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原來如此(1)
光啟六年,大年初一。
早晨,接到消息的李嗣源,果然派人來接回了坤骨的屍首。
在交接屍首的時候,劉鼎等人都站在老母殿前面的岩石上,透過單筒望遠鏡仔細的觀察突厥大營中的動靜,試圖找到李嗣源和李存孝的身影。按理說,在這樣的場合,為了表示對戰死麾下的尊重,又或者是刺激麾下的士氣,他們兩人都應該出現的。
但是,無論劉鼎等人觀察得如何的細緻,如何的努力,依然沒有看到李嗣源和李存孝的影子。這不免讓鷹揚軍的高層,都深深的懷疑突厥人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們的行為如此反常,甚至是不可理喻,按照反常即為妖的原則,鷹揚軍高層都擔心突厥人一定是在背後籌劃什麼大的行動。這種對于未知的天生恐懼,讓鷹揚軍的參謀們很是折磨。
昨晚的戰鬥,完全是突厥人腦筋短路引起的,結果至少造成了突厥騎兵上千人的傷亡,現在斑虎石附近還留有大量突厥人的屍體,被鷹揚軍繳獲的突厥戰馬,也超過了兩百匹。在這樣的戰鬥中,居然還能夠繳獲到如此數量的戰馬,實在是令鷹揚軍興奮,同時,越發猜疑突厥人的古怪行動。
朱有淚本來就喜歡疑神疑鬼,這時候更加忍不住狐疑,偷偷的看了劉鼎一眼,對李怡禾說道:“以李存孝的性格,進攻吃了虧,必然是出來和大人單挑,以便挽回聲譽,怎麼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怡禾也是不解,李存孝怎麼轉了性子,居然懂得忍耐了?
但是這個問題暫時沒有具備說服力的答案,也就沒有讨論。
李嗣源派人将屍首接回去不久,突厥人的軍營中,好像出現了一點點的騷動,但是很快就重新恢複了平靜。騷亂純粹是一種直覺,是一種戰場老戰士的直覺,其實仔細看過去,突厥人的軍營,外表并沒有什麼變化,外面有三三兩兩的斥候,裡面的戰馬都在吃草喝水,士兵卻是躲入了營帳休息,除了哨兵之外,并看不到太多的突厥人。
劉鼎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于是說道:“回去吧!靜觀其變。”
又說道:“大家都累,留下值班的,其他人洗洗睡吧!”
衆人當即回去華清宮休息。
楊悅等人前來侍候劉鼎歇息,劉鼎簡單的到海棠湯裡面浸泡了一下,吃了早餐,躺下很快就睡着了。郁紋裳在他的旁邊坐着,時不時的和楊悅低聲說些什麼,卻沒有吵到劉鼎。
中午時分,令狐翼來報:“大人,突厥人有撤軍的迹象。”
劉鼎迷迷糊糊的醒來,疑惑的說道:“撤軍?不是進攻?”
令狐翼說道:“他們将營寨也拆了,應該是要撤走。”
劉鼎狐疑的爬起來。
突厥人撤兵了?
果然,當他穿好衣服,來到老母殿前面的岩石上,從望遠鏡裡面可以清晰的看到,突厥人的确是在拆除營寨。突厥騎兵有斥候在骊山腳下巡邏,看樣子是防備鷹揚軍做出什麼襲擊的舉動。更多的突厥騎兵,卻已經開始列隊,并且向東北方向緩緩出發。黑色的制服,黑色的旗幟,的的确确就是李克用麾下最精銳的鴉兒軍。
可憐,營寨昨晚才剛剛紮好,那些突厥騎兵肯定勞累了一個晚上,結果還沒有睡醒,就接到了拆除營寨的命令,倒是挺倒黴的。尤其是那些參加了昨晚進攻骊山行動的突厥騎兵,心裡可能更加的郁悶,他們還沒有機會報仇雪恨呢,怎麼就舍得撤退了?再說,李存孝是這樣知難而退的人物麼?
張家兄弟也疑惑的趕過來了,李怡禾等人也聞訊趕來了。張家兄弟和突厥人戰鬥了數年的時間,什麼怪事都見過,突厥人的花招,他們基本都熟悉,但是眼下突厥人到底在上演哪一出,他們還真的沒底。李怡禾和朱有淚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樣不知道突厥人是在唱什麼戲。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突厥人未免太潇灑了一點。
李積谷遲疑着說道:“大人,好像突厥人裡面,發生了一點事情……”
劉鼎馬上說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積谷為難的說道:“說不上來,但是屬下有種感覺……”
其實鷹揚軍的高層,都有這樣的感覺,可是,突厥人軍營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是誰也不知道。
李怡禾試探着說道:“咱們……追一追?靜觀其變?”
劉鼎不假思索的說道:“靜觀其變。”
鷹揚軍基本都是步兵,怎麼可能追上純騎兵的突厥人?再說,鷹揚軍也不能判斷突厥人到底是為什麼撤退,撤退的目的又是什麼。萬一突厥人以退為進,誘騙鷹揚軍離開骊山,然後加以突襲的話,鷹揚軍就要遭殃了。如果說突厥人是因為昨晚的戰鬥失利,就被迫撤退的話,鷹揚軍自己都不會相信的。突厥人才傷亡了一千多人,根本沒有傷筋動骨,怎麼可能會因為這麼原因撤退?
不過,突厥人撤走,那可不是什麼好事。起碼對鷹揚軍來說,突厥人的突然撤退,讓鷹揚軍高層更加猜疑突厥人的行動,内心裡越發感覺到不安。劉鼎和李存孝之間的較量,鷹揚軍和突厥人之間的仇恨,都不是可以簡單化解的,突厥人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突然撤走啊!
他們為什麼撤走?
他們準備向哪裡進發?
