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為你看了一些隻言片語就對日本全明白了嗎?你打了這麼多年仗,還不知道知己知彼幾個字?”皇上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日本雖然并非我國的邦交國,和前明來往也不是很多,但是你以為真的不需要同日本打交道了?再說了,你不是要發動各地豪族起來反對幕府嗎?難道你打算隻靠自己就能辦成?”
皇上的诘問,讓趙松額頭出現了點點冷汗。
“臣知罪,皇上責備的是。”
“你有什麼罪?你就是怕麻煩!”皇上搖了搖頭,“你覺得帶兵打仗才是自己的分内事,不想和軍對外的人有什麼牽扯,對吧?”
“皇上……皇上說的是。”趙松有些羞慚,頭低得更加低了,“臣是大老粗,沒讀過多少書,所以不太會跟文臣打交道,深怕因此誤了事……”
“你不想被内閣管?”皇上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趙松越發緊張了,額頭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大。
雖然他知道自己深受皇上寵信重用,但是有些事是不太能說的,他也從不敢多說。不過,今天是利益攸關,他不能緘口不言,隻能強撐着說下去。
“皇上,臣絕無自私自利之心,内閣承天下要務,為皇上支撐國家,臣對内閣絕無意見,而且對丞相也滿心敬重。臣之所言絕非是為了自己,而是……而是為了确保此次征伐的順利!”趙松離席,站着躬下了身來,“臣也知道,這次出征所需要的軍資需要内閣來籌集和維持,也知道攻伐日本需要内閣的幫助,但是政出多門隻能讓上下混亂,令不行禁不止,所以,臣想讓皇上明确兩方的界限,不讓内閣幹涉到我軍的指揮當中!”
“你不想讓内閣人的管住你?”皇上也十分嚴肅地盯着趙松,“你的意思是,讓内閣的人給你打下手?”
“臣被皇上任命為此次遠征的總指揮,臣認為自己就是對日交戰的總負責人,也應該是對日交涉的總負責人,其他對日本交流的人都應該受到臣的節制,做那些有利于我軍的事。這是臣個人的理解……”趙松大起膽子,強行說出了自己的要求,“皇上說過,戰場瞬息萬變,最重要的是臨機應變,臣深以為然。軍隊最重要的就是随機應變然後上行下效,臣如果不能做到臨機專斷的話,那如何能夠保證打勝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臣甯可不接受這重任,以免贻誤軍機,害了大軍的将士!”
他這一番話十分激動,顯然是發自肺腑。
他也是從前朝走過來的,早已經見識到了當時前明朝廷對武将的打壓和防範,也見識到了在文臣和太監監軍的管束之下,軍隊打仗如何束手束腳,又如何不堪戰,因此他決不能容忍這種事在他自己身上發生。因此,今天一聽到皇上說有内閣的人要參與到戰事當中,他決定冒冒險,拼着今天皇上興緻高,讓他定下兩邊的高低來,如此他才能夠安心準備打仗。
“好了,别想那麼多,我怎麼會和前明一樣,動不動給你派上幾個監軍督師呢?”仿佛是為了讓他安心似的,皇上将指揮棒也放到了桌子上,“上面的安排你就不要多質疑了,總之你放心,打仗的事情都由你一個人負責,内閣的人是幫你的!”
雖然皇上沒有明确說這次是内閣外務司的人作為他的下屬,但是得到了皇上這樣的保證之後,趙松仍舊喜不自勝。
“謝皇上!”他直接跪了下來。
在他的帶領下,其他幾位參議軍官也紛紛離席,同時向皇上跪了下去。
“早點休息吧,會議過兩天就開,馬同濟,黎黃河到時候也差不多該到京城了,我會直接把他們調到你們那裡的。你和他們在會議之前可以好好溝通下,到時候在大會裡表現好點。開完了大家各自回家,好好過個年節!”皇上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書記将會議記錄拿給他看,“好了,你們先回去休息下,辛苦你們了!”
接着,當拿起記錄慢慢看的時候,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皇上又加了一句,“對了,你們到時候也給太子準備一份計劃,不用寫得太細,淺顯易懂就行了,到時候太子也會列席會議。”
太子到時候也會出席會議?
