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他的要求
架上的人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他不疼,但他臉上豆大的汗珠卻出賣了他,千陌知道他其實是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了,剛才在南夜帝面前他不過是強撐一口氣罷了。
她在身上摸了半天,也隻摸出兩瓶藥來,還是她進皇宮見沈皇後之前去千石記找子九弦讨來的,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在遇險時自救的藥。
一瓶是制造人中風假象的毒藥,下午的時候她已經用了一粒在那個老太監的身上,還有一瓶裡面裝的是緻幻粉,據說聞了能讓人産生幻覺。
這個時候,她看到這瓶緻幻粉,才後悔起來,她都忘記這瓶好東西了,剛才就應該将它用在南夜帝身上,至少讓他不再折磨毒打人。
不過早上走得匆忙,她來不及問會産生怎樣的幻覺,隻是子九弦一再告誡她不可輕易使用,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用。
現在身上就這兩瓶傷人的毒藥,沒有治傷救人的藥,千陌有些懊惱:
“早知如此,我要是找千浔要一粒伏神丸帶在身上就好了,至少能治你的傷。”
“沒有關系,我這身上的傷好幾年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忍忍就好了。咳咳咳!”
架子上的人好不容易将安慰千陌的話說完,便是一陣猛烈地咳嗽,皿都咳出來了。
千陌趕緊上前,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掏出絲帕替他擦幹淨嘴邊的皿,又将空中的碗推到他的嘴邊,低聲說道:
“你别說話了,來,喝口水,順順氣,我們一起想辦法,如何将你救出去。”
架上的男人喝了幾口水,喘勻了氣後,就一直打量着千陌,沒有說話。
半晌後,千陌忍不住開了口問他:
“你是誰?”
“你是誰?”
幾乎是在同時,架上的男人也出聲問了同樣的問題,此時他的臉上有一股犀利狐疑之色,眼神淩厲,聲音如沙礫:
“這世上除了我和他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皇宮底下有暗道和密室,你是如何知道機關并進來的?”
男人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南夜帝了,這條從來沒有第三人進來的暗道,今天突然被一個陌生的年輕姑娘闖入,實在是很值得懷疑的一件事。
不待千陌回答,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緊接着厲聲說道:
“難道你是他派來接近我、套取我的秘密的?告訴你,這招不頂用,現在我誰也不信,你們休想從我嘴裡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說罷,他又大笑起來,那笑聽起來十分的苦澀、後悔與不甘:
“哈哈哈,當初我就是太傻,太相信他了,才導緻今天的這般局面,他不僅奪走了我所有的東西,還想将那樣東西也拿走,真是做夢!隻要那件東西在我手上,他就不敢殺死我,我就還有翻身的機會!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會再上當受騙了!即便派你這麼漂亮的姑娘來,也無用!”
千陌剛開始被他懷疑質問的時候很氣憤,覺得自己的一腔熱情和好心被他誤解了,但聽到最後又有些理解他,并深深地同情起他來。
這是個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狠狠欺騙利用了的男人,并因此而讓他自己身陷囹圄,終日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牢籠裡,還要飽受肉體的折磨與痛苦,沒有瘋掉,已經算是他的幸運了。
千陌待他平靜下來,在身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隻得無奈又真誠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确實是今天不小心掉到這條密道裡,走到這間密室來的。我是鎮國公柳鵬程的女兒,我叫柳千陌,行六。我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我爹的名字,哦,他原來不是鎮國公,五年前,他是南夜國的戍邊大将軍。”
千陌将自己和她爹的名字說出來,一來是表示自己身份,不是南夜帝的人,二來表示自己的真誠與善意,畢竟柳鵬程大将軍在朝中和民間都有很高的名聲和威望,如果知道她爹的人,也應該不會懷疑她的動機才是。
果然,架上的男人在聽了她的話後,喃喃地問道:
“柳鵬程?你是柳将軍的女兒?他現在是鎮國公了,這麼說,他從邊關回京了。”
千陌原本擡出她爹來隻是為了證明她并非是某個人的親信或間諜,完全沒想到架子上的男人居然對她爹很熟的樣子,不由有些驚喜,趕緊回答道:
“對,我爹三年前就回京了,你認識他?”
架子上的男人擡眼仔細盯着千陌的臉看了好半天,頻頻點頭:
“唔,仔細看,你和柳鵬程長得還真有點像,不過,你最像的是你的娘,尤其是神态表情,真的很像,怪不得你長得這麼絕色,原來是她的女兒。”
“你也認識我娘?”
千陌對這個男人的身份更好奇了,得是怎樣的交情,才能見到深閨裡的将軍夫人,并留下深刻印象啊!
