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3)
劉鼎忽然想到了,蘇幼惜為什麼看起來有點熟悉,因為看到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若依。當日在藍家大院看見沈若依的時候,沈若依的眼睛,和蘇幼惜的非常相似,同樣好像可以看透别人的心靈。這的确是非常奇怪的事情,蘇幼惜和沈若依,怎麼會有這樣的同樣眼神哪?
劉鼎悄悄地搖搖頭。
林詩梓看到了,誤會了,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平常很少走動,讓你們久等了。”
劉鼎急忙說道:“沒有。”
眼光卻不由自主地去看蘇幼惜,無意中發現蘇幼惜的目光也在注視着他,遭遇到他的目光,蘇幼惜馬上轉移了眼神,恢複了原來平淡如水的樣子,但是當劉鼎的目光轉移了以後,她馬上又将目光轉移到了劉鼎的身上,好像要從他身上研究出一點什麼來。她明知道劉鼎注意到她的眼光,卻沒有挪開,仿佛秥住了劉鼎似的。
林詩梓坐下來,居然拿出了六份委任狀,直接擺放在茶幾上,輕聲的說道:“你……你自己挑一份吧,我也不懂。”
劉鼎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機會挑選官職,而且對方居然是個花容月貌的姑娘!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大敵當前,他也沒有什麼虛僞的客套,當即拿起每一份委任狀仔細的看起來。
這六份委任狀(準确來講,應該是敕牒),三份是軍職,三份是民職,軍職分别是保信軍舒州馬軍都虞候、步軍都虞候、舒州司兵參軍,三份民職則是司法參軍、司功參軍、司倉參軍,都是從七品的官職,此外,在軍職的後面,還都有武散官職位,清一色的翊麾校尉。
說老實話,這六份委任狀都不太符合劉鼎的需要,主要是沒有一個職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壓制貝然清和貝丹山的,不過話說回來,林度給自己女兒的防身符,又怎麼可能跟貝禮翊一派正面沖突呢?如果那樣做,就是直接将女兒推入火坑了。這個蘇幼惜姑娘,看起來不但是林詩梓的朋友,還是林詩梓的保镖,顯然會注意到這一點的。
仔細的衡量片刻,劉鼎最終還是挑選了保信軍舒州步軍都虞候的委任狀。唐末節度使軍隊中,各個官職的具體職務變化很大,主要和任職者的能力有關,這個步兵都虞候,權力可大可小,如果不想管事的話,什麼事情都不用做,如果願意管事的話,整個舒州的軍隊,都可以納入都虞候的管轄範圍。當然,這得别人交出兵權才可以,這個步軍都虞候乃是從七品的翊麾校尉,貝然清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貝丹山是從六品的振威校尉,從武官的等級來講,都要比劉鼎高級。
林詩梓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期待的說道:“你确定了嗎?”
劉鼎點頭說道:“确定了。”
林詩梓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姓名的地方填上“劉鼎”兩個字,又在籍貫那裡填寫上“壽州”兩個字,這四個字都是模仿她父親的筆迹,外人幾乎看不出有什麼區别。四字幹透以後,林詩梓将委任狀直接交給劉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這一刻開始,劉鼎就成了保信軍的一員了,當然,劉鼎自己也可以完全不用這個身份。劉鼎伸手去接,無意中碰到林詩梓的手,結果林詩梓微微一怔,毛筆掉了下來,将下面的一份委任狀給弄髒了。
蘇幼惜在旁邊淡淡地說道:“劉鼎,你休得對小姐無禮。”
劉鼎本來不覺得碰碰林詩梓的手有什麼不妥,何況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因此淡然自若的說道:“蘇姑娘多心了。”
蘇幼惜意味深長的說道:“隻怕是你多心了吧?”
劉鼎微微一笑,懶得回答了。
林詩梓很容易臉紅,這時候臉又紅了,不過臉紅以後,她又能很快的恢複端莊冷漠的模樣,果不其然,一會兒以後,她的臉頰已經恢複了原來的神采,溫聲說道:“劉校尉,就拜托你了。”
劉鼎正色說道:“勢不辱命!”
