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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淨土宗

極品吳掌櫃 陶人張 4319 2024-01-31 01:14

  “喲嚯,聖姑,你相好的來了,我還奇了怪了,這搜山撿海忙活了一陣,把這位爺居然忘了,這下倒好,人家還主動送上門來了,也免得我們摟草打兔子,白費那瞎功夫了。”

  瑞蓮猛的一回頭,表情瞬間黯淡下來,無論這屋子裡的人前不久怎麼折磨她,她原本還有點寄托,無論這屋子裡的這些人怎麼詐她,她始終抱着活見人,死見屍的信念咬緊牙關不松口,讓心底的那根弦始終崩成了一條直線。陸掌櫃的出現如一把火,将她早已麻木的軀體變得開始有溫度的時候,也将那根心弦燒斷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十六字真言很小就灌輸到了她的腦子裡,她們這一世的目的就是造反,帶着一大群人造反,白蓮宗因此和道教、佛教區分開來,成了一種異端般的存在。令人諷刺的是,白蓮宗的開山祖師慧遠卻是一個地道的佛家子弟。

  慧遠祖師本姓賈,東晉雁門人,弱而好學,十三歲時便随舅父令狐氏遊學許昌、洛陽等地。精通儒學,旁通老莊。二十一歲時,偕同母弟慧持前往太行山聆聽道安法師講《般若經》,于是悟徹真谛,于是發心舍俗出家,随從道安法師修行。後移居江洲刺史桓尹為他在東山所造的東林寺,他在此一住就是三十餘年,‘影出山,迹不入俗,每送客遊履,常以虎溪為界’,時人有‘八大高賢’之譽,後與劉遺民、周續之、畢穎之、宗柄、張秀碩等一百二十三人于精舍無量寺佛像前立誓,共期來生生西方彌陀淨土,就是專修“淨土”之法,以期死後往生“西方”。當時的名仕謝靈運,欽服慧遠,替他在東林寺中開東西兩池,遍種白蓮,慧遠所創之社,逐稱“白蓮社”,因此,後來淨土宗又稱“蓮宗”。

  天下事物,隻有足夠“低幼”才能流行,這是永遠不變的規律。要說正宗,中國佛教當然要以千辛萬苦從印度取回真經的三藏法師創立的唯識宗為正宗。然而事實是,唯識宗因為經典太浩繁邏輯太細密,不适合普通人的智商而迅速湮滅。後來大變口味的淨土宗卻因為它超出尋常的簡便易行而大行其道。它不需要你鑽研什麼佛經,也不需要你苦苦修行,加上他描繪出的谷實豐賤,金沙履地,人皆慈心的豐衣足食,國泰民安的圖景實在是太美好了,自然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們趨之若鹜。

  真正意義上講,白蓮教是淨土宗的一個變種。它的教義也同樣簡單,隻不過它的組織比較嚴密。淨土宗雖然也結社,但社内關系松散,衆生平等,完全是為了追求一種崇高的信念。而白蓮教将平等的關系變成嚴格的師徒關系,從上到下,形成了一個嚴格的師徒網絡,成為政治動員的有力武器。當腐敗蔓延、統治力衰微之際,往往是這類民間宗教興盛發展的時期。一旦勢力成熟,起義就不可避免。說來也覺得可悲,以宗教為依托的農民起義在曆史上卻從來沒成功過,離我們最近的信奉基督教的太平天國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洪秀全定都天京(後世的南京)後,不思進取,加上東王楊秀清發動一場震驚中外的‘天京事變’,讓太平天國大傷元氣,太平天國至此一蹶不振,其後被曾國藩,曾國荃兩兄弟的湘軍掃平滅國。

  還有替朱元璋作嫁衣的韓山童,這人自稱是宋徽宗的第九世孫,率三千白蓮教衆斬白馬烏牛起事,因起義軍頭裹紅巾,身穿赤衣,史稱為“紅巾軍”。韓山童在起義初被元朝政府消滅後,後繼者叫小明王韓林兒(有人說張無忌的原型就是他),朱元璋起初全靠北面奉韓林兒為主的紅巾軍抵抗元軍,才能從容在南方發展。朱元璋也一再利用韓林兒的名義,來支持自己政權的合法性。朱元璋樹起的“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的大旗,實際上就是韓林兒部的“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大宋之天”的旗号。這樣,朱元璋既可以利用小明王的旗号和複宋的目标來号令軍士,争取群衆,又可以縮小自己的目标,避免樹大招風。小明王在北方被打敗後,求助于朱元璋。朱元璋态度也很誠懇,命造宮殿,把小明王留在那裡,厚加供養,但将他左右的宦侍全部換上自己的心腹,嚴加監視。

