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金兵紛紛抛棄了甲杖馬匹,往河裡逃去。幾百人蜂擁着跳進黃河,第二波渡船正在北岸接人,一時間也不能過來救人。有宋兵沖到河岸,揮刀斬斷了浮橋的繩索,組成浮橋的船隻散亂在河裡,順水飄走。黃河南岸的金兵現在要逃走,可沒這麼便宜了。
金軍背臨着河,要退回去已不可能,隻好拼死格鬥,才能死裡逃生。雙方戰鼓大震,喊殺聲四起,展開了勢不兩立的劇烈的決戰。
盡管劇戰還在進行,形勢顯然扭轉過來了。北宋軍隊完全控制住橋頭堡,把原來占據在那裡的金軍從東,西、南三個方向趕開去。浮橋上的金軍看見橋頭堡被奪,他們的通道已被卡斷,無法登陸,就搶着、擠着、挨着,混亂地退回北岸,隻有零星的船隻和木筏還在繼續載運人馬過河。但是登陸點都被宋軍控制住了,難以上去。
金軍增援的路線被卡斷了,宋軍的後續部隊卻源源不絕地從後方開上來。聚在北岸的金軍既不能渡河,他們的箭矢又夠不到南岸,隻好瞪着眼睛幹着急。
邱穆陵仲廉等人砍瓜切菜一般,在灘頭殺了一個來回。
一些女真兵見逃不掉,回身團在一起,将一個女真将領緊緊護住。邱穆陵仲廉在馬上打望,知道這些金兵定然保護着一個女真貴人。
邱穆陵仲廉手下的騎兵有悍勇的,直朝這一百多金兵沖去,金兵突然抛出一支短矛,穿透了将這名宋兵的兇甲,将他當兇紮死。邱穆陵仲廉的手下一時被嚇住了,不敢再往上沖。對面的金兵乘這個時候開始披甲。
邱穆陵仲廉見狀将,叫道:“破陣者,賞婆姨一個。”
原來,邱穆陵仲廉帶領百姓從河北撤退時,有幾百失卻親人的女子随行。邱穆陵仲廉不許下屬的宋兵荼毒欺淩這些婦女,将她們編成女營。但女營中的想在亂世中找個依靠的,大有人在。而丘八們也以光棍居多。邱穆陵仲廉于是設立了一個臨時措施:“立功者,發老婆。”
團在一起的女真兵已經結好了陣勢,後排的女真兵正在着甲,前排的女真兵已經都拿起了長兵器。
“勇的跟我來。”邱穆陵仲廉一聲大喝,打馬就向敵陣沖去。五百騎稍稍整隊,跟着邱穆陵仲廉往前沖。
對面的女真兵開始放箭,投矛。大多數被宋兵揮舞兵刃擋掉,隻有寥寥幾箭射中了馬上的騎兵。
邱穆陵仲廉揮舞着三尖兩刃刀,将自己馬前護得密不透風,第一騎沖到敵陣前。正對兩個女真兵,一個舉着長骨朵,一個舉着長矛。邱穆陵仲廉大喝一聲,将長矛撥開,戰馬直撞進去,正撞在骨朵上。
手拿骨朵的金兵被撞得往後飛去。邱穆陵仲廉聽到自己的坐騎一聲哀鳴,左腿一擡,縱身跳下馬來,雙手緊握三尖兩刃刀,低叱一聲,往前邁出一大步,大刀劈下,将當面的金兵連人帶盾劈作兩半。
三尖兩刃刀刀身極重,多被步兵用作破騎破甲的重器。邱穆陵仲廉家學淵源,九歲習陌刀刀法,十二歲習呼家槍,十五歲武藝大成,刀槍合一,馬步雙絕。就見邱穆陵仲廉身披半身甲,進一步,劈一刀。每進一步,如同泰山壓頂,每劈一刀,當面之敵人甲立碎。
跟在邱穆陵仲廉身後的騎兵,或在馬上劈砍,或下馬與金兵搏戰。宋兵仗着人多,甲械齊全,全然不懼金兵的悍勇。
厮殺了不知多少時候,宋軍的步隊趕來,跟着金兵過河的宋降兵紛紛投降。
這時,宋兵已經把那一小團女真兵團團圍住。被保護在最内層的女真貴人也親自拿了一柄七葉錘,與宋軍搏殺。
邱穆陵仲廉喝道:“兀那鞑酋,降了吧。”
鞑酋激動起來,大聲喊了幾句。邱穆陵仲廉下令:“放箭。”一擔半的強弓近距離攢射,當場将被圍得一幹女真人射成刺猬。
宋軍用長槍挑着敵人的首級,押着俘虜,得勝回營。到得宋軍大營轅門附近,隻聽見沸反盈天。邱穆陵仲廉打馬向前,見到自己的部屬已經搬來拒馬,堵住轅門,長長的拒馬槍向内支撐着。拒馬前邊,四五個兵士正在叫喚:“讓開讓開,爺爺要回家。”
邱穆陵仲廉騎着繳獲來的戰馬上前去:“權知真定兵馬钤轄在此,爾等膽敢臨陣脫逃?”邱穆陵仲廉給自己現編了個官,量這些小兵也不敢查對。
一個兵丁叫道:“李樞密都跑了,區區一個钤轄頂什麼用?”
