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2)
朱溫除了和張惠有兩個孩子以外,另外還和其他幾個女人都生有孩子,目前都是張惠統一收養,她能夠一視同仁,絕不偏袒自己的孩子,在宣武軍裡面是很有口碑的。朱溫性格多疑,陰險狡猾,未必人人佩服,但是說起安貞夫人的聰慧和博愛,那肯定是要交口稱贊的。
都說安貞夫人既可以主外,又可以主内,劉鼎今晚是見識到了。當劉鼎等人到達祝英台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張惠帶着朱珍、牛存節、潘逸等人在外面迎接劉鼎的到來。張惠站在最中間,顯然是主事之人,她身邊的三個男人也沒有任何不滿的神色,想必已經習慣了張惠的領導。
劉鼎無意中朝祝英台的裡面看了一眼,發現朱蕾赫然在場。她沒有出來迎接劉鼎,獨自一個人坐在桌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于劉鼎的到來,仿佛也不是很上心。上次在花亭湖,劉鼎見到的朱蕾,是完全狂野的,充滿了野蠻味道的。但是這次見到的朱蕾,卻是溫文爾雅,賢淑端莊的大家閨秀。
在燈光的映照下,朱蕾穿着黑色的長裙,悄悄的将自己籠罩在朦胧的黑暗中。和張惠一樣,她同樣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和林詩梓等人并不遜色,嬌俏的瓜子臉,修長的身軀,纖細的腰肢,堅挺的兇脯,隻是多了一份狂野的味道。若非當日在花亭湖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她能夠以這樣兩個完全不同的形象示人。眼前的朱蕾,似乎和三眼都情報裡面描述的狂野、叛逆等詞語,完全聯系不上。
安貞夫人站在祝英台的門口,含笑施禮,溫和的說道:“秦王殿下大駕光臨,我等感激不盡,還請殿下上座。”
劉鼎微笑着說道:“嫂子過獎了。”
張惠這個稱呼,使用的竟然是以前起義軍的舊稱,顯然要比昔日朱溫冷冰冰的稱呼要親切很多,同時也似乎在傳達着某些信息,那就是張惠和朱溫不太一樣,她對昔日起義軍的事情,并不忌諱。黃巢建立大齊國的時候,劉鼎被封為秦王,朱溫則是安西将軍,兩人的地位高下,是有區别的。
事實上,今晚的宴會,更多是私人的性質,出席的都是各方的心腹,而且基本上都和當初的起義軍有牽連,宣武軍這邊尤其如此。除了朱珍、牛存節、潘逸之外,其餘的軍官,都來自當初的起義軍。大家都知道興元府的李俨隻是擺設,在需要的時候,才會搬出來供奉一下,他授予的官職,隻在需要蒙騙人的場合使用。一旦雙方真的進入到實質性的階段,朝廷授予的官職,就全部被扔到了一邊,
如果按照朝廷授予的官職,劉鼎、朱溫都是使相,兩人名義上地位不相上下,現在張惠主動稱呼劉鼎秦王殿下,那他和朱溫,馬上有了高下之别。秦王殿下這個稱呼,隐隐有宣武軍向鷹揚軍忍讓的味道,也有修好宣武軍和鷹揚軍關系的意味,甚至還有張惠本人追憶往事的味道,聽起來溫馨了不少。
