人倒是識趣,不提什麼要求,隻求巴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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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州黃河北岸,趙字營家丁團練屯駐了差不多有四千之數,如果到危急時刻,徐家自己受過訓練的男丁青壯也能湊出三千多,這數目足以鎮壓兖州府區域,要知道,那邊各處田莊裡面的團練都湊起來,也有五千到六千的數目。
這些趙字營兵馬的核心就是兩個大隊,張虎斌的第四大隊和魯大的第一大隊,現在所有人都默認是張虎斌為首,魯大次之,盡管魯大的資格在家丁裡号稱第一,可張虎斌更有謀略決斷,而且他遠比魯大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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