“钤轄在七裡渡,大破三千鞑子,陣斬金國銀朱孛堇,鞑酋首級在此。”林茗把斬獲的金兵首級,繳獲的金兵旗幟都亮了出來。大營裡一陣歡呼。
邱穆陵仲廉道:“都回營去,等候朝廷再派大将到來。”
邱穆陵仲廉不知道的是,他這一次封堵營門,真的改變了曆史。在另一個時空,随着折彥質、李回的逃離,守河的十二萬大軍一哄而散,粘罕所部不費吹灰之力就渡過了黃河,随後兵不皿刃下洛陽。而且這十二萬人都是西京禁軍,他們逃散之後,守衛開封的就隻剩下都門四萬直衛,面對後來合圍的三十萬金兵。
邱穆陵仲廉費盡心機,把五萬守河大軍安撫好,心裡也在打鼓,他歸根結底隻是呼延庚的家将,冒充的兵馬钤轄不知能支持多久。天色漸晚,邱穆陵仲廉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突然,哨兵禀報:“大河上有船。是王節帥的船隊。節帥已經派了探馬下船,提轄可要探馬回報什麼消息。”
來的船正是王禀,呼延庚所率的勤王軍。呼延庚見到黃河兩岸宋兵和金兵各自紮了營寨相持,便命令到南岸去打探消息。王禀得了探馬的回報,弄清楚了情形,便決定當晚在孟津泊船。
大帳之中,王禀聽完邱穆陵仲廉詳細的彙報,看着呼延庚,嘉許道:“呼延家不愧世代将門,連家将都教導得這麼好。”又對邱穆陵仲廉說,“你的兩個兄弟,都做了權知廂都指揮使事,我也給你一個同樣的差遣,你不必再冒充钤轄了。”
“謝節帥。”
“傳令,将我到來的消息通告全軍,卯時五刻開始擊鼓聚将,三通鼓罷,指揮使以上到中軍帳取齊,不到者斬立決。”
王禀以勝捷軍都總管,建武軍節度使兩顆大印,加上皇上欽賜的“河東河北便宜行事”的手诏,接掌了黃河河防,也接掌了孟津的八萬大軍。普六茹伯盛協助王禀帶領十萬大軍回汴梁勤王。給呼延庚留下一萬五千餘人編成河防軍防守大河。
呼延庚為河防兵馬都指揮使。邱穆陵仲廉、步鹿孤樂平為權知廂都指揮使。前期王禀被圍,張孝純被俘導緻呼延庚兵權獨攬的局面一去不複返了。臨陣提拔的魯智深、郝思文、熊大白、關力源等人,也都降回了與他們資曆相稱的指揮使。隻有宣贊,本官就是防禦使,也領了一個廂都指揮使的差遣。
王禀在分别前,專門給王進記了功,并代表朝廷,要為王進尋一個子侄繼承家業,并建議授成忠郎,武職官第四十八階,充左班殿前侍衛官。即王進的繼承人成年後就可以擔任低級武官和太子侍衛,是武官的一個很好的起點。
王禀告訴史進,是呼延庚給報的功勞,史進就非常感激呼延庚,也樂得供呼延庚驅馳。但他弄錯了,呼延庚還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一門心思隻在打仗,根本沒想到褒獎有功将士,這些都是王禀主動給呼延庚彌補的。
王禀寄望于折彥質守住白馬渡,而呼延庚守住孟津,為汴梁的防禦盡可能多的争取時間。呼延庚仔細審問了被俘的孟州提舉團練保甲張河定,知道完顔粘罕缺乏船隻,一時之間不可能将十幾萬大軍同時運過河來。因此守河的關鍵,并非在河岸上阻擊金兵,而是要不斷地破壞金兵過河的準備工作。思量至此,呼延庚有了定計。
當天夜裡,數十條小船乘着夜幕,渡過黃河,将數百名宋軍士兵送到了黃河北岸。
史進直起身來,四處張望了一番,大約金兵也沒想到宋軍敢于夜襲,河岸上全無崗哨。史進揮了揮手,朱武、陳達、楊春、傅慈等人帶着自己的屬下,魚貫而出,借着夜色潛入河陽地界。
此時正是深夜,孟州安平寨牢城營的管營大院裡,一對父子正在密議。年輕的眼角旁生了幾簇金毛,正在問他的父親:“張定河自個投降了不待說,還害得銀朱孛堇丢了性命。鞑酋豈能饒了張河安。”張河安是原河陽府兵馬都監,現在本來要做河陽知府了。
他的父親,正是這孟州大牢的管營。施管營道:“張河安這次,死定了。恩兒,你有什麼計較。”
“那蔣忠仗着張家兄弟的勢力,占了孩兒的快活林去,近日便叫他原樣吐出來。”
原來這眼邊生金毛的少年郎,名喚作施恩,人送外号金眼彪,借着牢城營管營的方便,招攬了八九十個囚徒,是孟州一霸。在孟州城東門外有一處市井,喚作快活林,京東西路,河北河東的客商都來做買賣,有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賭坊。施恩仗着一身武藝,帶着八九十囚徒,将這快活林占将下來,客店賭坊,都與施恩分錢,有伎女到時,先要來參拜施恩,方能到快活林趁食。每月有五六百貫的進帳。
誰知半年以前,張家兄弟新上任,瞧中了快活林這片地界,便挑了一個喚作蔣忠的壯漢,帶了一百多軍漢,将這快活林奪了。把施恩痛打一頓,兩個月起不來床。
施管營和施恩氣憤不過,便在大金兵來時,當即投降了大金國。本想借着金國的勢,奪回快活林。誰之張河安兄弟也是沒節操的,不僅投降得比施家父子快,而且資深帶路的張堯佐叙了本家。
請大家收藏、紅票、月票,謝謝書友狗砸阿、十億字節、書友8380831、本宮吃八碗、sisuo的打賞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