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走的時候,晴好的多日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如柱的雨水順着重重的琉璃瓦屋檐流了下來,如一面天然而成的雨簾一般。
蘭琴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裝,站在主屋前面的門廊邊看着滿天的雨聲中,盡有點想念剛剛離去的四爺。她以為自己不會太在意,而且四爺這回不帶她去,還是為了不讓她太過獨寵而遭受過多嫉恨,但是心裡還是會莫名地難受。
這就是所謂情到深處麼!
蘭琴站在屋檐下,伸出白皙修長的玉手,頓時鬥大如水晶大小的雨滴噼噼啪啪砸落在她手心裡。
“格格,雖說這六月天氣了,但是一下雨還是有點微涼,您小心着身子,這樣站在風雨裡!”念雪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紗布鬥篷,從蘭琴背後給她披上了。
“無礙,福寶抱進來了嗎?這麼大的雨,它的那個狗窩怕是要漏雨的。”蘭琴問道。
她緩緩收回被雨水淋得透濕的雙手,念雪立刻用帕子輕輕擦拭着上面的水迹。
“李叔保早就抱到他屋裡了,格格放心吧。”念雪幫蘭琴擦完手後,就扶起她的胳膊,想把她拉進屋裡去,實在是這雨太大了,蘭琴的旗裝上已經被雨風吹得有點濕了,再這樣站着,隻怕她會受涼感冒。
蘭琴由着念雪拉着,回了屋。
“格格,大嬷嬷那邊剛剛傳來話了,晌午時會讓府裡頭的繡娘過來為格格您量身。”念雪邊解鬥篷邊說,惜茶也立刻給念雪端了一杯溫熱的馬奶。
“又做衣服嗎?”念雪對這些衣裳料子什麼的,從來都不怎麼在意。當初她嫁過來的時候,安佳氏可是早就替她做好了一箱子夏裝冬裝的,哪裡穿得完呢。
“大嬷嬷說了,這次各位格格各得綢、绫、緞、布、絹各十匹,側福晉是15匹,并有織錦緞5匹;嫡福晉是20匹,并有織錦緞10匹,古香緞5匹。這些布料都是适合夏秋兩季做的衣裳。”環碧熱情地說道,她遠比念雪他們幾個會與府裡頭的人結交。說着間,她端了一個托盤,上面擺着兩小盤精緻的糕點。這是他們院子特有的,别的地方不曾有,自然是出自牛老頭的手藝。
“額娘給我做的那些衣服都還有新的未曾上身的,又做那麼多幹嘛?”念雪擡手拿了一塊看上去軟糯的糕點,放入嘴裡咬了一口,不以為然地說。
昨日,四爺在前院交代了趙全容許蘭琴自由出入的話外,又叫來了大嬷嬷,在屋子裡說了好半天,至于說什麼,再沒第三個人知道。然後到了夜晚,四爺又來了蘭琴處,兩人在床上好一陣折騰,直到蘭琴累得睜不開眼睛。到今日一早,四爺起身時,蘭琴還沒有醒。等蘭琴醒了,四爺已經走了,派人來傳話,讓他們都不要送。
從一大早起,蘭琴心緒就不好,因而對什麼做衣裳也提不起什麼興緻。
“格格,這還是您來府上第一次做衣服呀!雖說夫人給您的陪嫁衣裳很多,但是衣裳再多也是不嫌多的。”惜茶不解地說道,唯有念雪知道蘭琴是因為四爺離府而悶悶不樂所緻。
“格格,這些都是府裡頭的規矩,您且照着做就是了。現在,奴婢們陪着您打會牌,可好?”念雪朝着惜茶、環碧使了個眼色。
打了一會兒子牌,蘭琴的的神色才舒緩下來,幾個丫鬟才神色松弛下來。
蘭琴也想明白了:自己不能這樣,四爺不是她一個人的四爺,他是後宅女人們共同的四爺;四爺還是大清皇帝的四兒子,身上的責任是一生下來就注定了的。自己要打起精神,過好自己的日子,即便四爺不在,也應該将每一天都過得開開心心,才對。
蘭琴用過午膳後,又去歇了個晌。待她醒來時,念雪伺候更衣梳頭洗臉後,才對她說道:“格格,您剛剛睡着的時候,大嬷嬷令人将給您的布匹都送了過來,本來繡娘也是一同跟着過來的。見您還睡着,就先去了别的格格主子那裡。說是等會兒再到咱這裡來量身。”
蘭琴端詳着鏡子中的自己,睡過一覺的臉色好了許多,聽她這麼一說,便随口回道:“好,反正我也不等着衣服穿。”
念雪見蘭琴對那些布料不感興趣,便主動又說:“格格,這回賞賜給咱們的布料除了您的份例之外,四爺還特地賞了一些非常好看的素緞呢,摸着可舒服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蘭琴一聽,雖然臉上沒動,但到底心裡一暖,便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格格臉色已經沒有早上的陰郁了,念雪心裡歡喜,這手上就更勤快了,不消半刻鐘,一個别緻的小兩把頭就大功告成了。
蘭琴來到主屋,見一堆布匹堆在長案上,還不曾收起來,顔色都是她喜歡的,均是淡一些的色彩,淡粉、淡綠、淡黃、淡紫,其中還有一匹奶白色的素緞,正是念雪剛剛說的。
“格格,這素緞極為稀少,說是出自蜀洲。這緞子極為輕柔軟滑,用來做内衣,最舒服不過了。”環碧見蘭琴過來看,為蘭琴介紹道。
“你好似對布匹一類很熟悉?”蘭琴上前,擡手撫摸着那一匹素緞,果真滑膛如絲,做一些夏天穿的亵衣,真是最好不過了。
環碧見蘭琴這麼一問,猶豫一下,才下定決心說:“奴婢的父親曾做過蜀洲織造下的參事,奴婢自小就跟這些绫羅綢緞打交道,便對這些布匹熟悉一二。”
“哦,那等會兒繡娘過來,你就負責将這些布匹送過去讓他們裁制新衣去。”蘭琴一時倒沒有想到惜茶的心情,就直接這麼說了,以前她的衣物可都是由惜茶負責的。
念雪看了惜茶一眼,見她眼裡的黯淡。
環碧也來了一段時間了,看得出,她是不怎麼甘于做個二等丫鬟的,這是在蘭琴面前表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