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顔粘罕宣稱要和訛裡朵、兀術等一同南下打草谷,兀術給他回信,說您老已經去過一輪淮南了,而且南邊是預定留給阿骨打的兒子們的,國相一系就不要摻合了。
完顔粘罕以進為退,假裝要再次南下,信使往返黎陽和洛陽之間,最後負氣的表示:“你們南下去吧,本相要去上京,和皇帝理論清楚。”
“讓他去,讓他去,看從吳乞買那裡,能要到什麼好處。”就這樣,完顔粘罕得到了去上京會甯府的名義,他讓四個兒子将主力拉回太原和大同休整,自己帶着半個合紮猛安,直奔會甯。
完顔訛裡朵在“書信大戰”中戰勝了粘罕,非常高興:“就算粘罕有高慶裔那個漢蠻子幫手,也被我駁倒了,可見劉彥宗也沒什麼了不起。”
劉彥宗是金國第一漢人謀臣,完顔阿骨打,完顔斡離不都非常信任他,但他在天會六年(建炎二年)已經死翹翹了。完顔訛裡朵曾經有把高慶裔從粘罕手下挖過來的想法。
“三哥,我早就看出來了,漢臣都是些花架子,粘罕還想學漢蠻子那一套呢,遼國就是學了南蠻子那一套,變得娘們一般。”
“呼将主這一套東西,學生看不太明白,鎮府與呼将主是一同長大的,可否為學生解說一二。”塘沽,張彥橘自稱學生,這是文官的謙稱而已,并不是将對面的邱穆陵仲廉當做先生。
“張運使,你這是難為我了,若是行軍布陣之事,末将還能猜到一二,這建設塘沽新城,也就修個城牆,末将還能賣一把力氣。”
“可是将主在信中所言,塘沽不要修城牆。”
張彥橘接到呼延庚的信,讓他注意在塘沽接受汴梁的人口,将塘沽建設成一座工商業城市。
呼延庚一不懂市政管理,二不懂工商發展,三也不了解宋代城市發展的脈絡。他是按另一個時空“天津港+北京工業功能”來規劃塘沽以及以後的“燕山路東部”。
大緻上:在漢沽建立以軍工牽引,冶煉工程配套,紡織業配合的工業區,在塘沽以東靠海的地方建設海港,塘沽則作為商業和政務中心,大港地區則以曬鹽和煉焦為主,以後也會以海鹽和煤為原料開辦化工。
簡而言之,就是沿着海邊,從北到南,依次是冶煉區、港務區、化工區,然後靠西一點是政務商業中心區。
“将新到汴人,以其所長,引往指定區域。”
黃鐘就這樣拖妻帶口,到達了滄州,他趕着大車,到了滄州城外,就被都保甲的保甲兵攔住。
“我是聽開封府的宣告,來滄州讨生活的。”
“知道知道,你是鐵匠?你順着這條大路,一直往北,緊着走,四五天就會到一個叫做漢沽的地方,那裡自有生計給你。”
說着,保甲兵塞給黃鐘一張紙:“這是路引,你往北十裡,有家客棧,可在那裡住下。”
“小哥,多謝了。”黃鐘摸出五文大錢:“小哥拿去買酒。”
“你可知道,河北東路,沒有配票,使不了銅錢。”
“什麼叫做配票。”
保甲兵一指剛剛給黃鐘的路引:“這便叫做配票,你看上面寫着‘當五文’,那就是你要花十個銅闆,便隻需要用五個真銅闆,加上一張‘當五文’的配票。”
這小兵說完,就摸出另一張“當五文”的配票出來,“就當我跟你換了張配票吧。”
這配票實際上就是一種臨時代金券,雖然河北東路現在夏秋兩稅還是在收糧食,但各種商稅則已經在收取配票了。現在規定是,所有的買賣,一千蚊以下的,銅錢和配票是一比一。比如十文,就是五個銅闆,一張‘當五文’的配票。
由于是日常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交易,還隻有一半是用配票,因此這種配票波瀾不驚的就被百姓接受了。
而且在大家的潛意識裡,銅錢比配票要“值錢”,因此,在交易錢數是單數的情況下,比如九文錢,所有人都使用四文銅錢,一張配票,因此劣币驅逐良币,配票的流通性已經慢慢追平了銅錢。
而且這種配票的面值小,如果私人仿冒,賺不了多少錢,還要被殺頭,風險收益不成正比,所以在抓過幾起仿冒案之後,就沒人動這心思了。
黃鐘趕着大車,帶着家人,行了十裡,果然有一家客棧。還隔着十來丈,夥計就迎了出來。
“把車打理好,把牲口喂一喂。”
“這位員外,可要酒菜。”見到在一旁挑擔子的鐵匠鋪夥計,店小二問道。
“酒菜就不用了,給我們準備兩份幹糧,一份今晚吃,另一份明天帶走。”
“好勒。員外要幾個房間。”
“要一間,我們三個人住。”黃鐘一指妻子和女兒,“另外要兩個通鋪,給他們倆。”他指着自己的夥計和學徒。
店小二很機靈,給黃鐘安排得妥妥貼貼的。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結賬,是十五文,店小二道:“十五文,您呐。”
黃鐘摸出兩張配票,又加上五文大錢:“付賬。”
“配票隻能抵一半。員外,您還得給兩蚊半。”
“這明明寫的‘當五文’,怎麼在你這就不靈了呢?”
