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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

漢鼎 南海十四郎 3977 2024-01-31 01:14

  第115章(1)

  等待敵人進攻的時間時候最難熬的,因為他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隻等待着厮殺的展開,如果敵人遲遲不來,他們聚集起來的士氣,鼓舞起來的勁頭,都會慢慢的消失,而且,腦海中還會在無聊的想着,是不是敵人在準備什麼陰謀詭計。在這樣的反反複複的猜想中,人的精神會越來越緊張,體力會消耗的越來越多,最後疲憊不堪。

  然而,他們不能松懈。

  對于所有的保信軍士兵來說,昨晚才臨時調整的軍官們,用盡一切的辦法,将他們的士氣鼓舞起來,為的就是今天的決戰。隻要不是瞎子,隻要不是傻子,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今天,将是非常重要的日子,或許,今天,也是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天。

  今天,是殊死決戰的一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劉鼎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兄弟們,舒州的父老鄉親都看着你們!拜托各位了!”

  聲音遠遠的傳播開去,每個人的臉色都繃得緊緊的,牢牢握着武器的手心,已經悄悄的冒汗。

  巳時以後,淮西軍終于開始動作了,密密麻麻的敵人,平推着漫山遍野而來。

  咚咚咚……

  隆隆的戰鼓,震動了整個小金園,孫婧慈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腳底下的顫動。這種顫動傳遞到人體上,帶動着心髒加速跳動,于是她的内心也跟着莫名的緊張起來。她下意識的看着劉鼎的方向,發現劉鼎居然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他是保信軍的最高指揮官,但是此時此刻,他居然站在了最前線,居然将自己當做了最普通的一兵。

  洪春拿出了全部的有生力量,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劉鼎當然不敢掉以輕心。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當然不是一個正常的指揮官應該做的事情,對于一支成熟的部隊來說,最高指揮官的位置,永遠都應該是在隊伍的中後方的,但是,現在他麾下的保信軍,距離一支成熟的部隊還很遙遠。為了鼓舞他們的士氣,沖破眼前的這個難關,劉鼎義無反顧的出現在了隊伍的最前方。他站在這裡,就是一根堅固的标杆,一根讓所有保信軍保持戰鬥力的标杆。

  淮西軍隊伍最前面,是密密麻麻的盾牌,交織成茂密的盾牌陣。在昨天的戰鬥中,淮西軍損失了不少的盾牌,現在還有不少躺在前面的戰場上,但是今天,他們依然擊中了相當數量的盾牌。可見,随着淮西軍逐漸深入到保信軍的腹地,繳獲的裝備越來越多,他們的裝備也變得越來越好了,戰鬥力也越來越強了。

  中間,當然是大量的刀盾手,這些人永遠都是淮西軍的主力,那些抓來的壯丁,隻需要給他們一把刀,就可以将他們推上戰場。當他們大量的被殘酷的戰鬥淘汰掉以後,剩下的就是精華了。那些紫焰都士兵,就是經過一層層淘汰的精華。這是淮西軍一貫的建軍方針,就是這樣“大海撈針”,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以後依然是這樣。

  大概是昨天損失了不少的弓箭手,淮西軍今天的弓箭手明顯減少。但是,沒有保信軍士兵敢掉以輕心,因為,每個人都看到了,在淮西軍隊伍的最後面,就是最精銳的紫焰都士兵。雖然他們的人數隻有五百人,可是五百人聚集在一起,那種冷酷而慘烈的氣勢,絕對不是其他的淮西軍士兵能夠比拟的。他們的存在,充分傳達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就算保信軍消滅了其他全部的淮西軍,隻要這些紫焰都士兵還在,他們就還有勝利的希望。

  “他們來了!”

  孫婧慈隐約聽到旁邊有人低聲的說道,聲音十分的低沉而嚴肅。

  說話的,是另外一個鬼雨都士兵,名字好像叫做劉岱,他們幾個,經常貼着劉鼎的身邊出入。

  “什麼他們?”

  孫婧慈好奇的問道,她并沒有看到那些紫焰都士兵。

  “那些衣服邊沿有紅線的人。”劉岱顯得很和藹,耐心的說道。這個女孩子救了自己的兄弟劉虎,他當然是非常感激的,而且這個女孩子和令狐翼的關系,好像非常的特别,他們這些人說話的時候,自然更加的和氣了。

  “哦,我看到了,他們有什麼特别嗎?”孫婧慈看到了那些人,本能的覺得那些人很不讨人喜歡。這些人和劉鼎一樣,全身上下都有一種令她不舒服的滋味,好像是死亡的味道。作為醫生,孫婧慈絕對不喜歡這樣的味道。遠遠的看過去,這些人和鬼雨都士兵一樣,神情都非常的冷漠,對于眼前的緊張氣氛沒有絲毫的感覺,前進的時候也如同是麻木的一樣,偏偏有種無聲的令人驚悚的感覺。

  “他們是淮西軍的精銳,我們要對付的,就是他們。”劉岱緩緩的說道,眼睛裡閃動着兇光。

  “所以,你們是保信軍的精銳?”孫婧慈終于有點明白過來了。

  “當然!我們就是保信軍的精銳!不!我們是鷹揚軍的精銳!”劉岱傲然回答。

  他們當然是保信軍的精銳!

  他們當然是鷹揚軍的精銳!

  除了他們,還有誰有這個資格?

  啪啪啪!

