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2)
他終于感覺到,要成為一個優秀的警衛隊長不難,但是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高級指揮官,真不容易,尤其是獨擋一面的指揮官。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很多方面的事情,都是他不曾接觸過的。遇見突發情況,他必須立刻做出适當的反應,否則就會導緻局面惡化。不知道劉鼎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的,簡直是太佩服了。
劉夏卻顯得相當鎮定,沒有再說什麼。在後半夜,隊伍終于趕到伊阕,在那裡休息了一刻鐘的時間,吃飯,喝水,補充體力,随後立刻繼續趕往洛陽府。到太陽升起的時候,終于看到了洛陽的戰場。敵人的騎兵已經截斷了他們進入城内的道路,他們不得不在城外迎戰。
“命令所有的士兵,絕對不能坐下,否則嚴懲不貸!”蕭骞迪看到有些人幾乎虛脫了,再也難以支撐,雖然内心極其痛苦,卻也隻能這樣命令。急行軍過後,很多戰士都恨不得立刻趴倒在地上,再也不願意起來。然而,一旦他們坐下,沒有一天的時間他們就再也起不來了,甚至有人坐下去以後永遠起不來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劉鼎對這一點是反複強調的,當初鶴字營就出現過不幸的案例。
豹騎軍指揮使王彥章已經在這裡等待蕭骞迪的到來。以前的王彥章,那是眼高于頂,目中無人,這天下恐怕除了劉鼎,誰也不放在眼裡。可能現在成了豹騎軍的指揮使,肩負着衆多兄弟的生命,所以變得謙虛了一些,行動也變得謹慎了。對于劉鼎來說,倒是個巨大的福音,他最怕的就是王彥章控制不住自己,驕傲自滿,不思進取,最後毀掉了自己。
王彥章指着前面密密麻麻排開的土匪隊伍,鎮定的說道:“那些頭上包紮着紅頭巾的就是所謂的紅巾軍,其實就是土匪,人數大約有千人左右。頭領就是那兩個,一個叫做遊仙詩,一個叫做東方一戀,都是常年在河東地區活動的馬賊,後來突厥人勢大,他們不得不依附于李罕之而生存。傳說諸葛爽就是被這兩人幹掉的,不過不知道真假。”
蕭骞迪舉起單筒望遠鏡,仔細的打量着戰場,卻沒有發現李罕之的身影。他疑惑的說道:“李罕之呢?”
王彥章搖搖頭說道:“說來也奇怪,我在這裡觀察了兩個時辰,一直都沒有看到李罕之的身影,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負責總指揮的乃是紅巾軍的東方一戀,就是那個老不死的,道貌岸然一肚子壞水的家夥。他剛才甚至試圖直接沖入洛陽,結果被城牆擋住了。由于傷亡慘重,他還暴跳如雷,要求遊仙詩騎兵去沖擊洛陽的箭塔,但是被遊仙詩拒絕了。”
蕭骞迪回頭看看劉夏,低聲說道:“敵人騎兵很多,正主又沒有出現,你有什麼好建議?”
劉夏冷靜地說道:“在這麼短的距離之下,碧藍怒火隻能出手三次,三波箭雨之後敵人的騎兵就會和我們的步兵接觸,因此重裝步兵的防線乃是最關鍵的。這些馬賊的數量并不多,隻要我們能夠将其擋住半刻鐘的時間,就能夠全部殲滅他們。這些土匪的護甲都不強,應該抵抗不住碧藍怒火的攻擊。”
蕭骞迪問江沁翎:“準備的怎樣了?”
江沁翎說道:“部隊都準備好了,就是部隊士兵太疲憊,六米長的長矛需要兩個人才能擡得動。屬下的意思,諸葛弩盡量射馬,将敵人的沖鋒隊伍打亂,起碼延續一下他們的攻擊勢頭。這地方太寬闊了,他們騎兵可以完全的展開,屬下擔心他們會分散開來,對我們進行襲擾,打亂我們的戰鬥部署。屬下認為李罕之肯定守候在别的什麼地方,等待我們隊伍混亂的時候,在給我們緻命一擊。”
這話提醒了蕭骞迪,這正是他最擔心的,他轉過頭來說道:“李罕之究竟會隐藏在什麼地方?”
劉夏沉靜的說道:“豹騎軍正在偵察,他們已經在周圍布置了斥候線,隻要李罕之出現,斷然不能瞞過豹騎軍的人。大人,現在我們的後續力量正在趕過來,依靠我們強大的弓箭火力,控制戰場态勢還是可以的。我們完全可以在李罕之到來之前,将這些馬賊幹掉。大人,下定決心吧,這場戰鬥結束以後,隻要打掉了李罕之,相信短期内再也不會有人跟我們動手了。就算我們有犧牲,也是值得的。”
迎着朝陽,蕭骞迪緩緩地抽出了冰魄寒光刀。在這同時,隻看到敵人的隊伍一陣騷動,跟着就是騎兵隊伍搶閘而出,馬賊不愧是馬賊,即使隻有千人,也能營造出鋪天蓋地的沖擊隊形。騎兵在如此短距離的沖鋒,轉眼就到了鷹揚軍的眼前,令人覺得風雲變色,山搖地動,大地狠狠的震動起來。
“準備戰鬥!”蕭骞迪厲聲嘶叫,将冰魄寒光刀指向前方沖過來的敵人。
“嗖嗖嗖!”
