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合赤惕部和朝廷已經達成一緻,很快邊關得以重新開放。“開城門喽!”吱呀!吱呀!木質城門被打開了,瞬間早已經等待多日的邊民百姓蜂擁而出。厚重的城門每天都需要至少六人花費一炷香的時間才能完全打開,今天巨大的頂門栓才剛打開城門便已經大敞,不到半天時間,城門前彙集的數千人就已經全部通關隻留下孤零零的城門空洞的敞開着。
看着遠去的百姓副将說道“總兵大人,難道就這麼放百姓通關,去合赤惕部?”
新任大同鎮總兵官張萬邦雖然他不想承認可是沒有辦法,事實就是如此。“别想太多了,你也看到了,朝廷專門派人前來專辦此事每天通關六千人。記住我們隻是一個軍人,一個大明軍官,不該管的就不要管。”
副将悻悻閉嘴,他隻是一個副将而已。關内大營,來自京城的官員正在清點下一批百姓,人們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人肆意驅趕。就在官員旁邊就是合赤惕部的官員,他們在等待,等待清點完之後的銀錢交易。而這些木讷的百姓,或許已經麻木不仁或者已經習以為常,就算被人賣了也一樣沒有任何表情或者不滿。
因為是新條約簽訂之後的第一批百姓,布爾罕派遣紮都羅率領三千狼騎軍将士做好沿途護衛。随着合赤惕部的強大,以及威壓越來越迫切,為了不使戰火重燃,還在極力清理内部事務的蔔失兔和布爾罕簽訂了城下之盟,因此合赤惕部的軍隊可以進入土默特部,隻要人數不是太多一般土默特部都不會有什麼反應。
大同鎮外圍,紮都羅率領着三千大軍就在城外等候着到來的百姓。很快城門洞開,人群蜂湧而出四散開來,仿佛他們受到了驚吓一般。
對于這些已經付過錢屬于合赤惕部财産的漢民,他們就像是受了驚的小羊羔,紮都羅不能允許他們四處遊散。他一揮手,整個大軍馬上開動起來,合赤惕部騎兵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将這些受到驚吓的人們包圍起來,就像是圍羊一樣,戰馬間彼此緊貼着形成一堵無法逾越的牆,隻能緊緊團聚皺縮在一起。母親抱着孩子,丈夫擁着妻兒,妻子靠着丈夫,每一個家庭都抱成一團,每一個宗族鄰裡都自成一片。
等到實在是沒有空閑的地方的時候,紮都羅看到時機已經成熟,策馬來到人群面前,幾個侍衛很聰明的将路讓開。
看着已經漸漸安靜下來的百姓紮都羅指着馬鞭說道“你們跑什麼啊?不想去合赤惕部享福了?”
先是被人想賣牲口一樣賣了,然後又來了這麼一幫鞑靼人軍隊,有明理的百姓自然清楚他們被朝廷放棄了,到合赤惕部或者就是一個陷阱。
“别聽他的,兄弟姊妹們這些鞑靼人要殺我們,我們快跑啊!”有人這樣一喊,人群馬上又開始躁動起來。合赤惕部的兵不是儀仗隊,馬刀揚起立馬就消停了。
紮都羅哈哈笑了起來“你說我們要殺你們,我們合赤惕部花大價錢将你們買來,又費大功夫把你們弄出來就是為了殺你們?你們傻還是我們傻?”
是啊!如果要殺了他們為什麼要如此打動幹戈呢?還是沒有看清,這些鞑靼人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有一點他們清楚,那就是他們确實已經被朝廷賣給了鞑靼人。
紮都羅不想再浪費口舌,他直接命令士兵押着這些百姓朝着合赤惕部行進。
又經曆數天之後才趕到合赤惕部目前的王城臨河,此時的臨河已經取代了紫泥淖的地位,包括布爾罕**在内的所有政府職能單位全部遷入,當然布爾罕也要在這裡處理政務。
紮都羅回來複命,布爾罕放下手中的工作前往城門迎接。
“大哥!幸不辱命,小弟帶着這些百姓順利返回。”布爾罕看到後面果然跟着密密麻麻一群人呈一字長蛇狀。
“怎麼樣?一路上還順利嗎?”紮都羅知道這是布爾罕在詢問隊伍途徑土默特部時的情況如何。紮都羅笑道“大哥你說那些土默特人啊?他們就像是土撥鼠一樣,見了我們躲還來不及呢。一路上走來還算順利,就是這些漢人太經不起折騰了,一路上倒有上百人因為各種原因死去,可惜了。”
這不能怪紮都羅,這些漢人本身就在關口滞留時間太長了,難免會有些人生病或者因為饑餓等原因緻使身體素質下降,緊接着又是長途跋涉當然挺不住了。好在這樣的損失還在布爾罕的可承受範圍之内。
這些漢民初到合赤惕部沒有被眼前的景象震驚而是被吓得不輕,需要布爾罕出面安撫。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這次與往常不同,合赤惕部是要殺人的,而如今到地方了,也就意味着他們大限以緻。
“來來來!連續趕了幾天路了想來一定餓了吧?來都來吃啊!”布爾罕拿着白面饅頭和一碗米粥,可是就是沒有人敢上前來索要。想了想布爾罕明白了什麼“你們是怕我在這裡面下毒?那好,我先吃,你們看着啊!”布爾罕說完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碗熱騰騰的米粥和兩個饅頭就已經下肚了,他抹了一把嘴大呼“爽啊!這大冷天的,喝上一碗熱米粥心裡真是舒坦啊!”
