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被扒去了身上的蟒袍,隻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任由宮中的侍衛押着來到了午門外。曹化淳和王之心緊随其後,在他的身後,則是幾名小太監和一隊錦衣衛。
今天監刑的是曹化淳,早有兩名小太監給他搬來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連香茗都給他準備好了。
李修文注意觀察了下,這曹化淳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雙腳是四平八穩的,不是“内八”也不是“外八”,這讓他心中着實有些疑惑。
宮裡的規矩,行刑輕重是看監刑太監的表情和動作來決定的。若是太監的兩腳是外八字張開,則行刑較輕,受刑之人尚可留下一條性命。倘若太監的兩腳尖是向内靠攏靠攏的話,哼哼……受刑之人就會被杖斃了。
可這回曹化淳不按套路出牌,實在是讓李修文有些想不通,朱由檢到底是隻想懲戒自己一番,還是要取自己的小命?
這回的廷杖,朱由檢連道手谕都沒給下,完全就是直接命侍衛拉出來就打的那種。
行刑前,王之心過來給李修文解下了手上的鐵拷。随後,便有兩名侍衛上來用草繩綁住他雙手雙腳,再拿個大布袋一套,把他上半身都給套在了裡頭。
兩名錦衣衛将李修文按倒在地上,讓他趴在那裡無法再動彈,随後便将他的褲子扒下,在衆人面前光着腚受刑。
衆人齊齊向坐在那兒的曹化淳看了一眼,發現他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雙腳也沒再動過,一時都看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這到底是真打呀,還是假打呢?
便是一名小太監湊了過去,哈着腰聽他低聲吩咐了幾句後,便直起腰來揚聲喝道:“行刑!”
我勒個去!
我當然知道要行刑啊,可這要打多重呢?
十名負責行刑的小旗官心裡拿不定主意,互相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第一個動手。
這位爺來頭可不小,正二品的都督佥事,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人家的大舅哥,現在沒弄懂曹化淳的意思,他們哪敢下重手?
可若是打輕了也不行啊,皇上是什麼意思現在還不知道,一旦他不滿意的話,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午門外,一幫子太監和錦衣衛們大眼瞪小眼,愣是半天沒有行刑。
曹化淳心裡苦笑不已,皇上根本就沒吩咐過,要死還是要活。這一來可就把他給難住了,但也不能就這麼拖下去不是?
他隻好親自出聲道:“行刑吧。”
一隊錦衣衛排成一排,沒有人願意上前行刑,最後衆人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留下一個反應慢了半拍的孤零零站在前邊。
得,這出頭鳥自己是當定了。
那人搖了搖頭,隻好第一個上去動手了。
“擱棍――”
曹化淳輕聲喊了一句,邊上的校尉們便跟着齊聲大喝道:“擱棍!”
那名小旗官便手持着一根大竹杖,擱在了李修文光溜溜的屁股上。
在這大冷的冬天裡,李修文隻感覺身上一涼,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耳中便聽到一名太監喊道:“打!”
“砰――”
隻聽近前的大漢一聲大喝,呼地一棒子就抽了下來,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一棍可着實不輕,李修文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叫出了聲。他連忙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愣是一聲都沒吭。
須臾功夫,五棍便打完了,換上另外一人接着打。
此時,頭套在布袋裡的李修文額頭上滿是汗水,唇角已經溢出了一縷皿絲,那是承受劇痛之下咬破了嘴唇流出來的鮮皿。
“輪刑――”
前邊兩人打完之後,那小太監便喊了一聲,其餘的八名錦衣衛便排起了隊,輪流上前執杖行刑。
“着實打――”
“用心打――”
“着實打――”
他們喊着号子,每一聲話落,便是一棒子落下,棍棒如同雨點般落在李修文的大腿和屁股上,每一棒下去,他的身子便輕微地顫動一下,顯然是正在強自忍耐着。
王之心就戰在邊上,一直在留心觀察着。他發現,這些人下手都不輕,卻也沒有真的往死裡打,不由得向曹化淳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曹化淳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打,隻能是随着錦衣衛們自由發揮了。
這樣的話,沒有得到準确的暗示,他們絕對不敢輕易就将人給打死了。如此一來,他們怕聖上怪罪,也絕對是不敢打得太輕的。
五十棍打完後,李修文的屁股早已經皮開肉綻,看着很是滲人。
錦衣衛們丢了木棒,提起李修文身上麻布的四角,呼喝一聲高高舉了起來,朝着地上狠狠地一摔。
“砰――”
李修文本就奄奄一息,再讓他們這麼一摔,差點兒就暈厥了過去。
待到麻布被人從身上拿開後,李修文睜開朦胧的眼睛,便見曹化淳已經來到了身前,小聲在他耳邊說道:“李大人,對不住了,皇上沒和咱家說要如何打。”
說完後,他便起身回去覆旨去了。
王之心走上前來,說道:“李大人,咱家讓人送你回去吧?”
李修文輕輕搖了搖頭,雙手強撐着想要起身,身子顫抖着緩緩上升到了一半,卻突然兩眼一翻,直直向後倒去。
“李大人――”
王之心心裡一驚,忙對邊上的兩名小太監吩咐道:“快,快擡李大人回去,好早點兒找大夫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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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朱由檢剛剛接見完楊廷麟,心中對盧象升一事已經有了決定。
事情确實如李修文所言,是巡撫張其平和高起潛給下的絆子,可他仍然不打算殺了高起潛,隻打算用張其平的性命,來平息将士們的怒火。
不過高起潛雖然免于一死,暫時也不再适合擔任監軍一職了,朱由檢另外委任一名太監,前去接手了高起潛的職務。
見到曹化淳回來,朱由檢随口問道:“李修文如何了?”
曹化淳恭敬地答道:“廷杖五十後,李大人看樣子已經不行了,估摸着回去後得躺上些時日。”
“唔――”
朱由檢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實際上,李修文現在是死是活,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大事。朝廷的官員那麼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就像先前的盧象升一樣,死了就死了吧。
幾個月下來,不也沒見他打赢過清軍不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