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九點多鐘,彙華飯店大堂内,肖文虎來到吧台住宿登記處。
服務生躬身施禮,說道:“先生,請問您是住宿還是找人?”
“找人。”肖文虎從懷裡掏出證件遞過去。
服務生接過來一看,是警備司令部緝私處的證件,連忙雙手奉還,說道:“警官,我能幫到您什麼?”
肖文虎:“我們正在調查一個走私嫌疑人,初步懷疑他就藏在你們飯店内,我要查一下客人的住宿登記簿。”
“可以。”服務生從吧台下面将登記薄拿出來,遞給肖文虎。
肖文虎一頁一頁仔細的查找着,所有住宿客人名單都找遍了,并沒有發現丁凱文的名字。
肖文虎合上登記薄,說道:“住宿的客人名單都在這上面嗎?”
服務生:“是的。”
肖文虎想了想,把登記薄還回去,囑咐道:“案情十分重大,為了避免驚動嫌疑人,你不許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被我知道消息洩露,唯你是問!明白嗎?”
服務生:“警官,你放心,我跟誰都不會提。”
接到高非傳遞的情報後,肖文虎是特意前來做進一步查實,沒想到竟然一無所獲。
肖文虎走出飯店,上了一輛黃包車,說道:“老北門南路。”
肖文虎住在老北門南路柳條弄,距離那家香煙店也不遠,差不多四五百米的距離。他心想隻能是先回去,再想辦法聯系高非,商量這件事該怎麼辦。
到了柳條弄,下車付了車錢。肖文虎打開門鎖,走進屋子裡,正準備摸找燈繩,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他伸手摸向腰裡的手槍,身體貼着牆壁上。
“誰?”
“别緊張,是我。”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肖文虎松了一口氣,伸手拽亮電燈,屋子裡頓時明亮起來。高非穿着一套黑色中山裝,戴着一頂禮帽,正坐在椅子上。
“高先生,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一直在暗中跟着你。”
“你擔心我對付不了丁凱文?”
“坦白的說,在今天之前,确實有一點。不過,從剛才你能察覺到我存在這件事來看,我的擔心似乎有些多餘。”
“我今天隻是去查實一下,真正要動手的時候,不會是隻有我一個人,我還有其他幫手。”
“我知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小心一點的好。怎麼樣?查到他住在幾号房間了嗎?”
“沒有。”
“啊?不應該啊?”
高非沉思着,難道自己判斷錯誤?馬超群根本就不是去見丁凱文?而是去辦其他的什麼事情?
肖文虎:“高先生,沒有找到他也不要緊,咱們慢慢來。上海雖大,他既然是意圖監視你,就一定是在你周圍,早晚能夠露出行藏!”
高非點點頭,說道:“隻能這樣了……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
“什麼事?”
“我需要三四輛軍用卡車。”
“……好,我來想辦法。你要卡車做什麼?”
“現在有一個機會,或許能弄出幾車糧食。隻不過,我們的人手太少,你還要通過上級,多調集幾個人,一定要會開車。”
“沒問題,隻要能弄出來糧食,需要多少人,咱們有多少人!”
“如果這些事都準備好了,你再通知我。”
“好!”
…………
高非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夜。
剛一進院門,‘汪!’的一聲狗吠,把他吓了一跳,借着夜色仔細一看,一隻兩三個月大的小狗扭搭着從暗處出來,它并不怕生,在高非腳下亦步亦趨的跟着。
高非走到門口,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邁步走進去。
上到二樓卧室,蕭甯甯已經坐起來,睡眼惺忪的說道:“你怎麼才回來?”
高非脫掉外衣,說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晚上有些公務。”
蕭甯甯揉着眼睛,嘟囔着:“公務公務,每天都是公務!”
高非換上睡衣,說道:“院子裡來了一條野狗,不知道從哪鑽進來。”
蕭甯甯往高非的懷裡拱了拱,微閉着眼睛,喃喃着說道:“什麼野狗,是青桐送給我的禮物……”
高非:“禮物?龐青桐還真是特别,送你一隻狗?”
“嗯……”
“你自己都照顧不了,還能養狗?”
“怎麼不能,我吃什麼,它就吃什麼。”
“你是不是也要學那些貴婦人,整天抱着狗到處轉悠?”
“我才不呢,我是讓黑妞看家護院,要不然我整天一個人在家,進來賊怎麼辦?”說了半天話,蕭甯甯也精神了,坐起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狗的名字叫黑妞?”
“是呀,好聽嗎?”
“好聽……睡覺吧。”高非回手關掉台燈。
“你把我弄醒了,你要睡覺了?不行,陪我說會話。”
“别鬧,明天還要早起,這幾天站裡的事特别多……”
“就說一會,十分鐘。”
“好吧,你要說什麼?”
蕭甯甯想了一會,說道:“就說說黑妞。”
高非在黑暗中,閉着眼睛,嘴裡應付着:“說吧,我聽着呢。”
“黑妞跟我可好了,今天送來的時候,它就圍着我轉,青桐怎麼叫它,黑妞都不理她……你在聽嗎?”
“嗯,聽呢……”
“對了,你知道黑妞叫什麼名字嗎?”
高非笑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黑妞叫什麼名字。”
“我一猜你就不知道,人家這是外國狗,叫邊境牧羊犬。”
“你說的這不是名字,這是狗的品種。”高非忍不住糾正着。
“都一樣。”
“嗯,一樣。”
“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柯利犬。你說外國人真是不嫌麻煩,幹嘛一定要起兩個名字?”
“誰知道呢……睡吧,十分鐘到了。”
蕭甯甯被自己的問題勾起了興趣,自言自語的說道:“黑妞既然叫邊境牧羊犬,應該是在兩個國家中間生活,一個國家的人叫它牧羊犬,另一個國家的人呢,就叫它柯利犬!怎麼樣?我說的對吧?”
“對,對。”高非打着哈欠,心裡忽然一動。
兩個國家兩個名字?蕭甯甯無意間的胡言亂語點醒了高非。
他裝着漫不經意的說道:“甯甯,我記得你表哥是不是也有兩個名字?”
蕭甯甯:“是呀,‘凱文’是他去美國以後改的。”
“那他以前的名字叫什麼?”
“寶山,丁寶山。”
“哦……丁寶山。”高非心裡明白了,肖文虎所以沒有查到丁凱文的名字,是因為他用以前的身份登記住宿,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不想被人知道他回到了上海。
“你問我表哥的名字幹嘛?”
“我聽你說兩個名字,就聯想到他。”
“我說的是狗,你想到了我表哥,你這不是罵人呢嗎?”
“黑妞這麼可愛,我怎麼能是罵他?”
“說的也是……嗳,明天你就看見黑妞有多漂亮。”
“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