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鴻升同李承乾幾人在那裡打了會兒乒乓球,又同他們約好了時間,待李承乾和李泰去軍校看看。正準備告辭離開,卻被一個禁衛找了過來,說是皇帝要見夏鴻升。
夏鴻升隻得随那個禁衛去了,李世民在禦花園裡面,禁衛将夏鴻升帶去之後,便自己離開了。夏鴻升走了進去,遠遠的就見在去歲夏鴻升頭一次單獨觐見李世民的時候的涼亭裡面,李老二正坐在那裡,不過中間的案幾卻變成了一張小圓桌,那時候跪坐用的墊子,如今也被兩張椅子所取代了。
走近過去,拜見了李世民,然後經過李世民的授意,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小圓桌上面放着幾盤小炒,這是時代在夏鴻升來之前,還沒有炒鍋,可是一年過去,廚子上已經什麼鍋都齊全了。透明的玻璃碗中盛放着半碗清粥,旁邊的高腳杯裡面是一些葡萄釀,裡面還放有幾塊方方正正的冰塊,折射出葡萄釀那紫紅色誘人的光澤。
到底還是給大唐帶來了變化啊!夏鴻升看着涼亭裡面擺放着的東西,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夏卿?”李世民看了看夏鴻升,問道:“何以走神?”
夏鴻升這才驚醒過來,向李世民行了一禮,答道:“臣是看到了如今這涼亭之中擺放着的東西,比之一年之前,陛下初次召見微臣的時候,大有變化。故而一時心中感慨。以至走了神,卻是微臣失禮了。”
李世民掃了一眼涼亭之中的變化,繼而笑了笑。問道:“那依夏卿來看,這變化卻是好是壞呢?”
“自然是好的。”夏鴻升點了點頭:“陛下英明愛民,又不固步自封,所以大唐正在變得越來越好。”
李世民又笑了笑,追問道:“夏卿何以見得?”
“陛下,新的注定要代替舊的,好的注定要取代壞的。比方說耕種。數百年之前,最早的時候。人們種植田地,不翻地,不除草,直接往地裡撒種子。後來人們發現把這田地松一松,把種子埋下去,莊稼會長的更好,所以後來的田地都這麼耕種了。最開始的時候,人們翻地隻能用手拿着石塊去刨,後來,有人發現把石塊系到木棒上,這樣刨地更加方便,這就有了鋤頭的雛形。再也沒有人用手拿着石塊去刨地了。再後來,有了比石頭更堅硬的東西,所以木棒上系的石頭就又被取代了。還比如說手中的武器。最早的時候。人們哪裡有什麼武器,手中拿起一塊石頭,比拳頭更硬,就是武器了。後來,人們發現有的石頭很尖,邊緣鋒利。能夠更加有威力,所以就不用其他的石頭了。專揀這種石頭用,在後來,人們發現青銅鑄劍比石頭鋒利的多,青銅就取代了石頭。又往後,人們發現鐵制的兵器又比青銅堅硬的多,所以鐵器就又取代了青銅。如今到了我朝,發現百煉鋼又要比鐵更加堅硬,所以百煉鋼正在取代鐵。”夏鴻升向李世民解釋道:“所以啊,陛下,唯有常新,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去取代那些舊的,落後的,不好的,而不是被更新的,更好的事物所取代。而陛下,恰是為數不多的,能夠做到常新的帝王。陛下心懷廣闊,敢于去容乃新的,未知的東西,而不是固步自封,保守閉塞,所以大唐在陛下的領導下,新的東西會層出不窮,咱們的大唐也會随之更新,新的變化會越來越多,所以會越來越好。從木屋到磚石,從黃土到水泥,可不就是如此麼?”
“不錯。”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從那制鹽之法開始,到如今的水泥與新式建築,夏卿所帶來的東西,都是新的,新到了朕從未曾所知,這些東西讓我大唐也随之煥然一新,在朕看來,卻也領我大唐變得更好了。這杯葡萄釀,且算是朕聊表謝意吧!”
夏鴻升趕緊也端起面前的高腳杯,行了一禮,然後與李世民一同飲下了一口。
“呵呵,便是這冰,也是……”李世民很是感慨的搖了搖頭,放下來高腳杯,說道:“以前,從小的時候,朕就知道,這冰隻能等冬日裡從河裡挖出,藏于冰窖,來年夏日才能夠餘下少許,以供使用。可是夏卿出現了之後,這冰,就變成了無論四季,随時都可以制得的了。”
夏鴻升笑了笑,問道:“不知陛下今日讓臣前來,卻是所為何事?”
