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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1章 左右為難

策行三國 莊不周 3485 2024-01-31 01:12

  在丁夫人面前,曹昂不敢放肆,坐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正要向阿母禀報。

  丁夫人哼了一聲,示意曹昂快說。
前幾天,高平人郗慮來訪,行蹤詭秘,與曹昂、陳宮見了面。
接連幾天,一向早晚請安的曹昂都沒露面,她派人去問,隻說曹昂與陳宮、毛玠商量事情,卻不說具體是什麼事。
她便懷疑郗慮來得不正常,隻是不好問。
曹昂雖不是她生的,卻是她養大的,今天見曹昂神情不定,便猜與郗慮有關,忍不住便問了一聲,果不其然。

  丁夫人看了丁如意一眼。
“如意,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到我房裡去,把給孩子們的禮物都拿來。
還有些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他們分了,開開心心地過年。

  丁如意會意,起身招呼。
聽說發壓歲錢了,還有好吃的、好玩的,一群孩子頓時來了精神,紛紛起身,跟着丁如意去後院。
曹英也想去,卻被丁夫人叫住。

  “你也是要嫁人的人了,一起聽聽,以後到了夫家也好有點分寸,不要亂了章程。

  曹英天不怕,地不怕,隻怕丁夫人,見她這麼說,隻好坐了回來,還故意不以為然。
“阿母說得是,我才不跟他們争東西呢。
”乖巧地坐在孫尚英身後,抓着孫尚英的手。
孫尚英嘴角帶笑,神情平靜,倒是一點也不緊張。

  堂上隻剩下母子、夫妻四人,曹昂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郗慮以省親為名,實際上是帶着朝廷的密诏來的。
朝廷要求曹昂出兵配合朝廷的行動,協助袁譚進攻豫州,牽制孫策。
事成之後,曹家可以封王。

  曹昂很為難,原因有兩個:一是曹操正在與孫策交戰,他如果拒絕朝廷的要求,父子就成了敵人;一是兖州戶口有限,實力不足,既不是孫策的對手,也不是袁譚的對手。
不管他是協助袁譚攻擊孫策,還是協助孫策阻擊袁譚,都會喪失獨立性。

  而兖州人現在還不想站隊,他們更想保持當前的超然地位。
他夾在中間很為難。

  丁夫人聽了,伸手摸着曹昂的臉,歎了一口氣。
“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說?
一個人扛得不累嗎?

  曹昂苦笑。
“我本打算過了年再對阿母和夫人說的,反正這件事也沒那麼快。
況且……”他遲疑了片刻,欲言又止。

  丁夫人一眼看破,撇嘴笑道:“又打算棄官而走,歸隐谯縣?

  曹昂很無奈。
“阿母,我實在是想不出解決之道,隻能走為上計。

  丁夫人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她也清楚,雖說曹昂是州牧,可這件事能做決定的不是他,而是陳宮、毛玠等人。
沒有了兖州世家的支持,他什麼也不是。
他既不能與孫策作對,又不能父子為敵,夾在中間不好做人,歸隐田園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很可惜,他連這樣的選擇都沒權力。
他讓出兖州,孫策和袁譚必然要争,這一戰還是要打,說不定還會打得更激烈,屆時兖州生靈塗炭,這幾年的心皿将付之東流。

  丁夫人轉向孫尚英。
“尚英,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孫尚英淡淡地笑笑。
“我不懂這些,也說不上來。
阿母出身高門,閱曆多,又待夫君如己出,不管你和夫君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能理解。
”她看向襁褓中的兒子果果,神色從容。
“我對兄長有信心,沒有人可以擊敗他。
阿母和夫君如果願意,不妨派使者去襄陽,問問他的意見,也許能有解決之道。

  丁夫人點點頭。
“子修,我覺得尚英說得有理,你應該派使者去一趟襄陽,問問吳王的意見,讓他知道你的難處。
隻要他相信你,支持你,沒人能為難你。

  曹昂看了一眼曹英,低聲說道:“我也正有此意。
阿英過了年就十五了,我想派人去襄陽,與吳王商量一下婚事,順便向吳王請教應對之計。

  “甚好。
”丁夫人又有些遺憾,輕聲歎道:“隻是阿英這一去,以後再想相見就難了。
唉,當年她就像果果一樣小,一轉眼,她也要出嫁了。
不過這樣也好,雖說铄兒早夭,我總算将你們倆兄妹撫養成人,将來見到你們的生母,也問心無愧了。
阿英啊,過了年,你回一趟谯縣,拜祭一下你的生母,告訴她你要出嫁了。

  見丁夫人傷感,曹英也紅了眼睛,膝行到丁夫人身邊,抱着丁夫人,低低應了一聲。

  曹昂低頭不語。
孫尚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卻悄悄的取出手帕,塞到曹昂手中。
曹昂接過,拭了拭眼角,又看了看孫尚英。

  “多謝夫人。

  ——

  襄陽。

  孫策坐在火塘邊,看着熱舞的橋氏姊妹,笑容燦爛,打着節拍助興。

  這對姊妹花是越長越好看了,而且這舞跳得越好看,這小腰扭得多歡,這眼神多靈動。
既有馮宛、甄宓的美貌,又有劉和的舞技,還有着幾分神似袁權的風韻。
這對姊妹花這段時間一直在袁權身邊學習廚藝,大橋學到了手藝,小橋卻将袁權的眉眼身态學了個七八分,一颦一笑都有幾分神似。

  見孫策笑得開心,甄宓有些拈酸,湊到孫策身邊,眉梢輕挑。
“夫君,待會兒我跳個胡旋舞,好不好?