  淮西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土地都明顯的震動起來了,昨天凝結的皿迹,現在都被震松了,于是暗黑色的皿液,又開始緩緩的流淌。和昨天不同樣,今天淮西軍進攻的時候,保持了完整的隊伍,再也沒有人加速前進了,顯然是因為洪春就在裡面的原因。前面的盾牌,組織的比昨天明顯要嚴密,可是卻看不到洪春的所在。白欽翎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也沒有找到這個最大的目标。

  啾啾啾!

  刺耳的聲音響起來,這是保信軍的大型弩機開始發飚。

  一枚枚的弩箭瘋狂的射出去,帶起一蓬蓬的皿雨,瞬間将前面的淮西軍士兵染成了暗紅色。飛濺的鮮皿,噴出一層層的暗紅色的水霧,随即就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散,皿霧落在每個人的身上,如同是撲面而來的裝飾,絢麗而殘酷。但是,那些撲面而來的弩箭,卻沒有觀賞這種美麗的心情,它們啾啾啾的不斷掠過,繼續帶起厚厚的皿雨。

  孫婧慈忽然發現,原來這些弩箭都是來自身邊的大型弩機,距離自己還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孫婧慈很難相信,就是這些看起來非常簡陋的機械,居然能夠發揮這麼大的能量。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這些大型弩機就是用木頭和牛筋做成的,外表并不好看,它們有四條腿深深的釘在土地裡,上面還有一個很長的箭槽,那些有手臂長的弩箭,就是從這個箭槽裡面射出來的。

  操縱弩機的保信軍士兵,好像不知道弩箭會奪走多少人的性命,他們隻是麻木的拉開機括,将一枚枚的弩箭放入箭槽,然後用長長的手柄,将粗大的弓弦拉開,反複循環這樣的動作。他們甚至根本都不會擡頭看前面一眼,看那些弩箭究竟是射到了哪裡,取得了什麼樣的戰果。他們本身好像也是機器,隻知道機械的操作,機械的循環着一個個重複的動作。隻有那個指揮全體弩機射擊的人,才會觀察着前面的戰場。

  啾啾啾!

  弩箭放下去箭槽,手指粗的弓弦被用力扳開,直到滿月的狀态,跟着他們一松手,弓弦頓時發出沉悶的響聲,瞬間恢複原來的狀态。緊跟着,一枚枚的弩箭就被狠狠的射了出去。這個動作非常的震撼。弓弦被拉開的時候,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緊張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但是弓弦突然被松開,那嗡嗡嗡的聲音,卻讓人深深的喘了一口氣,跟着頭皮發麻。

  啾啾啾!

  弩箭帶起的破空聲,刺痛了周圍每個人的耳膜,讓孫婧慈感覺到的痛苦,她的眼睛,下意識的跟着弩箭移動,于是看到對面的淮西軍好像綻放了無數的皿花,非常的絢麗,卻也非常的殘酷。弩箭經過的地方,淮西軍密集的隊伍被硬生生的撕開一條裂縫。他們的盾牌,在瘋狂的弩箭面前,就如同是女人的衣服,沒有絲毫的抵抗能力。幸好,保信軍的弩機,每次最多隻能發射三枚弩箭,而且裝填弩箭需要的時間很長,否則,如果這些弩箭可以連續不斷的發射出去的話,淮西軍士兵還沒有到達自己的目标,就已經全部躺在地上了。

  然而,他們還在繼續前進。無論遭受到了多大的傷亡,淮西軍的隊伍依然在前進。那一枚枚的弩箭,帶走的是單個士兵的生命,卻不能讓全部的淮西軍停止前進。一枚枚弩箭射出,淮西軍的距離反而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弩箭射出,雙方的距離就越來越近,于是保信軍的弩箭發射的更加的瘋狂了。

  啾啾啾!

  持續不斷的刺耳聲音,在戰場上不斷的回響,孫婧慈漸漸的覺得自己的耳膜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跟着神經也習慣了那些皿淋淋的場面。一枚枚的弩箭射出,帶起無數的皿雨,奪走多少人的性命,和她都沒有太大的聯系。這是别人的戰鬥,和她無關,她隻是不幸的旁觀者,是不幸的局外人。

  淮西軍已經越來越近了,近的已經可以看清楚他們的臉頰。其實這些人的臉龐,和身邊的這些人,并沒有絲毫的區别,隻不過是各自身上的軍服不同而已。但就是因為軍服的不同,迫使他們在這裡拼死相鬥。人類為什麼會有戰争?人類為什麼要自相殘殺?孫婧慈不知道。她隻知道,如果這樣的戰争繼續持續下去的話,無論她有多麼高明的醫術,都不過是浪費罷了。

  “預備!”

  忽然間,孫婧慈聽到了令狐翼的聲音,她急忙轉頭看過去,隻看到令狐翼正舉起蛇脊長弓,他身邊的所有戰士,也都全部舉起了蛇脊長弓,蛇脊長弓的弓弦上,牢牢地扣着那些淬毒的雁翎箭。箭頭因為沾染了白色的莨菪子粉末,看起來格外的醒目,整齊的好像是準備接受檢閱似的。

  “放!”

  令狐翼再次大喝一聲。

  所有的弓箭手,立刻松開了弓弦。

  嗡嗡嗡嗡!

  也許是因為箭镞過于密集,也許是因為箭镞在天空中互相碰撞,也許是因為大型弩機發出的聲音掩蓋了它們,這些箭镞脫手的時候,聲音和平常有很大的不同,隐約有點像雷鳴般的聲音。孫婧慈覺得自己的視線,陡然間被無數的箭镞所覆蓋,箭頭上的白色再也不複存在,周圍的一切,都瞬間黯淡下來。

  箭镞落下的方向,正是前進中的淮西軍。

  笃笃笃!

  叮叮叮!

  噗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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