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了周梁提前、周到的衛生清理,袁朗總算還是見到了一座令他自己滿意的府邸。
這座常山郡守府,之前是章同辦公、生活的地方,不過從今天開始,這裡易主了,他袁朗才是這裡往後的主人。
言歸正傳,趙風送袁朗到了目的地便一再請辭要走,盡管袁朗多次挽留,對方還是謝絕了好意回他的趙家莊去了。
趙風是能牽扯到趙雲的關鍵人物,雖然趙風現在走了,但是袁朗已經掌握了趙家具體的情況,隻要自己多加留意,想必想見趙雲一面不會太難。
趙風走後不久,袁朗見自己的屬下悉數将帶來的馬匹栓到了馬廄裡,并且人數基本到齊,他這才吩咐道:“大家都辛苦了,這一路上都挺累的,現在也都别忙活了,都把手頭的事情放一放,你們我不知道,可我這五髒廟早就咕咕直叫了!”
“哈哈……”
袁朗的自我調侃引來了大家的哄堂大笑,唯獨隻有沒跟他的周梁有點不适應,還是一副表情恭敬、嚴肅的模樣。
周梁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袁朗知道,他之前沒什麼機會跟位及太守之位的人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所以他的緊張,甚至要早點離開都是可以理解的。
“黑帥,你安排幾個兄弟去後廚看看,今天不管有什麼好的,都給我做出來,我要慰勞慰勞大夥!”
一聽說袁朗要犒勞大夥,跟着他來的下屬無不高興的手舞足蹈,當下就有七八個人自告奮勇的主動請纓,至于剩下的人,張燕則安排他們都後院曾經的府兵住所拾掇床鋪,因為今晚,他們要在這裡睡他們的第一覺,從此告别風餐露宿的日子。
“周梁,你也别急着走,我們都是初來乍到,有些問題還得請教與你!”
袁朗纡尊降貴的一番話吓得周梁趕緊磕頭謝罪,一郡之守何等的位高權重,居然跟他一個城門守衛頭頭請教,他自認為自己的小心髒無法承受。
“瞧你急得,周梁我跟你說,我不管之前章太守如何對你們的,我現在隻想說的是,以後你們隻要跟着我,那就是我的手足兄弟,對待兄弟我沒有架子,可是一旦你們做了有悖倫理道德的事情,我也有我的雷霆手段,你可清楚了嗎?”
袁朗的軟硬皆施瞬間就将周梁給拿下了,隻見周梁一個勁兒的磕頭應允,哪裡敢說半個不好聽的。
不是袁朗想要将周梁怎麼着,而是自己作為一個外來者,如果不靠着本鄉本土的人打開局面,這常山郡守一職,估計會舉步維艱。
周梁是本地人,而且跟過前太守章同,最主要的是他有心接觸自己這位新郡守,說明他還是有心為自己賣命的,像這樣的人,袁朗得利用起來,雖然周梁的職位不高,但是他至少有親見清聞的東西,想知道常山郡的一些不知道的事情,袁朗覺得就目前“舉目無親”的形勢來看,問他再合适不過。
袁朗帶着張燕、周梁閑庭信步的來到了自己将來的别院,這裡估計被章同精心設計過,一副園林範的設計理念,比起自己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簡直可用天壤之别來形容。
“哇啊哦,章同這小子夠享受的啊,這主殿設計的有點宏偉,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就連不懂藝術的張燕都看出來了,這後院裝潢構造之精美,雖然人去樓空顯得有些凋敝,但是依然難掩它的輝煌。
“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章同卻像土皇帝,哎,希望我們不會像他這樣,共勉吧!”
袁朗略有觸動,他知道這個時代仍舊崇尚“千裡做官隻為财”這個道理,可是對他這樣一個力求變革的新人類而言,自己一定要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主殿的洗劫一空,告訴着袁朗,這是一次有計劃的出逃,這裡之前一定安置過不少的擺設,可是如今等到自己來到這兒時,這裡除了搬不走的承重牆、承重柱,其餘的都隻能靠想象來推測當初這裡放過什麼了。
“這裡夠寬敞,黑帥,你讓兄弟們把桌案都集中到這來,我們辦一次長龍宴吃吃!”
袁朗說完,看着一臉灰土氣的張燕,見他不答話,又追問道:“怎麼啦,今晚讓你睡主殿裡,不讓你睡兵卒宿舍,瞧你這神色!”
“不是睡哪的問題,剛才弟兄們來報,說後廚的食材所剩不多了,估計吃了這頓,就沒下頓的了,你說咱們千辛萬苦的來到這兒,連頓飽飯都成問題,這不是自找苦吃嘛!”
袁朗沒想到章同會逃的這麼徹底,連食材都沒放過,不過說起食材袁朗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那就是剛才來時大街上很少有店鋪開門做生意,就連跟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蔬菜鋪、肉鋪都沒看到,難道常山郡郡城的人都自産自足不成。
“就這個問題?很簡單,先吃好這頓,你管下頓做什麼,咱們這些大男人還能餓死!”袁朗說完轉頭問周梁道,“周梁,我問你,這常山郡的商鋪怎麼回事,剛才沒見多少開門營業的,難道都不做生意了不成?城裡的百姓吃什麼,用什麼?”
