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之後,衆人都走了,李東哲還坐在座位上沉思着。因為他不明白,根據情報顯示,軍統在上海隻有區區十幾個人,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内,調來這麼多的行動人員。
王秘書推開門探進頭來:“李副處長,我到處找你,原來你躲在這。”
對于李士群的秘書,李東哲不敢怠慢,連忙站起身:“王秘書,什麼事?”
“李主任請你過去。”
李東哲趕忙跟着王秘書走出會議室,邊走邊問:“李主任的病情怎麼樣?有沒有好轉?”
王秘書面色凝重,搖搖頭:“不僅沒有好轉,好像越來越嚴重。”
“伯特利醫院和紅十字會總醫院不是來醫生了嗎?他們怎麼說?”
“他們懷疑是……霍亂!”
“霍亂?這怎麼可能!”
“具體還要等化驗結果出來之後才能有結論。”
“化驗結果什麼時候出來?”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出來。”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副主任辦公室門外,穿過警衛區,王秘書和李東哲一前一後推門走進去。
辦公室空無一人,李士群躺在他堡壘一樣的卧室裡,床邊放着一個水桶。他現在每隔十幾分鐘短就會嘔吐排洩,因為胃裡已經沒食物可吐,桶裡都是清水一樣的液體。
兩名護士站在一邊服侍着,她們都戴着口罩,而且離李士群很遠,顯然是害怕傳染。葉吉卿床坐在床邊不停的抹着眼淚低聲啜泣。
王秘書走到門口:“李主任,李副處長來了。”
挂着幔帳的床上伸出一隻幹枯的手臂:“讓他進來。”
李東哲邁步走進卧室,幔帳後面傳來李士群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們都出去吧,我要跟東哲說幾句話。”
葉吉卿和王秘書連同兩名護士都離開了卧室,隻留下下李東哲一個人。
李東哲撩開幔帳,吃驚的倒退了一步,短短半天時間沒見面,躺在床上的李士群已經完全脫了像。
原先的李士群是圓臉,身材微胖。現在則變成另外一個人,眼窩深陷,面色蠟黃,因為嚴重脫水消瘦的太迅速,皮膚都起了皺紋,看着就像一下子蒼老了二三十歲的樣子。
李士群喘息着強笑道:“我剛才讓吉卿拿鏡子照了一下,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老猴子!”
“李主任,這到底是什麼病?怎麼會這麼嚴重?”
“我懷疑是有人給我下毒!”
“按說您的一日三餐都有專人負責,還要經過層層檢查……”
“不。不是在我們内部。你還記得兩天前,憲兵隊涉谷少佐請我赴宴的事嗎?”
“當然記得。”
“我感覺就是那天,木村在食物中下毒害我!”
李東哲猶疑着:“木村雅山雖然和您發生過幾次沖突,但是還不至于有這麼大的膽子吧?”
“他一個小小的特一課課長,當然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我猜測這是柴山兼四郎的授意!”
“柴山中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您可是一心為他們做事,這些年要是沒有您的辛苦操勞,上海哪來的和平安甯。”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從古至今都是如此。這道理我早就懂,隻是沒想到居然應驗到我的身上!”
正說着話,王秘書帶着一名醫生匆匆走進來,神色緊張的說道:“李主任,化驗結果出來了。”
李士群劇烈的喘息着:“說。”
那名醫生從口袋裡拿出化驗單,說道:“經過化驗分析,李主任得的确實是霍亂!”
李東哲站起身說道:“李主任,我親自帶人護衛您,立刻去醫院治療。霍亂也不是絕症,隻要精心治療完全可以康複痊愈!”
醫生說道:“李主任感染的不是一般的霍亂病菌,而是一種名叫阿米巴菌的病菌,準确的說就是一種慢性毒藥!”
李東哲驚訝的說道:“毒藥?”
醫生:“對!這種毒藥是用患霍亂的老鼠屎液培育出來,人要是感染了這種病菌,開始沒有任何症狀,它會有一個潛伏周期,等到36小時之後,會突然爆發,上吐下瀉,症狀跟霍亂完全一樣……”
李東哲打斷他:“你直說怎麼治療!”
醫生:“阿米巴菌會破壞人體内的白皿球,在極短時間内,人體内的水分會通過嘔吐排洩消失殆盡!所以很遺憾,這種病無人能治,而且,而且……”
李東哲:“而且什麼?”
醫生:“而且因為失去水分太多太快,病人死後會變得像幹屍一樣。”
李東哲:“既然病菌是人工培育,難道就沒有解藥?”
醫生猶豫了一下,說道:“阿米巴病菌是日本軍方研制出來,本來是做為細菌武器用于戰場上,但是因為近年來,日本僑民大量移居中國,他們擔心會禍及自己人,所以就沒有推行。哦,這不是我說的,這是伯特利醫院的德國醫生說的。我隻是鹦鹉學舌,鹦鹉學舌。”
李士群嘿嘿冷笑着:“果然是日本人……醫生,我還有多少時間?”
醫生:“理論上隻有……幾個小時!”
李東哲瞪大眼睛:“幾個小時?怎麼會這麼快?”
醫生解釋着:“這種病毒是呈幾何式在人體内繁殖,在達到一個飽和點後,病情是十倍百倍的速度發展……”
李士群輕咳着揮揮手:“你們都出去吧,我要自己待一會。”
“是。”
李東哲走在最後,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咔哒”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他心說不好,猛然返身跑回去,隻見李士群拿着那把勃朗甯手槍對着自己的腦袋正要扣動扳機。
李東哲飛撲過去劈手奪下手槍:“您這是幹什麼!”
李士群喘息着:“東哲,你沒聽見醫生是怎麼說的嗎?我不想死的時候,變成一個妖怪!”
李東哲掉下了眼淚:“李主任,我知道。可是我不忍心看您這樣……”
李士群劇烈的咳着,歎息着說道:“外面都罵我李士群是大漢奸,是今世的吳三桂。沒想到也會有人為我掉眼淚……咳咳,咳咳……”
李東哲:“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沒有您,我什麼都不是。我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我隻效忠于您!”
李士群點點頭:“好,咳咳,好。東哲,我死之後,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
“殺什麼人?澀谷還是木村?”
李士群搖搖頭:“殺他們沒有用,這兩個人隻是拿刀的手,幕後另有指使者。況且,你要是真的殺了他們,麻煩也就來了。”
“那您要我殺誰?”
李士群眼中現出怨毒之色,咬牙切齒的說道:“我要你殺的是那天作陪的齊次長!他當時極力勸我進食,我猜他是知道内情。想不到我十幾年所謂的至交,竟然在背後給我下刀子!不殺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