這幾個人又是一陣面面相觑。很快,他們又重新平靜了下來,然後再次告謝,次第離開了房間。
他們确實需要好好準備一下了。
又是一場大雪。
自從進入臘月,這寒冬似乎一天比一天厲害,大雪幾乎隔一兩天就來上一場,京城又被這場大雪澆得漫天素白。
這樣的天氣裡面,京城裡家家都禁閉門戶,原本繁華的市鎮,現在看上去倒像是白色的荒漠一樣。
在前明末期,天氣就十分寒冷了,每年京畿各地都會下上幾次大雪。寒冷的天氣不僅讓居民的取暖成了問題,而且物資流動不暢也會造成糧價高漲,所以當時京畿每年都會有不少人在冬天因為饑寒交迫死去。
但是,自從大漢新朝立國之後,最近的年景要好多了,每次到了天氣開始轉冷的深秋集結,朝廷都會通過海運從南方運輸大量糧食,然後從山西等地發掘一些煤炭運到京城,然後以十分低廉的價格轉賣給京城的居民,讓他們可以稍稍免于饑寒,也讓京畿地區得到了多年來已經罕見的太平景象,市面有井有條雜而不亂,一點都不像是是個初創的新朝。
然而,和京城内的平靜不同,在城外的駐軍大營裡面,今天卻是車水馬龍的景象,從京城各處的馬車踏雪而來,紛紛會集到軍營的門口。巡邏的士兵們緊張地在各處巡邏,搜查這些遠道而來的馬車,一直沒停的鵝毛般的大雪,好像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似的。
這些馬車在軍營門口劃定的專門區域停下來以後,車廂裡面的人也一個個走了出來,站到了門外。
衛兵們很快圍了上來,按照他們早已經十分熟悉的流程,将馬車夫和随同人員都隔了開來,然後帶到了另外指定的休息區域。而剩下的一群人,則三三兩兩地聚在了一起,一邊寒暄一邊踏入了軍營的大門。
這些人相貌各異,有的器宇軒昂有的其貌不揚,雖然穿着都不是十分顯眼華貴,但是他們行動舉止當中都有一種淡淡的氣度,圍在他們旁邊的衛兵雖然神色冷峻,但是都十分恭敬,比之對待之前的那些人要收斂了許多。
他們都是朝廷的文武官員,也就是組成這個新生帝國中樞的那一群人,而他們今天就是被皇上特意召喚過來,讨論一項重大事項的。
而作為外務司的小官,周璞這次也在這些人之列。
在前明,除非是頂尖的内閣大臣,否則一般的大臣是很難見到皇上的,而且一般除了朝會也不會接見那麼多大臣。像一群人召見到軍營當中觐見更加是聞所未聞,新朝的制度改革之處實在甚多。
一開始因為沒有先例,所以文武大臣們觐見的時候總會造成一些混亂,還鬧出了一些笑話和沖突,讓自以為見慣了大世面的京城老居民們還暗中嗤笑了不少次,笑話大漢朝的這些新貴們果然都是小門小戶出身,不懂規矩上不得台面。
不過,經過了這幾年的多次觐見之後,這些大臣們也慢慢地習慣了,慢慢地也形成了一套觐見時不成文的規矩,也讓群臣觐見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這些大臣們,依照文武的區别分成了兩排,各自走在了不同的路上,然後依照官階資序和爵位高低前後排列,同時,有可能在禦前發言的人也可以先行聚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召對,以避免到皇上跟前時應對失措。
今天來的大臣們自然也是按照這種心照不宣的規則來排列的,文官和武官左右分列而行,而領頭為首的就是丞相雍國公王兆靖,走在他旁邊的人就是财相平原侯陳宏。
他們兩個都是皇上起家的時候就跟着皇上做事的老臣子,這些年又一直呆在京城,因此得到觐見的機會最多,行事也最沒有拘束。
這兩位重臣雖然神色輕松,但是舉止間仍然各有特色,雍國公王兆靖目不斜視昂首挺兇,目光炯炯,将一國首席大臣的風範十足地演繹了出來,而财相陳宏卻左顧右盼,好像心裡在想着什麼心事一樣。
當走入到了軍營内部之後,丞相因為心情甚好,所以湊到了陳宏的旁邊,然後含笑打了個招呼。
“想什麼呢?在這兒搖頭晃腦的。”
“太簡陋了,這兒。”陳宏又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腳下露出泥土來的地面,“立國都已經好幾年了,皇上住的地方還沒有我們好,我們這些做大臣的心裡都有愧啊……”
“皇上喜歡簡樸。”因為提到的是聖上,所以丞相的笑容也馬上消失了,不過語氣還是很輕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跟他說過幾次請他住回皇宮了,他都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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