這兩個問題好像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鷹揚軍高層的兇口上,老母殿的前面一片的甯靜。
艾飛雨在華清宮的裡面,同樣眉頭輕皺,不知道突厥人到底是什麼目的。
朱有淚第一個緊張,突厥人要進攻哪裡?
長安?
華陰?
潼關?
洛陽?
鷹揚軍在關中的防禦部署,還沒有完善,在劉鼎将突厥騎兵吸引在骊山周圍的時候,葛從周正在調整鷹揚軍的部署,現在鷹揚軍的各個部隊,都處于換防的階段,不少部隊都離開了據點,行進在郊外的原野上。要是突厥人看出了劉鼎的用意,撇開骊山不管,專門騷擾其他的區域,鷹揚軍還是很頭痛的,要是突厥人鑽一個空子,吃掉一部分的鷹揚軍,後果就更加嚴重了。
昨天還擔心突厥人不會這麼一直傻下去,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他們大概是意識到攻打骊山乃是飛蛾撲火,是自殺性的行為,所以果斷的改變了作戰方略,不繼續按照劉鼎設定的步子行事。
劉鼎冷靜的說道:“盡量通知附近所有地區提高警惕,如果遇到突厥騎兵襲擊,固守待援。”
李怡禾答應着去了。
鷹揚軍高層都斷定,突厥人隻是轉變了攻擊目标,而不是要撤退。于是,大家馬上返回華清宮,根據牆壁上的軍事地圖,仔細琢磨突厥人可能進攻的目标。關中地區一片平原,突厥騎兵來去如風,長安、新豐、渭南、華州、華陰這些城鎮,都在突厥騎兵的進攻範圍之内。按照突厥騎兵的行軍速度,小半天的時間,就能夠到達上述的任何一個城鎮。
衆人仔細琢磨一番,都覺得突厥人攻擊華州的可能性很大。華州是連接潼關和長安的交通樞紐,隻要占領了華州,就等于是切斷了潼關和長安的關系。現在長安城的後勤供給,都需要通過華州周轉,突厥人占領了華州,就等于是切斷了整個長安的後勤供應,後果是顯而易見的,如果沒有解救的辦法,困守長安城裡面的鷹揚軍,将會被活活的餓死。
到時候,其餘的突厥人大部隊,攜帶攻城武器,從蒲州渡過黃河,就可以對長安城展開大規模的進攻了。鷹揚軍騎兵嚴重不足,想要重新打通華州這條通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突厥人有足夠的時間,來和駐守長安城的鷹揚軍耗下去。隻要等到城内的糧食幹涸,長安城也就無法堅守了。
“他娘的,好歹毒的戰略。”朱有淚說道。
“他娘的,偏偏咱們沒有破解的辦法。”朱有淚又說道。
面對突厥人可能采取的攻略,即使是艾飛雨,短時間内也無法找到合适的破解辦法,隻能寄希望于駐守華州的鷹揚軍,能夠依托城牆固守待援。隻要鷹揚軍守住了華州,突厥人的戰略就無法實施,長安城被長期圍困,甚至是被攻破的結果,就不會出現。
因此,劉鼎派人飛鴿傳書駐守華州城的孟絕海,要他提高警惕,帶領超乘軍死死的守住華州城。同時,要他主動和渭南的霍存、潼關的蕭骞迪取得聯系,如果遭受突厥騎兵的圍攻,可以取得他們的增援。為了保護華州城,沿路運輸的震天雷,都集中到華州城裡面。
同時,鷹揚軍也開始制定救援華州的計劃,如果情況實在危急,即使以步兵為主導,也必須強行和突厥騎兵交戰了。駐守潼關的糁潭都指揮使蕭骞迪,接到劉鼎的命令以後,馬上按照指示行動,做好了随時增援華州的準備。同時,洛陽附近的罡字營和鶴字營,也對關中表示了關注。
山雨欲來風滿樓,鷹揚軍的高層,都在着急而緊張的等待着華州戰役的打響。
結果,出人意料的是,突厥騎兵并沒有轉往華州,他們一路撤走,從骊山撤退到同州,又從同州渡過黃河,撤退到蒲州,然後又從蒲州直接撤退到了太原府。當然,撤回太原府的隻是一小部分,據說李嗣源和李存孝都在其中。
“啊?他們沒有去華州?”
“啊?他們回去蒲州了?”
“啊?李嗣源和李存孝,回去太原府了?”
一個接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傳來,将鷹揚軍高層的嘴巴,都悄悄的變成了O型。
誰也沒有想到,突厥人居然縮回了河東道境内。
本來他們還占領了丹州、延州的,結果現在丹州、延州都不要了,天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鷹揚軍高層這時候都明白,突厥人内部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隻是,突厥人内部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三眼都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
朱有淚半開玩笑的說道:“不會是李存孝死了吧?”
李怡禾說道:“怎麼可能?”
朱有淚撓撓腦袋,無奈的說道:“老子不得不承認,這次是被他們給耍了,一點頭緒都沒有。”
其他的鷹揚軍參謀,又何曾不是如此?就連艾飛雨,也一直沒有吭聲,顯然是同樣看不透其中的迷霧。
直到晚上,大家正在吃晚飯,龍春昊急匆匆的趕來,向劉鼎報告:“大人,有點眉目了。”
劉鼎急忙說道:“咋回事?”
龍春昊說道:“李嗣源将李存孝扣起來了。”
華清宮内的所有鷹揚軍高層,都顯得有點愕然,不約而同的放下了筷子,凝神細聽。
李嗣源扣押了李存孝?
劉鼎臉色鄭重的說道:“你說真的?”
龍春昊抹着額頭上的汗水,肯定的說道:“确實是真的。”
艾飛雨意味深長的說道:“李存孝……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