“是啊,他娘的,有賣食材的勞資也好派人拿點軍饷去買啊,可是剛才也有兄弟來回報了,說是街上一二人影都難見到,更别提店鋪開門了,跟一座鬼城沒啥區别!”
說是“鬼城”張燕有點危言聳聽了,人,袁朗在大街上倒是見到了一些,可是這些人一見到陌生人立馬就躲進了小巷或者自己門戶裡,很少有熱情打招呼的,确實“保守”的有些莫名其妙。
周梁見袁朗、張燕問了同樣的問題,他不由得“哎”的一聲,重重的歎了口氣,随後說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不是大家怕見人或者不想做買賣,而且大家不敢露面,已經見人就怕了!”
“奧?到底怎麼一回事,你慢慢說清楚!”
袁朗找了張椅子坐好,對于周梁的說法,他倒是有了濃厚的興趣。
周梁清了清嗓子,他來到了袁朗的跟前,像是彙報工作一樣恭敬的再次說道:“其實咱們郡城之前可不這樣,之前可熱鬧了,什麼店鋪酒肆,勾欄雅座比比皆是,街上的行人更是摩肩接踵、絡繹不絕,可是直從章太守實行了征兵制,這種繁榮的場面就漸漸淡去了,大家都不敢出門,都怕了!”
“征兵是為了國家為了保一方太平,而且去了還有軍饷拿,大家有什麼好怕的?”
這時代當兵的也是一種職業,有些窮苦人家都是靠兵役活着,周梁這麼說,倒好像把兵役說成了洪水猛獸一樣。
“軍饷?呵呵,袁大人你不知道,章同一直都克扣軍卒的軍饷,有些人到死都拿不到軍饷,有些命大的活下來的去找他讨要,不是被他歐打就是亂編個理由下獄,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了!諸如吾等,雖然上面說不在編内,但是誰又去追究過了,隻要能領到應允的饷銀,咱們也隻得認命過了!”
周梁的話袁朗聽明白了,原來周梁等人都在懷疑是被章同等人挂名吃着他們的軍饷,而支付給他們的饷銀隻不過是他們應得的軍饷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都被他們上層給貪墨了。
挂名吃空饷,這種事情在軍隊裡實在不足為奇,章同難道隻吃周梁這些門卒的饷銀嗎,控恐怕他的貪心不隻這點吧。
袁朗能想到的都是張燕想不到的,不過這黑貨也是火爆脾氣,一聽周梁在抱怨前任郡守的不公,立馬就附和道:“要人賣命還不給錢,天底下哪裡這樣的道理!咱們黃巾軍可不這樣,是吧,黃帥!”
“他娘的,你們這幫人都是先拿軍饷後辦事,我咋就這麼好說話!”袁朗揶揄了一句,随後接着問周梁道,“就算不去當兵也不至于怕吧,難道章同還當街抓壯丁不成!”
袁朗糊弄說的一句話,沒想被自己不幸言中了,隻聽周梁委屈的說道:“何止是當街抓,有時征不到就進家裡去綁,我們莊就有好些個是這樣被連夜綁走的!”
“章同瘋了不成,他猴急的征這麼多兵做什麼,想造反不成!”
張燕快人快語,造反這樣的大罪他誰給按上就給安上了。
袁朗心裡也在想,是啊,征兵一向都不是強行的,章同大可以軍饷為誘惑吸引一批人來,他犯不着跟百姓頂着幹啊。
“是呢!”
袁朗終于想通了,他終于知道了章同這麼幹,搞得雞飛狗跳,人怨沸騰的原因。
“黃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張燕趕緊問道。
袁朗點了點頭,他對着張、周二人說道:“你們都以為章同在征兵?其實你們都錯了,他隻是在幫人征兵而已?”
“誰?”
“你們想想,章同現在在哪?”
“你是說,是袁紹,是他在幕後指使章同征兵?”
“對頭!”袁朗繼續分析道,“你們想,章同難道他不知道得罪當地百姓的後果?雖然克扣軍饷他的影響不好,但是當街搶人甚至直接找上門去綁,難道他不怕官逼民反?他這郡守還想不想接着做?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他早就跟袁紹暗通款曲,章同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會在常山郡太久,他隻要幫着多拉點兵丁投奔去渤海,他管這裡的死活?”
“這麼說我懂了,難怪渤海郡的兵力增長會這麼迅速,看來都是投奔他的那些人早先就在當地實行了征兵,而且很有可能都是強制性的征召!”
張燕總算也有開竅的一天,袁朗剛才還在為自己的聰明得意,可是一股冷風襲過之後,他的後脊陡然一涼,他預測到了一場即将到來的大風暴,袁紹的所作所為不是一時興起,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經過了他身後的那個智囊團的設計,他這麼幹,一定是朝着自己将來一統冀州在做着前期的準備。
什麼準備?
抓壯丁,将冀州各投誠郡城之内的壯丁全都聚集到自己的麾下,讓冀州再無可征之兵,到時候他袁紹盡啟大軍,屆時冀州牧韓馥想再征兵與之抗衡,恐怕隻能是無人能用、無兵能招。
“釜底抽薪,夠絕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