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咱們一定會再見的。”女子笑得有幾分高深,“就此别過,後會有期。”
鳳驚華看她說走就走,潇灑如風,趕緊道:“你救了狩王的事情,最好保密。”
救了狩王,必定得罪秋夜弦,所以最好守口如瓶。
女子沖她眨眼:“多謝提醒。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這可是我與陰九殺的秘密。”
然後她就出去了。
鳳驚華:“……”
這女子……真是不同凡響,簡直就像微服私訪的女王一般。
喝下湯藥後,鳳驚華又躺了一會,感覺沒那麼難受了,才起身走進隔壁的房間。
神秘女子一行已經離開,房間裡靜悄悄的。
狩王躺在床上,身上纏着繃帶,似乎正在沉睡。
他的氣色很不好,嘴唇都是蒼白的,但呼吸很平穩,沒有中毒的迹象。
至少可以确定,他沒有性命之憂了。
鳳驚華長長地吐氣,坐在椅子裡,裹緊身上的毯子,就這樣打起盹來。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她剛睜開眼睛,就有幾個人沖進來,雙方對上了眼,同時松了一口氣。
來人是邢昆、趙開、王川三人。
邢昆道:“王爺,夫人,你們沒事吧?”
鳳驚華疲憊地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先坐下來吧。”
待三個人坐下以後,她問:“你們怎麼現在才出現?”
邢昆歎氣:“昨天下午,我們護送王爺回府時,在竹林道中遭到埋伏。我們想跟對方拼命,但王爺不許我們暴露真功夫,讓我們去神佑營搬救兵。我們隻得丢下王爺,往神佑營的方向趕,沒想到前頭有人截住我們……”
鳳驚華聽後,心裡了然。
神佑營離竹林最近,正常情況下,狩王肯定會派人去神佑營求救,秋夜弦肯定想到了這一點,提前派人斷了狩王的後路。
此外,依她所見,神佑營發生的中毒事件很可能是秋夜弦在幕後策劃,目的是引誘狩王出城。
狩王從神佑營返回途中,發現自己被伏擊後,很可能意識到了這是秋夜弦的陰謀,知道秋夜弦不會給他向神佑營求救的機會,但他隻能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派邢昆三人去神佑營求救。
邢昆三人在場的話,狩王的處境會好一些,但是,他們的身份是“陰府新招的護院”,理應武功平平,他們若是展示出卓絕的身手,秋夜弦一定會察覺到狩王在暗中招攬人才并加強防範,從而懷疑狩王早就在暗中對付自己。
狩王為了不讓秋夜弦察覺自己的秘密,選擇了讓邢昆三人離開,獨自對抗所有殺手。
她就說呢,狩王怎麼會沒有逃走的機會,原來是把頂尖高手給趕走了。
邢昆繼續說明:“我們很想幹掉對方,但王爺命令我們一定要裝孫子,所以我們隻能到處逃竄。這些人也厲害,不斷追我們,我們逃到天黑以後便改頭換面跟他們打,這才把他們給幹掉了。然後我們到處找王爺,就這樣拖到了現在。”
鳳驚華點頭:“辛苦你們了。”
話峰一轉:“我和王爺被四個武藝高強的女子給救了,你們可知道那四個女子是什麼人?”
邢昆搖頭:“我們在山裡轉了半天,認為王爺若是逃走,一定會逃到花甲鎮來,所以來到花甲鎮,暗中打聽王爺的消息。奇怪的是,有人射了一張紙條給我們,說王爺在這間客棧裡,我們才找到這裡來。至于夫人說的那四個女子,我們并未見過。”
鳳驚華若有所思:“你們留兩個人保護王爺,一個人去鎮上打聽這四個女子的事情。她們之前就住在這間客棧裡,個個身材高挑,武藝高強,為首的女子容貌美麗,氣質不凡,說不定鎮上有人知道她們的來曆。”
親和力最強的邢昆站起來:“我去吧,你們兩人保護王爺。”
鳳驚華随後阖上眼睛,又陷入沉思之中。
如果秋夜弦不肯放手,一定會追到這裡,完全可以趁夜下手。
另外,從花甲鎮到城裡,有一個時辰的車程,這麼長的距離,足夠秋夜弦再設一次埋伏了。
她和狩王不能戰鬥,隻靠邢昆三個人,還是不足以抵抗秋夜弦養的那些殺手。
處境仍然危險,但現在,她隻能靜靜地等待救兵。
連橫的人,終究沒有讓她失望。
傍晚的時候,方白帶着十幾名高手,找上門來。
方白表示:“我帶人趕到城門時城門已經關閉,無法外出。我們隻能等到今天早上才出城,一路找過去,發現竹林裡有打鬥的痕迹,我們沿着痕迹找到山中,在山裡跟一批蒙面高手打得昏天黑地。打完以後,咱們收拾好了現場,才找到這個鎮子上來。”
他說得簡潔,但他們在山裡跟那些蒙面高手一邊躲貓貓,一邊互下殺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對方死了将近半數,他這邊也死了好幾個兄弟,戰況極其慘烈。
鳳驚華暗道,她就說呢,那些蒙面殺手怎麼會放棄對狩王的追殺,原來是被方白帶來的人給拖住了。
她問:“你們的身份沒有暴露吧?”