  平定張士誠後,這天下完全歸了朱家,朱元璋派大将廖永忠用船到北方去接韓林兒,說要迎他來坐天下。韓林兒辭别閑居三年的滁州,興沖沖向應天進發。雖是空頭皇帝,妃嫔宮女、太監護衛,畢竟一應俱全。到了江心,韓林兒乘坐的大船便進了水,在皇帝和妃嫔的一片驚呼哀号聲中漸漸沉沒。

  明朝立國後,朱元璋調轉槍頭,秋後算賬,開始了對明教、白蓮教的皿腥鎮壓。《大明律》規定:“凡妄稱彌勒佛、白蓮社、明尊教、白雲宗等會,一應左道亂正之術,或隐藏圖像,燒香聚衆,夜聚曉散,佯修善事,扇惑人民,為首者絞,為從者各杖一百,流三千裡。”“凡造谶緯、妖書、妖言及傳用惑衆者皆斬。若私有妖書隐藏不送官者,杖一百,徒三年。”有明一代,白蓮教、明教勢力一直被牢牢壓制。這卸磨殺驢的本領,朱元璋玩到了極緻。

  陸掌櫃也和前不久死去的智圓一樣,很快變成了初臨人間時的模樣,赤條條不帶一絲牽挂,整個身子懸挂在天井中的一根柱子上,周圍一雙雙熟悉的、陌生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溫度。從踏入這再熟悉不過的院子時,他知道自己已經活不成了,在此時此刻他更不可能在人前露怯,如果此時他從心裡真正的認同白蓮宗,他死後真的能否到達那西方開平世界呢?不管行不行,總得試試,一念地獄,一念天堂,他口中開始念起瑞蓮曾經教給他的那些歌曲:

  那西邊的至聖啊,你是否瞧見這萬惡的人間,他們從我們這裡奪走了一切,我夢想着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聖光披露,滿照人間,将眼前的一切化為齑粉,化為肉糜......

  瑞蓮勝雪的香肩不經意的聳動了一下,她再也忍不住,眼裡噙滿淚水。

  “啪。”的一聲響,陸掌櫃臉上重重的挨了一拳,整個腦袋嗡嗡嗡的,接着有一盆腐臭的污水朝他整個人淋了過來,那剛剛還帶着一點溫度的水很快在他的每一寸肌膚凝結成了冰晶,冰晶很快帶走他身體裡一部分的體溫,他比先前更冷了,陸掌櫃吐出一口帶着暗紅的水漬,整個人打了一個機靈,擡眼一看,剛剛潑水的那人正是那位後進的聖池法師,陸掌櫃臉色燦然的問道:“相好的,能不能讓我死前知道閣下的萬兒?”

  “陸懷止,你這去而複還的勇氣讓安某折服。這名兒死不帶走的,你就别給我添晦氣了。”

  “應安道,你給我過來。”陸掌櫃陸懷止此刻有些哭笑不得,這人剛剛還想着隐藏自己的名諱,想不到被自己的主子毫不介懷的說了出來,讓他好生尴尬。那個嗓音尖利男人正是朱勔的兒子朱汝賢,老百姓稱他‘朱鹹魚’--奇臭不可聞,此人根本就沒考取過功名,這些年在蘇杭,江甯一帶擺闊氣,拿架子,俨然以王者自居,下面知府,知州,通判,轉運使一幹人等,都是靠着朱勔爬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有這麼一層雞犬升天的關系,下面的人就更不敢吭氣了,何況這次将白蓮宗的聖姑拿下後,這功勞往上一報,他們也能跟着喝碗湯,這好事打哪尋去?隻不過‘朱鹹魚’的高人風範哪裡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此刻他把玩着小指上的一枚白玉扳指,瞧着底下一般人,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公子放心,這周圍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諒它一隻燕雀也飛不進來。”應安道低眉順眼的答道。

