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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父子之間

策行三國 莊不周 2337 2024-01-31 01:12

  張邈、張超兄弟對面而坐,相對無言。張邈揮了揮手,示意彙報完畢的驿卒退下,又讓人賞了一些錢,讓他回去繼續監視。

  蔣幹住在驿舍中,哪怕是單獨一個院子,張邈也有辦法安排人監視。驿卒就是最好的耳目,對張邈來說這是常識,他當年和何颙一起為營救黨人而奔波的時候,這樣的事不知道幹過多少,隻有路粹那個自以為是的書生一無所知。

  “不管蔣子翼所言是真是假,至少他還知道輕重。”張超說道。

  “他要的不僅是錢糧、染料,更需要陳留郡為颍川、汝南門戶。”

  張超點點頭,眼神不安。“兄長,鹬蚌相持,漁人獲利,何況袁紹不是普通的鳥,他是黃鳥。我們與他相争,必須慎之又慎,千萬不能操之過急。”

  張邈一聲長歎。“仲卓,若不是他想殺我,我又何至于此?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他大事未竟就不能容人,要想成功又談何容易。還是曹孟德狡猾啊,趁着南陽兵敗,直接跑到關中去了,隻留下一個兒子在這裡支應袁紹。”

  “兄長,朝廷還有中興的機會嗎?”

  張邈搖搖頭。“沒有,你别忘了,王允可是袁紹的死黨,他遲遲不肯赦免西涼人,我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這個王佐之才,他心裡的王大概不是姓劉,而是姓袁呢。隻不過他手上有袁家上百口人的皿,袁紹真要是成了大事,最後會怎麼報答他還真是說不準的事。”

  “話雖如此,畢竟他現在大權在握,如果調集大軍圍剿孫家父子,我們很可能會受牽連。形勢不明之前,我們也不宜與孫策走得太近。”

  張邈嘿嘿一笑。“那得看袁紹肯不肯低頭。豺狼當道,安問狐狸。袁紹不肯低頭,就算王允想把孫策當作逆臣也很難服衆。仲卓,公孫瓒未滅,牛輔、董越又入河東,孫策在南,青州又有黃巾,袁紹現在四面受敵,騰不出手來,他要破此局,隻能向朝廷低頭,但他一心想革命,鼎立新朝,豈肯委屈求全?”他突然靈機一動,擡起頭。“等路粹在蔣幹那裡碰了壁之後,你去見見他。”

  “通過他去見袁譚?”

  “沒錯,袁譚空有慧名,卻不知道他那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去點醒他,讓他不要被袁紹騙了。如果能和袁譚緩和關系,将來就算袁家得勢,我們也不會一敗塗地。另外,你派人和臧洪聯系,那是一個忠義之士,萬一事急,他能幫上我們。”

  張超連連點頭。

  ——

  不管路粹怎麼軟磨硬泡,蔣幹都咬定一條:刀沒有,其他東西可以交易,特别是新紙,南陽十個紙坊都已經批量生産,可以敞開供應。

  路粹很為難。袁譚最想買的是刀,其他東西想不想買,買多少,又願意花多大的代價,他還真不清楚。他隻能含糊其辭,先和蔣幹說了一些意向性的交易,便想趕回平丘,向袁譚請示。

  第二天一早,路粹出了城,卻發現張超在路邊等他。張超很客氣,先恭賀了路粹一番,然後又請他向袁譚表示歉意,上次招待不同,未盡地主之誼,實在有愧。我想和袁譚見一面,文蔚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路粹正為第一次任務無法完成而苦惱,張超送來了一個台階,他豈有不下之理,當下一口答應,興沖沖地走了。回到平丘,他把事情的經過向袁譚做了彙報,當然不是如實交待。他對袁譚說,他遇到了蔣幹,托使君之威名,我用道義折服了蔣幹,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又說服了張超,逼着他來向使君請罪。

  袁譚将信将疑,但張邈回心轉意,他當然求之不得。與張邈撕破臉絕非他所願。就算不能像以前一樣親密無間,能維持表面的和睦也是好的。他答應了張超的要求,決定在平丘等張超。至于孫策,既然他說無刀可賣,那就暫時緩一緩,先少買一點紙、馬車之類可用的東西,保持聯絡,以後如何發展看形勢再說。

  路粹再次趕往陳留,通知張超。張超便跟着路粹趕到平丘,面見袁譚。他請袁譚屏退了左右後,問了袁譚一個問題:“使君知道我兄長為什麼不敢見你嗎?”

  袁譚很不解。“這話從何說起?張君此言,令譚誠惶誠恐。”

  “因為令尊想殺我兄長。家兄曾面折他,他耿耿于懷,命曹孟德下手,但曹孟德拒絕了。”

  袁譚驚愕莫名,盯着張超看了好一會兒才确認張超不是在開玩笑。他越想越不安。袁紹是什麼脾氣,他很清楚,既然能殺朱漢,能殺韓馥,殺張邈也并非不可能。況且張超說得很詳細,不像是編的,曹操遠避關中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但袁譚更加不安的是另外一件事:既然袁紹與張邈貌合神離,他為什麼一句也不提醒我?虧得張邈是長者,如果他居心險惡,我這小命可就丢在這兒了。

  難道父親也想殺我?

  看到袁譚額頭的汗珠,張超知道袁譚在怕什麼。他拍拍袁譚的手背,不動聲色的添了一句。“顯思,你母親死得太早了。”

  袁譚的臉頰抽了兩下,臉色越發蒼白。沒錯,母親死得早,現在父親最寵的是後母劉夫人。不僅寵劉夫人,而且寵幼弟袁尚。自從袁尚到了邺城,他不管多忙,每天都要抱抱他。

  他想殺我,立袁尚為嗣?

  袁譚被自己的這個推論吓得半天沒敢說話。他生在權貴之家,見慣了鮮皿,但當鮮皿要濺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還是吓壞了。他看着張超,很想從張超臉上看出一點破綻,但他心裡清楚,張超也許别有目的,但父親此舉卻着實有問題。太子隻會監國,不會統兵在外征戰。如果不是父親有了廢長立幼之心,他根本不應該讓他來兖州。

  想通了這個道理,袁譚很快做出了決定。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事實,他都有必要和張邈兄弟搞好關系,将兖州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裡。如果有必要,就連孫策也可以成為盟友。

  袁譚握着張超的手,躬身而拜,行子弟禮重新相見。“先妣雖然不幸辭世,但她的在天之靈從未遠去,一直在照顧我兄弟。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得到二位叔父的關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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