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習書的同窗很有可能就是謀财害命的惡人,這讓考生們極度不安了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仵作哪裡知道自己一句話,引出了這麼大的反應,擺手道:“我也隻不過是猜測,還要繼續查才知道死者的具體死因。”
本來這件事就該到此為止了,可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全志城卻踱步走了過來:“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事,卻不見二樓的白冰。”
這一句,若是平時問倒沒有什麼。
可如今剛剛出了命案,兇手很有可能就住在這間客棧裡,有人死了,大家都來看,卻不見百裡寒冰的身影。
全志城不說還好,這麼一提,大家都開始面面相觑了起來。
葉妖娆挑了挑眉頭,将目光落在了全志城的身上,警惕的眯起了眸。
那仵作一開始隻不過是想要說說海話,唬弄一下這些書生們,現在聽全家少爺這麼說,又見那少爺有意無意的朝着他這邊看了過來。
那仵作立刻有了反應,順着全志城的話道:“有人沒來?如今這番景象也不出現,倒是叫人懷疑了。”
知府早就看百裡寒冰不順眼裡,聽到仵作的話,冷笑了一聲,指揮着手底下那幾個衙役:“你們幾個去把白冰給本官找出來!”
“知府要找我?”
突地,淩空出現了一道淡漠如冰的嗓音,一身白衣的百裡寒冰從二樓緩緩走了下來,長袖上似乎還帶着水汽,應當是剛剛回來。
但注意到這些細節的人除了葉妖娆之外,根本不會有第二個人。
知府沒想到他會在客棧裡,眉頭皺了皺:“你既然在客棧怎麼不出現?”
“睡着了。”不平不淡的三個字,再一次把人堵的啞口無言。
葉妖娆卻知道百裡寒冰是在說謊,薄唇勾了勾。
全志城冷笑了一聲:“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能睡的下去,倒是叫人奇怪的很呐。”
百裡寒冰神情淡漠的掀了下眼皮。
全志城繼續道:“我看你不是在睡覺,該不會是趁着這段時間在消除什麼贓物吧,比如你殺了人之後,搶去的那些東西。”
“全少爺英明。”仵作拱了拱手:“下官也是這般懷疑,看這人的打扮也不是什麼好的出身,那雙眼睛裡連點感情都沒有,以下官看你這兇手十有***就是他。貪圖錢财也就算了,見人不給就起了殺意,簡直就是畜生才會做出的行徑!”
仵作的聲讨聲一出,考生們看着百裡寒冰的眼神裡也帶了幾分不含而喻的懷疑。
全志城的臉上隐隐的露出了詭計得逞的模樣。
葉妖娆雙眸眯了眯,輕輕的笑了起來:“聽先生的意思,這位同窗的死,必定是因為身上的錢财太多,才引來殺身之禍?”
仵作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插嘴,朝着葉妖娆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臉上露着崇拜,重重的點了點頭:“正是!”
聽到這兩個字,葉妖娆的态度一轉,臉上的輕笑也消失了,隻剩下了淡淡的痕迹:“先生這般肯定,學生倒有一件事不懂了,既然先生說白兄是貪圖死者的錢财才起了殺心,那為何死者身上的細軟具在,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害,就連他的房間也是整整齊齊,沒有被人翻找過,内衫裡的銀票也都還在?”
仵作被噎的一愣,這才注意到葉妖娆所說的那些細節,若是平時他不是注意不到,隻不過這次看老爺的意思明顯是要盡快了事,所以他也就沒有細查。
現在被一個黃毛小兒當衆指出了自己的錯誤,仵作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紅一陣青一陣,好不精彩。
考生們也不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尋常百姓,現在聽了葉妖娆的分析,紛紛都将目光落在了仵作的身上,想是在等一個合理的解釋。
仵作被看你的惱羞生怒,眸子一冷:“即便是不圖财,也不能證明這人不是他殺的。”
“先生這話聽來真是有意思。”葉妖娆笑了起來,眸中湧動出了深沉的暗意:“那以先生的意思是隻要不能拿出證據來證明這人不是白兄殺的,先生就一口咬定白兄是兇手了?那學生倒要問了問,先生可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人是白兄殺的?”
“我……”仵作攥了攥手,才不過剛剛看過屍體,他去哪裡找證據!
葉妖娆勾唇:“先生既然找不到證據,就不該随便冤枉人,這樣可對不起你仵作的稱号,這種有失公允的事,可不像别的,人命關天,先生一句話就定這麼随便定了别人的罪……呵呵,不知道等上面的人來了,又會怎麼查。”
這是在拿現在局勢壓他呢!
