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女真的騎兵大隊靠近這邊的,不少人看到了這一幕,都在馬上笑的前仰後合,這幫漢狗還真是孬種,這麼害怕,豈不是吆喝一聲就能吓得尿褲子。
笑得這麼肆意,其實還有個原因,大家突然放松了下來,原來趙家軍的火炮這麼無用,戰前聽到這樣那樣的傳聞,聽經曆過的同伴說如何的可怕,可親身經曆後,發現居然如此廢物,先行開火,卻差了那麼遠,這樣的火炮大家還怕個什麼,根本不值一提,等大隊沖到跟前之後,砍瓜切菜就好。
等到建州炮隊的士兵們都被圈回去之後,這邊的炮聲才重新響起,在笑聲轟鳴中,很難被人注意到,也沒什麼人心存恐懼,倒是建州炮隊的官兵們目瞪口呆,驚呼說道:“怎麼第二輪打的這麼快!”
“快什麼,是他們那麼多門炮,裝好了輪流開火!”
問答解釋,可他們的對話讓趙家軍炮兵聽到後隻怕要氣歪了鼻子,這樣的間隔對趙家軍炮兵來說已經是不合格了,之所以第二次炮響這麼慢,還是陳昇特意吩咐的,誰能想到特意拖延還被對方以為是快了。
經過上次的炮擊,這次建州炮隊官兵并不是那麼恐懼,即便呼嘯聲的方向很對,而且想跑也不敢跑,押送他們的女真騎兵可都是抽刀張弓,随時要動手殺人行軍法的。
“沒卵子的漢狗,過年聽炮仗聲音豈不是要吓尿了,快些架炮!”有人就這麼攔在建州炮陣之前,在那裡怒聲喝道。
炮隊官兵人人肚裡大罵,吆喝的這個建州佐領大家都知道根腳,家裡早幾十年還是撫順千戶所的百戶,犯了軍法逃入建州,沒想到成了八旗佐領殺回來了,這漢人出身的旗人對待漢人格外苛刻狠辣,絲毫不留情面。
不過誰也不敢反抗,盡管這位佐領在旗裡不怎麼被待見,可其他的八旗将佐萬萬不會容許漢軍對旗人的冒犯,大家也隻能忍着聽着。
其實那佐領還在繼續罵,隻是他的罵聲被越來越大的破空尖嘯淹沒,到這個時候,佐領胯下的馬匹先是受驚,然後這佐領禁不住回頭看一眼..
他沒有來得及回頭,一發炮彈正中他的上身,這佐領的上半身直接消失了,連同馬匹的馬頭,在帶着巨大沖量的鉛球面前,皿肉什麼都不是,無論是人的,還是堅韌遠超過人的馬匹。
人身、馬頭直接被打的粉碎,混合着骨頭的皿肉四處迸濺,不過這算不得什麼,甚至沒有構成阻礙,炮彈落在了地面上,然後如常規一般彈射了起來。
趙家軍火器相關有過确實的統計,炮彈打出,第一次落地造成的殺傷遠比不上炮彈彈起成為跳彈的殺傷,因為這第二次飛起彈射的距離雖短,往往是在敵軍的陣型中,自然會打出皿肉地獄來。
彈起的高度越高,距離越長,速度越快,殺傷也就越強,現在的遼南土地,早就被寒風凍的鐵硬,正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
炮彈第一次落地,鐵硬的土地被砸出一個淺坑,硬結的雪塊,冰碎和碎土濺射而出,這個就好像密集的鐵砂,凡是被打到的都是皿眼,真正的殺傷還是彈跳起來的鉛球。
鉛球彈起,從炮隊之中掠過,一個皿肉之軀擋不住,十個同樣擋不住,當這枚炮彈落地的時候,已經倒下了十餘人。
第二發炮彈也落在了建州炮隊之中,第一落點卻沒有砸中人,而是落在了一輛大車上,大車被被砸的粉碎,車上裝載的火炮滾落在地上,而木件和鐵件都是飛濺亂射,才被聚攏回來的炮隊官兵倒了大黴。
飛濺亂射的木件和鐵件此時威力比起火铳鉛彈來絲毫不差,而炮隊的這些官兵因為不用上陣肉搏,身上都是穿着棉襖,沒有披甲,盡管在這樣的攻擊面前,披甲也沒什麼作用。
慘叫連聲,一個個人的身體被打穿,炮彈砸碎東西造成的殺傷遠超過炮彈本身。
第二輪炮擊,依舊是四門火炮開火,這次有兩發炮彈打中了建州炮隊,殺傷不少。
建州炮隊官兵又一次一哄而散,而周圍押運的騎兵莫說是督戰,自家先是倉皇散開,唯恐被這火炮波及到。
和趙家軍炮陣估計的一樣,不需要對建州炮隊大規模炮擊,隻要保證每一發炮彈落下都能殺人,那這些三心二意的建州炮兵就沒膽子去架炮,更不要說開炮了。
建州女真的炮兵都是俘虜投降的明軍士卒,他們心存羞愧,不知道将來何去何從,在八旗體系裡又是最卑賤的一層,每日被打罵不停,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沒什麼士氣戰意,那裡比得上士氣高昂、意志堅定的趙家軍炮兵。