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也無甚子事情,隻是今日看完了夏卿所著之《三國演義》,之後心中有所疑惑,故而特意請夏卿這位親筆所著者前來,為朕解惑。”
“既如此,還請陛下示下。”夏鴻升拱手行了禮:“微臣當盡力為陛下解答。”
“看了夏卿所著的這本三國,朕甚是喜愛,其中之謀略格局,着實叫朕着迷。書中之人物,也是令朕記憶猶為深刻。”李世民對夏鴻升說道:“那諸葛孔明智謀無雙,無論是眼界格局,亦或是兇中謀略,天下無出其右者,然則過于謹慎,不善放權。周公瑾妙計堪比孔明,隻可惜有超人之才,卻無容人之量,最終英年早亡。更不消說那些個赤膽忠心,勇武過人三國将領,一個個形象鮮活,看之如似在朕眼前一般。而那三國之君,劉玄德知人善任,虛心納谏。曹孟德心思缜密,堅毅果決。孫仲謀善于審時度勢,深謀能忍。此三子者,皆為一時無兩之人。可是,劉玄德之子劉禅,貪圖享樂,竟然樂不思蜀,曹孟德之後曹丕,比之孟德遠矣,那江東孫吳,也是後繼無人,再不複孫氏威風。雄雄三國,竟然無一國能有延續父輩強盛的後繼者,終于似的三國歸晉!還有那司馬懿,陰險刻毒,善于僞裝,終于篡得大統,然其後者,亦難續天下久矣。朕每每思之,便皆深感迷惑。何也?!”
夏鴻升心下了然,說道:“陛下的疑惑是,為何那曹操、劉備、孫權三人英雄如斯,卻竟然連一個能夠堪當起重任的繼承者都難以培養的出來?”
“不錯。三人俱都是一時之豪傑,可鲸吞天下之人物,卻為何後繼者皆盡無能之輩,便不是無能之徒,卻也比之父輩遠矣?!”李世民點了點頭:“朕百思不得其姐,故而想要問問夏卿,何也?!”
“這……”夏鴻升心中一凜,李世民這麼問,一定是聯想到他自己了。如今他的兒子們都還小,李世民卻已經開始焦慮着自己的兒子們能不能有他自己的能力和本事,去繼承他的天下,去完成他的遺志,去保護他渴望大唐萬世永昌的願望了。
李世民看出來的夏鴻升的顧慮,于是說道:“今日此間,你我隻是飯後閑聊,非是君臣問對,夏卿莫要拘謹。今日所談,隻有曆史興衰,而無皇家更替,夏卿可暢所欲言。”
聽李世民這麼說了,夏鴻升于是躬身行了一禮,然後答道:“陛下既然如此說了,那微臣就鬥膽說幾句愚見。陛下,不知道您留意過沒有,自古以來,不論何朝何代,都有一個奇怪的現象。”
“什麼?”李世民親自給夏鴻升填滿了杯中的葡萄釀,問道。
“謝陛下!”夏鴻升趕緊謝道,然後又答:“夏啟開國,而桀亡之;湯王立商,而纣亡之;文王興周,而赧亂之。乃至于春秋戰國,而後有始皇帝一統天下,卻二世而卒之。漢何其強大,卻也終究天下三分。陛下有沒有發現,這些朝代之中,無論哪一國一朝,開國的帝王都是天下無雙的英豪,且又能夠從谏如流,兢兢業業,以至于每一國一朝,開國之時都是政治清明,民風淳樸,朝廷與百姓互相信任,天下太平。再往後,或有幾代守成之主,再往後,則一代不如一代,最終必然昏聩失德,民心離散,天下再起紛争,然後又有人從中脫穎而出,再次一統天下,一代代傳承下去,卻仍舊是這麼個怪圈。如此周而複始,一直重複?”
李世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夏卿之言,朕又何曾不知?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朕讀了數不清的史書,這其中之興衰,所見者比比皆是。前幾代多數能夠克己愛民,往後卻愈漸昏聩,終緻國破家亡,竟然無一例外者!呵呵,這萬世永昌,又有哪一個真的到了萬世?可是,朕偏不信!朕的大唐,就是要讓它萬世永昌,萬年永存!朕不信朕子孫也會如此一般,所以朕要像個法子,朕要這種事情不會出現在朕的後人身上!可是朕如今暫無頭緒,而夏卿思慮,卻總能另辟蹊徑,将人帶入一番新天地之中。故而,今日朕想聽聽夏卿的說法。”
“陛下,這不單單是帝王個人的問題,而是一系列問題的綜合爆發。每逢到了國之将滅,并非是國君一人出了問題,而是所有的一起,社會、百姓、制度、官員……所有的問題集中到了一起,才會引來最可怕的爆發。”夏鴻升對李世民說道:“既然陛下想聽,那微臣就跟陛下講一講微臣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自然,微臣也不知道這些想法到底對不對,隻是講出來,權作讓陛下參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