蘇幼惜淡淡地說道:“木秀于林,風必毀之,劉校尉走好!”
劉鼎最不願意聽别人掉書袋,因此漠然的說道:“多謝蘇姑娘教誨,在下感激不盡。”
蘇幼惜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應會這樣,再也不做聲。
既然已經達到目的,劉鼎和殷紅林也不再逗留,兩人告辭離開。當兩人正要離開大明湖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低沉的箫聲,劉鼎回頭一看,看到吹箫的乃是蘇幼惜,那一襲藍灰間白的長裙,在湖風的吹蕩下,輕輕的飄動着,飄然欲仙。箫聲低沉而婉轉,似乎帶着淡淡的哀愁,好像是兩人在默默地傾訴着什麼。
劉鼎忽然醒悟過來了,這不就是沈若依當初彈奏的《鳳求凰》的曲子嗎?
這個蘇幼惜和沈若依,怎麼有這麼多的地方相似呢?
回到侍衛軍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戰士們正在抓緊時間進行馬術訓練,訓練場上的氣氛非常的熱鬧。
殷紅林當初曾經許諾,如果他和王博能夠安然離開三祖寺,他不但答應相贈半斤的天柱劍毫,還将會有額外的重酬,結果最後半斤天柱劍毫是給了顧琦方,這個額外的重酬卻始終沒有兌現,這讓殷紅林感覺到很内疚。得知劉鼎和他麾下的鬼雨都戰士都沒有盔甲以後,殷紅林立刻撥付了他們一百套嶄新的明光铠和二十套的鎖子甲,同時還給他們每個人配備了一匹戰馬。
在戰争年代,戰馬絕對是緊缺資源,就算是保信軍内部,戰馬的數量也不會超過五百匹,而且是分散在各個部隊作為軍官的代步用具,受到非常嚴格的控制。從這一點上來說,殷紅林無論自己有多少缺點,對劉鼎的依靠都是毋庸置疑的,這裡面甚至可能還有些對英雄的崇拜因素在内。
淮西軍從桐城出發的速度很慢,根據保信軍的斥候回報的信息,淮西軍的主要目的,好像不是攻占懷甯城,而是為了搶掠四方。令狐翼已經帶人前往偵查敵情,沒有送回淮西軍的情報,反而送回了彭勃的具體消息。原來彭勃的确是在龍元潭附近的蘆葦蕩設伏,準備一舉殲滅劉鼎。當大火蔓延的時候,彭勃還以為是劉鼎投石問路之計,因此嚴禁部下慌亂退卻,而是以大無畏的精神繼續潛伏。
“他本來帶了三百三十多人潛伏在蘆葦蕩裡面,結果被燒死了六十多人,都是因為他的命令而來不及退卻的。這場大火,雖然極大的打擊了彭勃,但是也從側面反映了彭勃和他的部隊戰鬥力,尤其是他的部隊紀律性,在整個舒州的保信軍裡面,都是首屈一指的,以後遇到他們,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這是劉鼎對彭勃的最後評價。
當天晚上,劉鼎召集幾個主要骨幹商量事情,看如何利用步兵都虞候這個官職扭轉懷甯城的局勢。
忽然間,下雨了。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下雨。
突如其來的雨水,讓舒州的形勢變得更加的複雜。
劉鼎站在門口的位置,默默的看着地上流淌的雨水。雨水從屋檐源源不斷的滴下來,彙聚在門前的下水道上,通過一個個的小孔流入下水道,因為雨水太多,來不及消化,小孔的上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你看到這個漩渦了嗎?”劉鼎忽然說道。
“看到了。”蕭骞迪回答。
劉鼎投進去一根樹枝,漩渦很快就将樹枝吞沒了。
“它太重了,所以會沉。”劉鼎說道。
劉鼎投進去一片樹葉,樹葉在漩渦上不斷的旋轉,卻始終沒有沉沒。
“它很輕,所以不會沉。”劉鼎說道。
蕭骞迪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們就是這塊樹葉?”
劉鼎搖搖頭,惋惜的說道:“錯了,我們是樹枝。”
蕭骞迪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