仵作咬了咬牙,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一群書生中竟然還有如此伶牙俐齒,觀察細緻的,他朝着自家老爺鐵青的臉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若是處理不好這件事,肯定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臉上也跟着冷了下來,穩了穩心神道:“我雖沒有證據,不過這客棧出了人命,門窗都是緊緊關閉着,後院又落了鎖,這殺害人的兇手定然就在你們中央!小夥子你也無須在和老夫争辯,等老夫仔細查完屍體,這件事自然就會水落石出!到時候那害人的人,再如何狡辯,也得入獄!”
語落,他袖子重重的揮了一下,走到了知府的旁邊,雙手微拱:“大人,老夫請求大人,多多在客棧附近派些官兵,一來可以保護其他考生,二來也能防止兇手逃走。”
“就依仵作所言。”知府滿意的揮手,往客棧周圍潛派了許多的官兵,他想的比仵作要深遠,說來他并不在乎能不能抓到兇手,隻要這段時間,這些考生們不亂跑,旁的人就不會知道命案的事,到時候不管是大皇子來還是三皇子來也聽不到任何的風聲……
他的算盤打的很好,隻是不知道若是以後當他知道,被他軟禁的這些書生裡,其中一個人就是殺伐不絕的三皇子,他又會是怎樣的一番表情……
葉妖娆看着四周埋下的官兵,薄唇帶出了絲絲的嘲諷,不過……
這件案子确實是奇怪。
她方才也進那書生的房間,門窗确實都是緊閉的,沒有半點被打開的痕迹,就連地闆上也是幹幹淨淨的。
一開始的時候,她懷疑肯定是什麼高手行的兇,所以才會如此的幹脆利落。
但直到她看到百裡寒冰,才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三殿下的武氣已經夠高超了,可是就連出一趟門,也難免會沾惹上外面的濕氣。
就連現在也是一樣,外面還在下着雨,不管是誰進了屋子,地上都會留下痕迹才對。
除非就像方才那位仵作說的那樣,殺人兇手就在這間客棧裡!
他并不是從外面進來的……
按照道理來說,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和這個人同住一間房間的舍友,可死者的舍友不是别人,而是爵決。
爵決是不可能會殺人的,可是又有誰能在進入房間之後,不被爵決發現?
葉妖娆皺了皺柳眉,朝着爵決的方向看了過去。
剛巧,爵決也擡起了眸,臉上閃過了一絲深意。
這宗命案看上去簡單,實際上卻複雜的很。
爵決是何其聰明,他雖然沒有葉妖娆的機敏,卻不遲鈍。
和他住在一個房間的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身為舍友,卻連兇手見到沒有見到,這不符合常理。
除非,這人是在客棧外被殺的。
但是今天不像平常,早早就下起了雨,那人也是和他一同睡下的……
百裡寒冰走過來的時候,就見這兩個人對望着,說不出的默契。
漆黑色的眼睛一眯,臉上的線條剛硬而冰冷。
葉妖娆隐隐覺得身上有一絲涼意。擡眼看去,百裡寒冰已經上了樓,隻是一雙眼睛俯視着自己,眼中格外幽深卻又格外空茫,嘴角也勾着一絲淡淡的嘲諷,似乎是十分不屑她和其他男子走的近。
那樣的嘲諷,葉妖娆看多了,卻覺得有些生刺。
他有什麼好不屑的。
再不屑,他還不是拿着自己替慕容飛雪擋槍……
葉妖娆暗色的眸沉了沉,再沉了沉,接着就燃起了滔天的怒氣,将一雙眼睛燒的晶亮,卻是再也不去看百裡寒冰。
所以她也就沒有注意到,二樓的那道孤傲與世的人影比以往多了些難以形容的落幕,就連他嘴角嘲諷的弧度,都有些難以察覺的僵硬……
命案一出,現在或許還沒有人注意爵決,但以後就不保證不會有人就着這件事找爵決的麻煩。
爵決知道,葉妖娆也知道,兩人坐在一起就是想要談談,但是這茶剛剛泡上,還沒徹底泡開,那邊客棧的小厮就跑了過來,對着葉妖娆道:“公子,外面有人找。”
這個時候,還能被官兵放進來,看來來找葉妖娆的這個人身份不凡。
一開始葉妖娆還以為是沉家那邊得了消息,轉念想想又不會那麼快,直到看到客棧外那道倩影,葉妖娆皺了皺柳眉,直覺性的不想見。
偏偏慕容飛雪已經看到了她,語帶嘲意的開了口:“某些人不會是連見我的勇氣都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