“你要覺得不願意,”店小二退回去一張配票,“你再加五文也可以。”
“果然人人都不願意要紙。難怪那個巡邏的願意白送我一張。”黃鐘糾結了一下,“這兩張紙當九文可好?”
“員外,一文錢對您不算什麼,我若少收您半文,會被東家罵死的。”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呀,小兄弟,我從汴梁逃難來的,你多幫助一二。”
店小二扭捏了半晌:“這樣,我給您再準備一份幹糧,今天晚上的吃食也給您準備好了,本來賣六個銅闆,隻給您算五個,這樣加起來是二十文。十個銅闆,十文的配票,咱們都不吃虧。”
黃鐘想想反正晚上還要吃飯,便答應了。待黃鐘走後,店小二向東家報功:“東家,你看我又做了一筆生意。”
東家道:“還行,這些外鄉人不知道,咱們交稅,是先用配票,再用銅錢補足。這打鐵的真扣,要是真的員外,休說當八文,直接就做廢紙扔下了。”
黃鐘帶着妻兒徒弟,終于到了塘沽地界。
“塘沽,可算到了,可以歇下了吧。”
“你是鐵匠?”塘沽的店小二道,“那你還要往北走,一天路程,直到一個叫做漢沽的地方才行。你們來得真是時候,正在給你們分房子呢?”
“分房子?”黃鐘一把抓住店小二,“房子要錢嗎?”
“不清楚,員外你去了就知道了,吃不了虧的。”
又過了一晚,黃鐘全家趕向漢沽的時候,女兒說道:“爹爹,别走了吧,女兒看這塘沽也算繁華,不若在這裡尋個作坊買下?安頓下來。”
店小二在一旁聽見,笑道:“大姐,這塘沽,靠海的地方是走船的,靠運河的地方是走糧的,内城是給賣花賣布賣酒的營生,你家一個打鐵的,這裡沒作坊買呀。”
黃鐘娘子道:“賣花賣布,那青樓也在這裡了,掌櫃的,咱們可不能呆在這。”
黃鐘點頭稱是:“夫人說得對。”他們全家直奔漢沽。
黃鐘的妻子坐在大車上張望,之間沿着大道兩旁,修築滿了圓圈形的聚落,進入滄州的這些天來,黃鐘已經知道,這就是河北的保甲,一個聚落就是二百五十戶,随時可以拉出一百個保甲兵來,必要時所有男丁和健婦都能上陣。
“不知道我會被編到哪個保甲裡。”黃鐘這樣想着。
“走了這麼久,既沒見着城門,也沒看見城牆。”小學徒在一旁歎道,“這要金賊打來怎麼得了。”
“這你就不懂了,”大徒弟把擔子換了個肩,在一旁說,“你要知道,這塘沽在莫州和霸州的後面,金賊要來,就要先打下莫州和霸州,你再看這聚落,豈不像寨子一般。”
黃鐘終于到了漢沽,同樣沒見到城牆,就被不知道哪冒出來的保甲兵攔住,引到路邊的一個涼棚裡,涼棚外挂了個牌子:“簽到處。”
黃鐘一行五人,報了生辰八字,每人領了一張巴掌大小的紙,紙上三個大字:“身份證。”
黃鐘見紙上還寫了許多小字,不明其意。這時過來一個保甲兵:“你是鐵匠,跟我來。”保甲兵一路走,一路問黃鐘:“打了多少年鐵了,主要打造些什麼?”
黃鐘回答過了,接着說:“剛才在棚子裡都問過了,小老兒都回答了。”
保甲兵指指身份證:“上面都寫着呢,隻是俺不識字,才再問一遍,您老在開封府修铠甲的,那是可以申請二級技工,可以當公士了。”
“什麼叫公士?”
“俺也不知道,據說可以免稅,可以見官不拜,若不是技工,隻有秀才和當了兩年兵的人,才能當公士呢。”
“既然是秀才才有的待遇,”黃鐘也不清楚秀才的待遇是什麼,“那不管他,想辦法先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