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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節旁牌

大宋武夫 引弓 3405 2024-01-31 01:13

  “老三,你到我們六團有三個多月了吧。”宋軍陣中,六團團練司馬楊可發問身旁的楊三生。楊三生雖然是呼延庚從小一起玩耍的朋友,但在呼延庚麾下的資曆甚淺,故而被呼延庚放到楊可發身邊做副手,為團練判官。

  “是啊,三個多月,大哥教益良多。”楊三生和楊可發都是金刀令公楊繼業之後,雖然已經出了五服,但楊可發豪爽坦蕩,楊三生謙遜有禮,兩人一見如故,便叙了本家,連了宗。

  “這些文鄒鄒的詞,最是麻煩。我問你,什麼叫戰場迷霧?将主說起這個詞來,老楊弄不懂也。”

  “就如同今天早上一般,戰場上起了大霧,敵方我方的情形,都掩蓋在迷霧之下,看不清楚。”

  “不愧是讀書的,将主一說,你就懂,那我再問你,什麼叫做科技碾壓?”

  “科者,科班也,技,技藝也,大體是按科班習得技藝,能把敵人碾碎吧。”

  “別之乎者也的,老楊聽不懂。”

  楊三生想了想,舉了個例子:“比如獅虎都在地面上搏鬥,唯獨老鷹會飛,故而老鷹可以淩空掠襲,獅虎卻無法還手。大哥,你想,雖然金賊隐藏在戰場迷霧之下,但我軍可以以火箭通報消息,可以通過水運來快速集中兵力,金兵對我軍而言可謂單向透明,這就是……”

  “單向透明,正是老楊下一個要問的,原來是我們看得見金賊的動向,而金賊看不見我們的動向。”

  “正是。大哥不愧沙場老将,一點就透。”

  “正因為單向透明,将主才能及時的将三團渡過河來,再安排五團……”楊三生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楊可發會意,看到周邊的軍漢們都在傾聽,于是改口大聲說道:“金賊所為,都在将主算中,他們果然跑到車陣前來送死,已經中了将主的計了。”

  車陣之内,五千将士齊聲歡呼“必勝。”

  這個車陣,由第三團和第六團兩個團,各出四個車營指揮,每個指揮十六輛車,五百五十人,一共一百二十八輛車,另有一個騎軍指揮,一個陷陣指揮,呼延庚再讓郝思文給加配一指揮的輕騎。一共是十一個指揮,接近六千人。

  每輛偏廂車長一丈五,車距五尺,兩輛車首尾以木杠相連。車陣一面是三十二輛偏廂車,寬六十四丈。

  這樣一個車陣,就這樣安靜的橫卧在完顔訛裡朵的面前。

  “好大一個王八殼。”伯德特離補大聲叫喊。周圍一衆将領哄笑。

  完顔訛裡朵先是沉默不語,聽到伯德特離補的說笑,便高聲說道:“正是好大一個王八殼,今天本帥撥下賞來,先入陣者,賞金十錠。士卒為蒲裡衍,蒲裡衍為銀環,銀環都升金環。”

  這道命令傳下去,金兵全軍歡呼,人人磨拳搽掌。各個猛安頭領回本隊準備,完顔特術偷偷跟着完顔訛裡朵:“監軍,此陣必有蹊跷,絕非輕易可破。”

  “正因為難破,我才頒下重賞。”

  “若是我等繞陣而走呢?先去救援韓尚書。”

  “馬軍能繞陣而走,糧草也能繞陣而走嗎?”看到完顔特術讪讪的神色,完顔訛裡朵道:“回去準備吧。”

  完顔訛裡朵更擔心的事情沒有說出來,他若是宋軍,會先将敵人放過去,然後斷其後路,宋人還是沒有膽魄。

  車陣之中,三團司馬熊大白也在問:“為什麼不把金兵放過去,先讓他們跑上三天,然後斷了他們的糧道?”

  “老熊說的是正理,他們南下救援又不能帶太多辎重,就算完顔訛裡朵與韓慶和部彙合了,他們還要折返回來,幾萬人都要吃糧,隻要我們往他們回頭路上一堵,就赢定了。要我說,韓慶和被圍住那一刻,金賊就是必敗之局。”楊可發引用了一句呼延庚的話,“外行才談武藝,名将都是劫糧道。”

  “可是把完顔訛裡朵也堵在南邊餓他,金賊就可能在南面各處打糧,南面就要繼續堅壁清野。河北東路去年鬧兵,收成就不好,起了二十萬流民,今年的春耕可再不能耽誤。”

  楊三生想了想,繼續說:“而且南線的紅巾會撐不住。那些紅巾都是流民,以多打少,或者把殘兵敗将圍住還行,完顔訛裡朵一萬多真索虜沖起來,紅巾可兜不住。陸将軍好不容易攏起來的紅巾,這就垮了。

  楊可發贊同:“要對付真正的索虜,還是要咱們将門。”他看了一眼熊大白,補充道:“和老熊這樣的好漢子。”