方白等人的出現,明顯就是來救狩王的,如果讓秋夜弦知道他們是皿月兵團的人,後果将不堪設想。
現在,在秋夜弦看來,狩王隻是不支持自己罷了,還不至于反對自己,但狩王若是跟前太子的黨羽結盟,那就等同于謀反,他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引發戰争,也要除掉狩王。
方白道:“沒有。遇到那夥蒙面人時,我們也是蒙了面的。厮殺結束以後,咱們也處理了兄弟們的屍體,不會讓對方發現咱們的真實身份。”
每一個皿月兵團的成員身上,都刻有特殊的标記,不能讓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時,一定會處理掉屍體或抹掉标記。
鳳驚華對他們的能幹感到欣慰:“辛苦你們了。你們好好歇息,接下來咱們輪流值夜,務必确保王爺的安全。”
晚上是行刺的好時間,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令她意外的是,天黑的時候,陰影帶着幾個本該守在王府裡的暗探,也出現在了這間客棧裡。
她很吃驚:“為什麼你們也來了?”
陰影道:“寒少爺逼的。”
她把寒少爺的驚人之舉說了一遍,而後無奈的道:“我們不知道王爺的行蹤,隻能先在城内的兩所軍營裡打聽,天亮以後才出城去神佑營。聽神佑營的人說王爺昨天下午已經回城後,我們便知事情不妙,沿途仔細查找,最後才在山裡發現了蛛絲馬迹,找到這裡來。”
鳳驚華:“……”
她很驚訝,秋骨寒居然會有那樣的魄力與決斷,她照顧他那麼久,還真看不出來。
半晌她才道:“今天晚上,務必一切小心,吃的喝的也要仔細驗過有沒有毒。”
這一夜,衆高手如臨大敵。
明明所有的房間都一片黑暗,但黑暗中,無人入睡。
除了鳳驚華和狩王。因為,兩人都發了高燒,喝了藥後都睡得一片死沉。
天明之後,方白等人準備了兩輛馬車,護送狩王和鳳驚華回城。
為了避免注目,大部分高手都僞裝成行人,或前或後地暗中進行保護。
這一天,秋夜弦收到狩王獲救的消息以後,沒有追究軍機處殺手營的責任,隻是輕歎:“天意難違。”
軍機處殺手營的統管謝魈道:“皇上,我們可以派人在花甲鎮通往京城的道路上埋伏。他們不過二十餘人,咱們多派些人手,一定能夠成功擊殺狩王。”
他不甘心。
昨天晚上,他調了這麼多人手去封山,沒想到還是讓狩王給逃了。
他想不明白,狩王的救兵怎麼會來得這麼快?明明這次的行動如此隐秘。
秋夜弦搖頭:“狩王的援手也許不多,但一定都是高手,朕總不能派成百上千的高手前去狙擊。馬上就要過年了,百姓都盼着今年能過個和平的好年,而且眼下各國使節齊聚京城,與朕共賀新年,朕不想在此時生出波瀾。”
這幾年來,京城戰火不斷,百姓連過年都不能安心。
這次新年,是他登基後的第一個新年,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事情鬧大。
謝魈道:“臣不甘心。”
狩王這次大難不死,必定心生警覺,加強防範,以後他們再想動手,就不容易了。
秋夜弦淡笑:“‘運’不在朕這一邊,朕也隻能等待下一次機會了。”
欲成大事,除了實力,還得看“運數”。
這次暗殺狩王,他隻需要再刺出一劍,就能殺掉狩王,偏偏那個時候……“她”出現了,于是他的心神亂了。
這片刻的心亂,令“運”轉到了狩王那一邊,接下來不管他的人如何追殺狩王,都差了那麼一點點。
差一點點,便意味着失敗。
這一次是他殺掉狩王的最好機會,如果他連這麼好的機會都沒能抓住,隻能說狩王沒到死的時候。
既然沒到那個時候,他就隻能等。
但是……為什麼那個時候,“她”會出現呢?
是幻覺?還是真的存在鬼魂?還是别的什麼原因?
想到“她”淌皿的眼睛,他突然一陣心痛,劇烈的咳嗽起來。
此次行動讓他染了嚴重的風寒,身體極其不适,但臨近年頭,國事繁忙,他并不能好好的休息。
就算他想早點休息,也無法入眠,因為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她”流着皿淚的臉龐。
真是奇怪,鳳驚華死的時候他并沒有太大的感覺,怎麼過去了這麼久,他隻是看到了她的幻影,卻隐隐生起心痛之感呢?
是因為他以前沒有親眼看到她的死狀,沒有感覺,而現在看到她如此悲傷絕望,才會心痛嗎?
他搖搖頭,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情。
謝魈看他狀态不好,趕緊道:“皇上,您還是先去歇息吧,龍體為重啊。”
“你下去吧。”秋夜弦疲憊地按了按額頭,“去查救了狩王的人是什麼人。”
當禦書房安靜下來,他倒在寬大的龍椅裡,閉上眼睛,腦裡浮現的,居然都是過去與鳳驚華相遇相識的點點滴滴
他以為他已經忘了她,但原來,他并沒有忘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