“自然認識,你娘當年可是名列天下第一的美女,她的美,任何見過的人都是不會忘記的。”男人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千陌耐心等待着,以為他在回憶後會說些什麼出來,結果,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話,不得已,她隻好輕聲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我不小心掉進了密道,可以循着密道再走出去,可是我想要幫你逃出去,我得好好合計合計,讓你走出密室容易,但是讓你走出皇宮,得動番腦筋,還得不讓南夜帝發覺。”
架子上的男人凝神問她:“你是如何掉進來的?”
千陌知道他雖然已經相信了七八分,仍然對她抱有二三分的戒心,也許他是真的被他最信任的人欺騙得太慘了,所以才如此小心謹慎的吧。
如此這般一想,她也就釋懷了,便将如何掉到暗道裡的來龍去脈大緻講了一番,隻不過略去了南夜帝将聖童當脔童一事,而且編了個朋友的兒子當聖童她去探望的理由,否則她無法解釋為什麼要去粉牆院落的動機。
架子上的男人聽了她如何掉下來的離奇遭遇後,自言自語地說道:
“沒想到皇家贊經堂裡還有一條被棄的暗道,看來今天讓你我遇上,真是天意。”
“贊經堂?你是說那座竹林裡的被粉牆轉起來的那座大屋嗎?”千陌問道。
“對,你進去的那座大屋就是贊經堂,是給贊神祈禱禮頌時用的,隻有皇室的人和國師才有權利使用。”
架子上的男人可能今天說的話太多,到了後面已經精神不濟,千陌見狀便去解綁縛他手腕的繩索,嘴裡擔憂地說道:
“你這樣子太受累了,我先幫你解開繩子,放你下來去那邊塌上躺一會吧。”
男人急忙搖頭拒絕:“不用,柳丫頭還是别解了,萬一突然他來了的話,我們就措手不及了,還是維持現狀吧,反正這幾年我已經習慣了。”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謝謝你。”
千陌看他那樣子,有些難受,便将碗又遞到他嘴邊,讓他喝了幾口水,再将固定他脖子的繩索解松,好讓他以後自己能将脖子伸出去夠到那隻碗。
做完這些後,千陌便向他告别: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也不能總待在這裡,我的兒子隻怕會急瘋掉的,所以,我不能陪你了,等我想到法子,再來救你出去。”
架上的男人攔住她道:
“柳丫頭,先别急着走,暗道好幾條,你知道往哪條走才是安全的嗎?”
千陌搖搖頭,“不知道,總歸是要去試一試的,不然老呆在這兒永遠也出不去。”
男人咧嘴想笑,一動又扯得嘴角疼,結果那笑比哭還難看:
“我知道,我告訴你怎麼走。那個人離開的那條道是通向光華殿的,你不能走,從你來的這條路上回去,在遇到一個岔路口時,選擇左手邊的那條道,直走到底,是沉香園的一處廢井,爬出去你就自由了。”
其實往右邊的暗道走,是可以直接出宮的,隻不過為了某種原因,這個男人沒有告訴千陌走這條道。
千陌謝過他,再次鄭重問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出去嗎?”
男人搖頭,“不了,我這樣子,走不出皇宮的,也許沒等我開口,就被他抓起來殺掉了,還是從長計議。”
千陌又問:“你還有朋友嗎?有什麼話我可以帶給他們。”
架子上的男人想了想,慎重地說道:
“你既然是柳鵬程的女兒,就替我給你爹帶句話吧,就說‘你還記得煙霞湖畔是誰救了妙弋嗎’,如果他問你是誰讓你問的,你再将今天遇到我的事告訴給他知道,記住,隻能告訴給他一人知道。”
千陌點點頭,再次給他說了保重後,便轉身沿着原路離開了。
走到她做了記号的石牆邊,按下按鈕打開門,提起放在廢棄暗道裡的首飾盒,返身關上石門,再次走到岔路口,這次她按那個男人的指示,選擇了右邊的暗道往前走。
果然,這條道走到底,找到機關打開石門,外面就是那一方幹涸的廢井。
廢井不是很深,離地面大約七八米,她試着喊了幾聲“有人嗎?”,沒人應聲,隻好想辦法自救。
井壁上砌的青磚有很多有松動的痕迹,千陌便拿金簪一點點摳松,抽出磚來,形成一個可以踏腳的凹面,就這樣一步一步,終于到了伸手就可以夠到井沿的地方了。
此時井外的天空已經有些灰蒙蒙的亮了,她不由振奮了精神,将雙手盡力搭在井沿,死死抓住,然後用腳一蹬井壁,就将上半身攀到了井外。
刷刷刷!
千陌的頭才探出井外,幾柄明晃晃的刀劍就架在了她的頭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