隻不過,李怡禾等人,不免要多想一下,猜測張惠這個稱呼背後的秘密。難道是朱溫也意識到了和劉鼎硬撐沒有什麼好處,所以故意讓張惠出面斡旋?又或者,此乃張惠的緩兵之計?暫時将劉鼎穩住,然後給朱溫反擊的機會?這兩種情況,後果完全不同,他們一時間也拿捏不準,張惠到底是哪個意思。
須知道,張惠的眼光,甚至還在朱溫之上,對于當今天下大勢,張惠是看得很準的,自從她來到朱溫的身邊以後,原本碌碌無為的朱溫,立刻脫穎而出,最終成為起義軍的幾個骨幹将軍之一,能和尚讓、孟楷等人叫闆。孟楷之所以要背後給朱溫小鞋穿,也是因為妒忌朱溫的才華,準确來講,是妒忌張惠的才華。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張惠就是非常識時務的女人。當初勸說朱溫反水,也有張惠的一分功勞。那時候的張惠,就已經判斷出,進入長安以後的起義軍,完全迷失在了長安的花花富貴裡面,沒有主動的追剿唐軍的殘部,隻顧着吃喝玩樂,等唐軍換過起來,就輪到起義軍遭殃了。後來的事實表明,張惠的預測,是完全正确的,在長安享樂了兩年以後,起義軍終于是灰溜溜的滾出了長安。
說實際的,眼下宣武軍和鷹揚軍的關系,是非常微妙的,是友是敵,都存在太多的變數。即使劉鼎和朱溫有滅門深仇,但是如果朱溫真的公開投誠劉鼎,願意為劉鼎效力的話,劉鼎看到昔日一幹兄弟的份上,看在宣武軍數萬将士的面子上,也不能真的将朱溫給剁碎了,否則葛從周等人也會對自己寒心。為了争取到更多的人才,他甚至還要給朱溫一個較大的官職,保留他現在所獲得的一切,讓他繼續帶兵打仗,以此換取鷹揚軍的名聲,還有政治資本。
确切一點來說,朱溫如果想和劉鼎争奪天下,如果失敗,肯定死無葬身之地,若是他改弦更張,主動投靠到劉鼎的麾下,在裝模作樣的忏悔一下自己的罪過,則一切災難都可以化解。正是忍一步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選擇忍讓乃是朱溫更穩妥的出路。
張惠正是清楚的看到這一點,不希望朱溫和劉鼎頑抗到底。她内心非常清楚,隻要朱溫不想當皇帝,投靠在劉鼎的麾下,憑借他拉攏起來的數萬宣武軍,日後絕對少不了功名富貴,以他的能力,如果繼續為劉鼎效力,憑戰功獲得高官厚祿,也不是什麼難事。至于以前的舊賬,為了一統天下的目标,劉鼎也絕對不會追究。然而,朱溫目前的做法,讓她感覺到很不安,朱溫目前顯然是選擇了對抗,選擇了最危險的道路。
對于鷹揚軍來說,如果朱溫能夠主動投降,自然是最歡迎不過,鷹揚軍和宣武軍合并,勢力劇增,一統天下指日可待。然而,從劉鼎個人的角度來講,他并不希望朱溫主動投靠自己,因為那樣自己就少了殺他的借口。想辦法殺掉朱溫,去掉這個仇人加禍害,同時将宣武軍的大部分兵力争取過來,增強鷹揚軍的實力,這才是劉鼎最願意看到的。
朱溫堅決對抗,張惠似留有轉圜餘地,這兩夫妻配合的真好啊!
張惠含笑說道:“殿下,請!”
劉鼎同樣含笑說道:“嫂子,請!”
張惠微笑着說道:“你是殿下,如何能稱呼嫂子?”
劉鼎不以為然的說道:“以前我都叫你嫂子,莫非現在不能叫了?”