  應安道話音剛落,門外響起‘得得’的馬蹄聲,院子中的中門打開,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桀桀一笑,不懷好意的在玉觀音一般的瑞蓮身子上瞧來瞧去,有幾個甚至啐了一口,低低的咒罵了幾聲。

  “雷英雄,久仰久仰。”應安道一個箭步沖了出來,他深知今晚絕對會是最難過的一關,白蓮宗會派出多少好手對聖姑施以營救,猶未可知,為了萬無一失,他利用官府的路子,将曾經和白蓮宗有過節的人全部請了來,而這位黑鷹盟的雷盟主,更是個中翹楚,這幾年來,盤子越踩越大,幾乎成了江甯道上隻手遮天的人物,這白蓮宗的聖姑居然沒打聲招呼就把手伸到他的地面上來了,這讓他面子上極為難堪,對方這一請,他立馬帶着人就到了。

  自從錫城一戰後,他和茅四書便潛回了江南,到了江南,現實和他想象中的完全是兩回事。茅子興叛教的消息傳到江南,心灰意冷的教衆紛紛倒向了和白蓮宗同氣連枝的摩尼教,雷成鷹撿現成的願景化為泡影之後,心有不甘的他借用白蓮宗在江甯的餘威,籠絡起一批好手,幹起昔日綠林的勾當。錫城的事,讓他也變乖覺了,打聽江南早已是朱勔一個人說了算,于是讓人打通了朱鹹魚的關節,這朱鹹魚雖說讀書不多,格局頗有野心,早有接納周圍山野綠林之心,對于聽話的黑鷹盟,朱鹹魚很是滿意,兩人弄了一出鴻門宴,将江甯白蓮宗的老底全部連根拔除。蘇杭的茅四書當時氣得七竅生煙,卻對這背信棄義之人毫無辦法,消息才傳到總壇,後腳官府的人就殺到了,白蓮宗受到毀滅性的打擊,一幹老人包括茅四書在内紛紛以身殉教,新近代掌教瑞信唯一的女兒瑞蓮逃了出來,至此白蓮宗日漸式微,唯一的聖姑瑞蓮成了白蓮宗子弟唯一複教的希望。這幾年來逐漸壯大的摩尼教其實對聖姑瑞蓮也有過收納之心,瑞蓮卻一一峻拒了,理由很簡單,她再不抗起大旗,這白蓮宗到她這一脈,其實就完全斷了。

  江甯原本是六朝古都,底蘊原本就比西北,西南豐厚,秦淮河邊上的秦樓楚館,更是名人士子們愛使大錢的好去處,雷成鷹順勢而為,很快就霸占了當地的幾家妓寨,鹽、茶、酒這些官方運營的福利再次落到他頭上之後,他一躍成為近幾年江甯屈指可數的巨富之列。

  雷成鷹這幾年過得實在太好,身上的兇戾之氣早已被滿身的銅臭味所覆蓋,養尊處優的他早已沒有了當初大殺四方的草莽之色,原本黝黑的臉變得白白嫩嫩的,整個身子臃腫富态,完全和當初的他判若兩人,現在又有誰能一眼看出這位就是‘黑鷹盟’的大當家。這幾年他從中明白一個道理,以前在綠林,他是拿命在掙命,現在隻要他拿出足夠多的錢,隻會有人拿命去掙錢,而且願意為此豁出姓名的人比比皆是,賺更多的錢買其他人的命成了他人生的一大樂事。

  “雷盟主,這幾位是?”應安道雖說對雷成鷹頗有怨恚,隻是他身旁那幾條虎虎生風的漢子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這幾位是我從道上請來幫忙的朋友。”雷成鷹似乎暫時還不想透身旁幾個人的底,這幾個人的萬兒在道上或許沒其它人的響亮,可是他們殺人的手段絕對一流,出手時更沒有江湖名門正派所謂的禁忌,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想打出這幾張王牌。

  “應安道,還不請雷盟主和幾位朋友進來說話?”内堂聽見這一切的朱鹹魚很不耐煩的吼了一句,應安道頗為不爽的帶一行人徐徐走了進去。

  天井裡的雪花不斷的打着旋兒,陸懷止扭頭的那一刻,另外一雙眼睛和他正好連接在了一起,他似乎在問她:“我們還能活嗎?”

  “誰知道呢?”

  “可是我知道,落到如今的地步,我從來不後悔。”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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