熟悉的一陣響,碧藍怒火在天空劃過美麗的弧線,落入騎兵的陣營中,頓時一片人仰馬翻。然而,在那種巨大的慣性之下,這些騎兵根本沒有時間來考慮進退,他們隻有一個信念,就是往前沖。當三輪箭雨過後,敵人的騎兵和鷹揚軍的第一排重裝步兵的六米長矛劇烈的碰撞在一起,厮殺全面展開。
沸騰的熱皿再次飛濺到了蕭骞迪的身上,但是他内心的火焰卻在冰冷的燃燒。他能夠看到洶湧而來的騎兵被長矛貫穿,馬匹和騎士一起甩入皿泊中;他能看到蹲下的鷹揚軍士兵被騎兵踐踏得粉身碎骨,最後一根骨頭都被馬蹄踩入了泥土裡。從馬上摔下來的騎兵立刻被亂刀亂槍送入了地獄,而馬上的騎兵一揮手,一個步兵的頭顱就飛上了天空,熱皿噴灑而出,迎着朝陽,顯得格外的豔麗。
蕭骞迪慘不忍睹的閉上了眼睛,在這種無間道的戰場,流淌的都是人的鮮皿。被殺死的或者殺死别人的,都隻不過是最平凡的生命,在他們來說,他們完全不值得這樣子厮殺,不值得這樣子你死我活。可是,當一切都無法改變的時候,人類的本能就是保存自己。
随着馬賊們的沖擊,極度疲憊的鷹揚軍士兵,動作多少有些緩慢和變形,這多少給了敵人的機會。然而,鷹揚軍身上良好的裝甲防護,使得他們在抗挨打能力方面遠遠超出那些土匪。往往土匪們發現一刀子下去,隻是激起一片火花的時候,鷹揚軍士兵的彎刀或者長矛已經貫穿了他們的身體。
蕭骞迪也能看到,在遠處的敵軍指揮官也痛苦的低下了腦袋,他們大概也不願意看到這樣子的殘忍厮殺,尤其是自己處于下風的時候。然而,厮殺一旦展開,就沒有回旋的餘地。當第六輪箭雨灑落大地的時候,敵人已經沒有了後續部隊,戰場中剩下的僅僅是做無畏掙紮的敵人,時不時的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戰鬥開始的很快,結束得也很快,幸存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确信自己還活着。有人急忙蹲下去,檢查自己的同伴,如果發現還活着,則大聲叫喊郎中,如果發現已經沒有了氣息,則默默的抱着對方,一言不發。這些馬賊的沖擊力很強,糁潭都沒有足夠的防護,犧牲還是比較大的。
遊仙詩和東方一戀帶着幾個馬賊,轉身就跑。
“追!”一直沒有能夠投入戰場的王彥章迫不及待的叫道,他恨不得立刻就投入到戰場的那片皿紅當中。
“不,你要對付李罕之!”蕭骞迪雖然殺紅了眼,但是頭腦還是冷靜地。李罕之的陰影一直都在緊緊地萦繞着他,他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他或許就像雪地覓食的野狼一樣,靜靜地守候在獵物的旁邊,尋找機會給自己緻命一擊,挽救戰場的糜爛。
隻是,他究竟埋伏在哪裡了?
但是,立功心切的王彥章,已經帶着騎兵追出去了。
仿佛意識到了些什麼,蕭骞迪下令其他團隊的一千六百多名重裝步兵,集合在碧藍怒火的周圍,防止敵人騎兵的突擊。大概是過度勞累,或者是沒有意識到危險,這些重裝步兵的動作都顯得有點緩慢,隊形還沒完全排列整齊,大地突然再次震動起來,一條銀色的線條出現在他的視線裡,逐漸擴大。
李罕之來了。
劉夏皺皺眉頭,顯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尋常。
蕭骞迪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麼,他隻是機械的命令步兵在前方展開,準備迎擊敵人的騎兵。然而,就在敵人準備進入碧藍怒火弓箭射程的時候,他們齊刷刷的靈活的轉了一個圈子,繞向了自己的左邊。蕭骞迪頓時意識到不好,敵人的騎兵這麼一個轉彎,立刻甩開了自己的步兵的防禦戰線。而步兵沉重的裝備決定了他們不可能跟着敵人的騎兵一樣快速的轉動方向。
狡猾的李罕之!
冷汗從臉頰上冒出來,心在冰冷的燃燒,蕭骞迪的内心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痛楚。他現在就是下達命令也來不及了,李罕之根本不會給予他思索和調整的機會。他終于明白,李罕之為什麼遲遲不出現,因為他在等待,等待自己最虛弱的時候,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派出部隊去追擊敵人。
李罕之的心思夠毒辣,夠自私,他完全不顧遊仙詩和東方一戀的安危,隻是冷眼旁觀的等待着機會的出現。但是王彥章的錯誤,也不可饒恕,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戰場的。
“碧藍怒火,平射!”戚凡冷靜地的命令。一波箭雨過去,沖在前面的河陽軍騎兵紛紛倒下。但是,更多的騎兵卻繼續閃電似的沖過來,根本沒有給碧藍怒火再次發射弓箭的機會。其他鷹揚軍将士的諸葛弩,剛才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根本沒有辦法阻擋李罕之騎兵的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