  楊三生道:“唉,将主還想把咱們以紅巾編号,以平盧為紅一軍,滄州為紅五軍,把咱們編成紅三團,紅六團呢。”

  楊可發正想說什麼,突然傳來了一陣号角聲,金兵擺好了陣型,開始沖陣了。

  楊可發、熊大白、楊三生三人各自回到指揮位。熊大白負責指揮正面和左面,楊可發指揮右面和後面,楊三生則居中調度。熊大白和楊可發雖然是團司馬,但偏偏最愛陣前厮殺,故而把指揮的事情交給楊三生。

  金兵試探性的派出了一隊輕騎,都是草原蠻部,這些蠻部到了車陣一箭之地以外,開始繞着跑動,伺機向陣中放箭。每輛偏廂車由十一名長槍手和十一名旁牌手組成。各個押正呼喝一聲,旁牌手登到車上,斜舉着旁牌,遮擋箭矢,長槍手手持神臂弓和步弓,向着這些蠻部射箭。

  草原蠻部的戰法,是以弓箭試探騷擾,擾動敵方陣型,再從陣型松動處沖入。但偏廂車皆以駐鋤固定在地上,車廂便可做掩體,又有旁牌的遮擋,蠻部的弓力弱,箭是骨簇,根本無法撼動宋軍陣型,宋軍連受傷的都很少。倒是時不時的有蠻部被宋軍射下馬來,然後被自己的同伴的坐騎踩死。

  别說是現在還未壯大的草原蠻部,就是後世四十萬騎的鞑靼,一萬騎在安銀堡圍攻俞大猷的三千人,俞大猷也憑借車陣,将鞑靼打得大敗,而俞大猷部隻有數人受傷。

  草原蠻部在車陣前面讨不到好處,隻好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在整個車陣的外圍,留下了一圈屍體,還有些傷員在地上哀嚎。

  完顔特術跨上坐騎,叫道:“待吾去試試他的斤兩。”

  完顔訛裡朵喝止住了他,傳令:“伯德特離補沖陣。”

  伯德特離補帶着他的契丹猛安,他這個猛安算是金兵的心腹部隊,滿編三千人,包括一個鐵浮屠的親衛謀克。

  他把整個猛安如同大鵬展翅,這是金兵常常用來包抄的陣型。三千名騎兵中,兩千名排成二十個縱隊,每個縱隊百騎。伯德特離補自己控制着剩下的一千騎作為預備隊。

  随着他一聲号令,整個猛安三千騎發動起來,大地仿佛都震顫起來,二十個縱隊的騎兵滾滾而來。

  陣中的宋軍,滿耳都是馬蹄的轟鳴,滿眼都是晃動的馬頭,壓陣的熊大白的怒吼聲已經被馬蹄聲蓋住,隻有附近的旗手将他的命令傳了出去。

  長槍手們聽從自己伍長的命令,穩定的射箭,而旁牌手在射出一輪箭矢後,就從車輛之間的橫杠下鑽了出去,在偏廂車前站作一排,将等肩高的旁牌向下一紮。旁牌下方都有三個尖錐,用來紮進泥土中。

  紮好旁牌後,各個都旗幟搖動,幹脆的鑼聲連響三下,旁牌手們單膝跪地,藏到旁牌後面。

  金兵的戰馬慢慢近了,金兵的各個縱隊也不再分得那麼清楚,密密麻麻的馬頭直奔着車陣和旁牌而來。

  突然,宋軍陣中傳來一陣密集的鼓聲,旁牌手雙手持着三尺長刀,縮在旁牌後,等待着,自行判斷着,感覺馬匹的距離已經到了,數月的訓練已經到了一種條件反射的地步,所有的旁牌手幾乎同時,從旁牌的右面貓着腰往前一探,手上的長刀在三尺的虛空向着左面橫掃。

  旁牌手在揮刀之後,就迅速退回了旁牌後。

  刀斬馬腿,無有不中,三百五十名旁牌手至少斬中了三百條馬腿,馬上的金兵立刻摔了下來,被他的後隊踩死。

  因為第一排的停滞,後隊的金兵騎兵的沖力一下子被消減掉了,這時,宋軍的長槍手已經站到偏廂車上,用丈二長槍将金兵刺下馬來。

  每一個金軍騎兵,都要同時對付正面的長槍手和斜下方的旁牌手,能夠以一敵二的人隻是少數,而即使是這些金兵,在左右的同伴成排成排的栽下馬去之後,就要同時對付四個甚至六個敵人。

  白刃相對,生死立判,勝負已分。前幾排六百金兵,就這樣被宋軍消滅了,尚未到達陣前的金兵調轉馬頭,打馬便走。

  在大約兩百步之外壓陣的伯德特離補做出要大吼的姿勢,卻一下子背過氣去,被親兵搶回本陣。

  回到本陣過了好一會,伯德特離補才緩過勁來,他望了戰場上的金兵屍體一會,放聲大哭,這都是他的契丹本族人啊。這一場沖擊,契丹人看了會流淚,女真人看了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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