這輪炮擊之後又是一段安靜,趙家軍炮兵對時間把握的很好,這間隔讓建州那邊總覺得有機可乘,可以趁着這種安靜架炮甚至反擊。
當女真騎兵把炮兵驅趕回炮陣,讓他們收拾殘局,準備架炮開火的時候,又有炮聲響起,這次可沒有人去注意什麼呼嘯聲的方向,誰還敢賭,誰還敢有什麼僥幸心思,快跑,跑慢了就要被打中。
不要說建州女真炮兵,就連督戰的騎兵都一哄而散,被波及到都是太慘,誰也不願意冒險。
這次隻有三門九磅炮開火,不過兩次炮擊,已經可以保證大概的準确方向,炮彈都落在建州炮陣之内,這次沒有傷到人,卻擊中了一輛裝運炮彈的大車,打的四散,拖拽大車和火炮的牛馬還沒來得及卸下來,這時候被吓得亂沖亂跑,場面亂成一團。
到了這個時候,任誰都知道趙家軍的火炮厲害,對面這麼不緊不慢的轟打,自家火炮都沒有施展的機會。
好在趙家軍的火炮開炮的節奏始終沒什麼變化,可即便這樣,大家連炮陣區域都不敢靠近,都是離得遠遠,女真這邊帶隊的參領急忙派人去禀報,隻不過人剛出發,阿敏那邊就派人過來了。
“貝勒爺問你們話,你們要是把炮打響,能不能和敵軍一樣?”親兵佐領的語氣很冷,但阿敏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如果能打的這麼準,再耗費人命也要把炮架起來,對轟過去,這玩意能打幾百步而且威力這麼大當然不能放棄。
建州女真的炮兵佐領當年是遼鎮明軍的火器千總,他對女真的功名利祿也熱心得很,知道如果能達到阿敏的要求,前程賞賜之類肯定少不了,不過軍法森然,性命攸關,即便吹牛撒謊也會被立刻揭穿,猶豫片刻後還是垂頭喪氣的說做不到。
在趙家軍第二輪炮擊打過來之後,還在看笑話的建州騎兵大隊有些緊張慌亂,下意識離那炮兵陣地遠了些,等到接下來炮聲轟鳴,一輪輪稀稀落落的打過來,大家已經鎮定了不少,但士氣卻低落了不少。
“漢狗的火炮果然麻煩,這次死傷不少了。”濟爾哈朗悶聲說道,他臉上沒有任何痛心可惜的神情。
相比于自家炮陣的驚慌失措,阿敏和濟爾哈朗以及幾位重将都很沉靜,那邊死傷過百,可這樣的死傷和整個大軍比起來算不得什麼,甚至算得上值得,通過這無趣的單方面死傷看出了趙家軍火炮的成色。
“死傷不少也是值得,幾百步距離,騎兵死不了太多,等沖到跟前,他這火炮就沒什麼用,可以打!”阿敏點頭說道。
對于大軍統帥主将來說,不管個人如何武勇莽撞,戰場上都隻是加減計算,一個意圖自家要承受怎樣的損失,會造成什麼樣的殺傷,隻要自家死的少,對方死得多,或者從大趨勢上來看能做到自家死的少,對方死得多,那就值得去做,久經沙場的阿敏做出了類似的判斷。
不過阿敏和濟爾哈朗并不高興,他們的底牌就是這大隊騎兵,本該在戰場上試探幾個來回,然後将這個底牌打出,這才會有奇效,卻沒想到一開始就要用了,沒什麼别的選擇。
這讓建州女真的武将們很不舒服,但在這個狹長的戰場上,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太多選擇,隻有全力撲上去。
“傳令,以我鑲藍旗精銳為前鋒,疊陣向前,許進不許退,臨陣逃亡者斬,戰死撫恤加倍!”
“馬隊向敵軍本陣沖鋒,不必理會火炮,敵軍本陣潰亂,火炮自滅!”
“傳令嶽托,大軍動之後,正紅旗方能動,不得強攻先出!”
“騎兵逃,斬佐領,佐領逃,斬參領,參領逃,本管章京重責,擂鼓向前!”
一道道軍令從中軍帥旗位置下達,戰鼓轟鳴擂動,建州女真前陣的騎兵大隊開始變得安靜起來,人在低聲喝令,馬匹發出嘶鳴,隊形在變得整肅,能看到幾面旗幟迅速的向前移動,等到達前陣前鋒之後,有人呼喝大喊,旗号搖動,建州女真前鋒馬隊緩緩向前。
沖鋒并不是一開始就要狂奔,如果是建州女真和明軍的野戰陣戰,彼此距離不會超過兩百步,因為隻需要防備弓箭,而和趙家軍對峙列陣,則是留出了四百多步的空檔,為了提防對方的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