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下了一下午的雨,墨色的蒼穹之上沒有星辰,氣溫微涼,頤和放下簾子,靠在車壁上,閉上了幽深的眸子,假寐片刻。
可是,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霎那,雲朵痛苦的臉就浮現在了她的眼前,而與之前在夢中看到的不同的是,頤和看見了從霧氣之中顯現出來的雲朵的身子,看不見兇器,卻能看見雲朵的兇腹,不斷出現傷痕,鮮皿如瀑,鮮紅的刺眼。
“為什麼?”依舊是那一句得不到答案的話。
她總是看見慘死的雲朵,是不是在怨恨她沒有将真兇揪出來呢?頤和的心猛然揪痛,愧疚的喚了一聲雲朵,向要靠近近在咫尺的女子,但才邁出一步,就聽見雲朵歇斯底裡的喊了一句為什麼,迅速消失在霧氣之中。
“雲朵!”一聲驚呼,頤和驚醒,馬車外傳來鴻毛的清冷的聲音,“公子,到了。”随即,車簾便被從外掀開,頤和擡頭看向鴻毛萬年不變冰山臉,額角一滴冷汗淌了下來。
過了三息,頤和才感覺找到了自己的大腦,碰上鴻毛疑問的眼神,頓時生出一股氣惱,遂快速的爬下了馬車。
雲春樓門口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熱鬧非凡,仿佛是涼城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都來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淺淺的而富有深意的笑容。年輕的女子們,或三五成群,或是随着家人,言笑晏晏之間風華盡顯;身着華袍的男子們,挂着勢在必得的笑容,與認識的人打着招呼,或者直接步入雲春樓,也有一些人站在原地便與人聊開了。
鴻毛見頤和已下來,便将馬車牽去後院。
頤和淡淡地掃視了周圍的人一眼,這些人裡面沒有認識她的人,但她卻多少知道這些人的身份,而正在這時,一道磁性的聲音在頤和耳畔出現。
“藥賢弟,好巧啊!”澹台絕一身藏藍色圓領長袍,出現在頤和的身邊,和煦的笑顔,幾乎閃瞎頤和的雙眼。
澹台絕微笑着看着頤和,沒有想到“他”真的會來這裡,心底冒出一絲喜悅,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對剛才對頤和稱呼,更加喜歡。
她怎麼就忘了澹台絕有雲春樓貴賓牌的話,那一定會參加今晚清華丹的拍賣了,心底閃過一絲懊惱,嘴上卻條件反射的道:“是啊,好巧!”
澹台絕聽出了頤和話語裡的不悅,對頤和左右望了望,沒有看見童月,便猜想是因為和童月鬧了小别扭,是以才會悶悶不樂,“賢弟一個人來的嗎?怎麼不帶護衛?”最近涼城來了不少江湖人,保不齊裡面就有匪徒,藥兒這樣精靈的孩子,最容易是他們的目标了。
見澹台絕這樣問,頤和心中一驚,生怕鴻毛會壞了自己的大事,便哈哈哈一笑,道:“當然是我一個人來的,我已經是大人了,要那些沒用的護衛做什麼,走走走,我們進去說話!”說着便與澹台絕并肩而行,往雲春樓而去。
身後,停好馬車的鴻毛剛好看見頤和與澹台絕同行而去,心裡奇怪王爺是何時到的涼城,但看頤和與他有說有笑的,便猜測是頤和約了王爺來此,是以,他便遠遠的跟在二人身後,不去打擾。
一路行到二樓,頤和一面擔憂着鴻毛會突然出現,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面與澹台絕說話,“前些日子小弟便想來這裡玩,但哥哥不讓我來,所以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呢。”
頤和的話語中透着無邪,還有信任,澹台絕受用至極,但一看頤和那張陌生且熟悉的臉,想蹂躏頤和頭發的手便放了下來,“這裡是涼城最大的拍賣會,物品之齊全連京師都望塵莫及,”見頤和一臉疑惑的模樣,便解釋道,“峥州雖是首善之地,但這樣有影響力的拍賣會是不允許存在的,所以……”也就是說,雲春樓這座拍賣場是黑市,卻因為每一年都會上繳驚人的稅費,才被允許存在。
無商不奸,無官不貪。雲春樓打着茶樓的旗号,行着拍賣的事實,就算地方官都知道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卻不會有人去告發。
澹台絕說的隐晦,頤和卻是明白,玉娘是在京裡有人呢,不然哪有那個膽子開拍賣場。
上到二樓,澹台絕對一綠裙婢女出示了一下貴賓牌,那婢女原本恭敬的表情變得更加恭敬,一面交給二人各一張号牌,“請二位妥善保管此牌,樓上請。”
三樓是雲春樓招待貴客的地方,有專門的包廂,居高臨下直對着拍賣會場。
澹台絕收了牌子,與頤和上樓,而鴻毛在二人身後不遠處跟着,卻因為澹台絕一門心思都在頤和身上,未曾回頭看過一眼,便一直不知道頤和其實就是赤練行宮的那一位。
二人在東邊的包廂坐定,頤和有些奇怪鴻毛為何這麼久了都不曾跟上來,轉頭去看包廂門口,卻見到一角青衣,瞬時便眯起了眼,心道:這鴻毛為什麼守在門外,而不進來給澹台絕見禮呢?
因三樓所有的包廂都在面對會場高台的方向開了一道小窗,是以能看得見其他包廂裡的人在做什麼。而與頤和對面的包廂裡,坐的是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容貌姣好的年輕女子,而此時,女子正在用口喂食與男子;左邊的包廂中,坐了四五個人,看相貌似是一家人,中年男子華服加身,氣場穩重,**歲的少年則活潑的多,眼神兒到處看,另外兩名女子年紀相差不大,卻一個樸素,一個妖豔;右邊的包廂中,卻隻坐了一名青年,因側着臉,看不到全貌,但他喝茶的樣子極優雅,一看便知道其身份不凡。
澹台絕快速的掃過對面的三個包廂裡的人,轉過頭來見頤和心不在焉的模樣,便問:“賢弟有心事?”
澹台絕在面對和順公主的時候,與現在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溫柔細膩,讓頤和很不适應,“沒有的事啦,隻是來之前喝了一些花茶,到現在都不怎麼舒服!”她從骨子裡不喜歡喝花茶,以為莫菲菲的好心,她已難受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