張惠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說道:“既然如此,嫂子就逾越了,來吧。”
于是走在了前面,将劉鼎帶入了祝英台。
簡單的寒暄過後,分頭入席,劉鼎自然坐了上席,張惠在身邊陪席,朱蕾卻是在另外一席,距離劉鼎挺遠的。除了張惠之外,她是今晚的唯一女賓,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的顯眼。今晚參加宴會的很多鷹揚軍軍官,都是未婚的青年人,看到朱蕾容貌俏麗,身材惹火,忍不住多看幾眼,都覺得豔福不淺,有人甚至背後悄悄的談論起來。劉鼎以為朱蕾會當場爆發,結果朱蕾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仿佛根本沒有聽到。
今晚的宴會,菜式雖然不豐富,品種也不珍貴,但是卻顯得十分有氣氛,也很對大家的胃口。因為張惠有身孕,劉鼎又重傷未愈,于是主席上的氣氛,不免有些清淡,主要是不能敬酒,至于别的席,早就鬧開了。幸好張惠是個極其能幹女人,很快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這樣的宴會,少不了互相問候和緻謝。宣武軍感謝鷹揚軍的大力增援,鷹揚軍感謝宣武軍的熱情接待;宣武軍對今天發生的煎餅事件表示遺憾,鷹揚軍希望類似的事件不要再次發生;宣武軍感謝鷹揚軍為江淮地區百姓做出的貢獻,鷹揚軍感謝宣武軍為中原地區百姓做出的貢獻……
劉鼎無聊之極,又悄悄的看了看朱蕾那邊,發覺她身邊的人,想要向她敬酒,卻又有些不敢,氣氛顯得有些怪異,弄得不少人都心癢癢的。至于朱蕾本人,則默默的呆坐着,仿佛當身邊的人都不存在的。很顯然,她是在想什麼,可是倒地是什麼東西讓她如此的入神,劉鼎就猜測不出來了。
忽然間,劉鼎聽到張惠在自己身邊說道:“殿下尚未有貼身侍衛吧?”
劉鼎回過神來,指着旁邊的席位,笑着說道:“有夏可舞和令狐翼兩人。”
張惠看着夏可舞和令狐翼兩人,欣賞的說道:“果然是英雄義士。”
劉鼎笑着說道:“嫂子過獎了。”
張惠低聲的說道:“嫂子有個小侄女,名叫朱蕾,殿下是見識過的。她脾氣最是火爆,也不太聽話,功夫卻是不差,長得也不賴,她想給殿下當貼身侍衛,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劉鼎搞不清楚張惠的意思,含笑說道:“是嗎?”
說實在的,劉鼎覺得張惠為人沒有朱溫那麼虛僞,這個女人很精明,精明到不需要虛僞的手段。但是現在宣武軍和鷹揚軍的關系非常微妙,是友是敵,受到左右的因素實在太多,将朱蕾派到自己的身邊,或許是個溫柔的陷阱,故意将劉鼎裝進去。要是在以往,劉鼎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了。朱蕾的功夫的确很好,長得也漂亮,要是她真的願意跟随自己,出入帶着這樣又看得又打得的女人,倒是最樂意不過了。
問題是,他當下正是傷勢未愈,連酒都不能喝,也不能和人動手,甚至連劇烈的動作都不行,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男女歡愛,也都小心動作不要過猛。萬一朱蕾對他不利,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當日在花亭湖,劉鼎就見識過朱蕾的功夫了,她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當時他就有個感覺,這個朱蕾,簡直就是一頭小母豹啊。
當然,劉鼎也不會天真的認為,張惠真的派個刺客來自己的身邊,刺殺自己。鬼雨都都在開封,罡字營也有一個圖案在開封,火字營也有相當部分官兵在開封,鷹揚軍在兵力上占據相當的優勢。夏可舞和令狐翼兩人在劉鼎身邊,那是寸步不離,他們還派人暗中監視了張惠極其家人,要是劉鼎出了一點意外,朱溫全家都要被滅門了。除非是張惠甯願犧牲自己,也要成全朱溫,才有這樣的可能。
張惠有些感慨的說道:“女大了,有些不聽話了,還請殿下諒解。”
略作思索,劉鼎含糊其辭的說道:“隻是委屈了朱姑娘了。”
張惠壓低聲音,輕聲的說道:“可不是嫂子的意思,是她自己要去跟殿下的,嫂子拗他不過,才答應的,還請殿下幫忙看着點。”
劉鼎真的有些驚訝了,不解的看着張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