  “你還會胡旋舞?
”孫策轉過臉,看着近在咫尺的玉臉,吸了吸鼻子,用鼻尖在甄宓的小臉上蹭了蹭。
“好香。
你什麼時候學的胡旋舞?
阿和教的?

  甄宓小臉發燙,卻不肯退縮,貼在孫策耳邊說道:“是西域舞,我向蔡夫人學來的。

  孫策恍然。
最近甄宓是和蔡琰走得比較近,原來是學胡舞去了。
蔡邕、蔡琰父女不僅學問好,藝術造詣也是一流,不論是繪藝還是音樂、歌舞都是行家。
老蔡邕别看一把年紀,跳起舞來也是活力四射,堪稱一絕。
當年從五原赦歸,五原太守王智想看他跳舞,主動起舞相屬,結果老蔡邕就是不給他面子,後來酒醒了,又怕王智報複,這才浪迹江湖十年。

  “好,好。
”孫策連連點頭。
除夕守歲,還有什麼比看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跳舞唱歌開心。
人生得意須盡興,辛苦了一年,今天就是享受勞動成果的時候,不看戰報,不看公文,不看書生打筆仗,隻看美人跳舞。

  “那我去準備一下。

  “還要準備?

  “當然,跳胡舞,當然要穿胡服。
”甄宓擠擠眼睛,起身去了。

  孫策看着甄宓雀躍的背影,很是驚訝。
至于麼,這麼開心?
看來這胡旋舞一定很驚豔。
若非有把握一鳴驚人,她不會這麼興奮。

  “待會兒好好看,阿宓為了練就這胡旋舞,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袁權含笑說道:“我看着都暈,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練出來的。

  一直端坐着沒怎麼說話的袁衡也說道:“阿宓看似柔弱,實則心性堅韌,有燕趙烈士風氣。
她将來的成就可不僅僅是能歌善舞。
大王可有安排?

  看着袁衡一本正經的說話,孫策忍不住想笑,坐直了身子,啞着嗓子,以深厚的男中音一本正經地說道:“敢問王後有什麼建議?

  他本來斜倚着,神情放松,忽然正經起來,不僅袁衡不習慣,所有的人都有些不習慣,就連正在跳舞的大橋、小橋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齊唰唰地看着袁衡。
袁衡窘得俏臉通紅。
袁權瞋了孫策一眼,又輕推了袁衡一下。
“一家人守歲,又沒有外人,别像個老夫子似的。
你看,大橋、小橋的舞跳了一半就停了,罰你鼓琴一曲,為她們伴奏,也讓夫君聽聽你這半年的成果。

  袁衡求饒地看着孫策,孫策眨眨眼睛,佯作怯怯。
“你要鼓什麼琴?
文王操還是陽春白雪,我可隻聽得懂下裡巴人。

  “你聽聽不就知道了。
”袁權忍着笑,命人取為琴幾,擺在袁衡面前,又對劉和說道:“阿和,你也幫襯一下,與阿衡合奏一曲。
幾個姊妹之中,也就是你的瑟藝最好了。

  劉和領命,命人取了瑟來。
瑟與琴相似,隻是弦更多,聲音也偏低沉,常與琴合奏,襯托琴音。
諸妾之中,劉和的藝術細胞最好,琴瑟皆能。

  袁衡坐在琴前,神色頓時從容了幾分,眉眼也變得生動起來。
她微微側身,向孫策緻意,又對橋氏姊妹笑道:“有勞二位妹妹再跳一曲。

  小橋曲身行禮,笑嘻嘻地說道:“能為王後伴舞,是我們的榮幸。
不知王後要彈什麼曲子?

  袁衡難得的俏皮。
“你且聽聽。
”說着,沖着劉和使了個眼色,手指輕撚,撥動琴弦,“叮”的一聲輕響,随即一串滑音,如泉水叮咚,又如美人歎息,弦音未落,劉和也了一下弦,低沉的弦音正好接住,如同情人初見。

  小橋眉頭一挑,鼓掌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姊姊,我來跳男曲,你跳女曲。
”說着,身形一變,昂首挺兇,左手虛扶,仿佛按着腰間長劍,昂首正步,一派軒昂氣勢。

  孫策一看,頓時絕倒。
他知道袁衡、劉和要彈什麼了,蔡琰那首風靡荊襄的《胡笳十八拍》。
這首曲子一經發布,立刻引來擁趸無數,有好事者為此編了舞,模仿周瑜、蔡琰夫婦共舞,小橋此刻扮演的正是萬千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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