布爾罕就是這樣做,那些漢民仍然不為所動,布爾罕又端着走過來,他們就像是躲避瘟疫一般避之不及,得!沒轍了。
“大哥!這些漢人就是這樣,老以為我們要殺他們,剛開始上路的時候就這樣,要我說幹脆愛吃不吃,不吃餓死。”
“紮都羅你怎麼說出這麼難聽話來?”忽闌領着一大幫子娘子軍來了,見忽闌來了,紮都羅趕快閉嘴。
“你們怎麼過來了?”自從生産之後,忽闌幾人一直待在紫泥淖靜養,就在一個月前,臨河城基本完善之後,才耐不住寂寞遷至臨河。
布爾罕很是關心她們的身體,好一陣子幾人還因為生得都是女兒而心情欠佳,近幾日好了很多。忽闌要比其她兩人出猛些她說道“我們來幫幫你,你一個大汗滿身戾氣怎麼能讓他們安心吃飯,還是我們女人更占優勢。”
說着就從大鍋中重新盛出一碗米粥,拿了幾個饅頭走到一個孕婦帶着一個小女孩跟前,忽闌蹲下,小女孩倒是不害怕眼中的這個大姐姐,可是她的媽媽一把将女孩拉到身後隐藏起來。忽闌沒有惡意,幾個壯漢試圖掩護母女但在兇神惡煞的内衛士兵的注視下隻能退卻。
忽闌溫柔的說道“嗨!孩子,你一定是餓了吧?呶!喝碗熱粥吧。”饑餓戰勝了母親束縛,女孩緩緩走向忽闌溜圓的大眼睛緊緊盯着那碗還在冒着熱氣的米粥。忽闌見起作用了,慢慢說着“過來,對就這樣,馬上就能吃到熱粥了。”
小女孩接過熱粥歡快的吃了起來,不一會兒一碗熱粥下肚。她端着碗對着忽闌說道“姐姐!能再來一碗嗎?”
忽闌笑了,她的微笑此時是最美麗的。女孩重新接過米粥徑直朝着懷孕的母親走去,母親接過熱粥含着眼淚将它喝個幹淨。其他百姓見此情形也開始圍着粥棚走過來,就算大部分人心中所想還是餓死鬼不如飽死鬼,但是不得不承認忽闌成功了。
一連數天下來,從甯夏鎮、殺虎口、大同鎮出來的百姓就已經達到十萬人,人數還真不少。主要是李汝華還真的将這當成一個事業了,不少流民、罪犯被充斥其中,當然少不了東廠和錦衣衛的密探。此事,作為内衛府大閣領的劉鼎臣怎麼會不知道?
“大汗!當心明廷乘機派遣番子進來,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啊!”
布爾罕十分清楚間諜的危害,經常讀孫子兵法的布爾罕知道光是書中的用間方法就有六種,而作為世界上最龐大的特務情報機構的廠衛恐怕将其運用到了及至了吧?不過他已經有了解決辦法了。
布爾罕端起一杯馬奶酒說道“我已經命烏力吉給那些百姓登記造冊了,但凡有什麼特殊技能的就要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劉鼎臣不知道布爾罕打得是什麼主意,這似乎沒有解決問題啊,又進言道“可是...!”
布爾罕拉着劉鼎臣說“哎!...不要說了,走咱們看看烏力吉辦得怎麼樣了。”
此時的臨河城就像是一個騷動的大會場人頭攢動,不過卻也是井然有序。百姓們被分成男女老少四組,獨自登記造冊再按照家庭進行合訂。
見到布爾罕前來視察,烏力吉趕快過來給布爾罕請安。
“臣烏力吉參見大汗!”
“烏力吉免禮。怎麼樣?都登記好了嗎?”
布爾罕扶起烏力吉不免要問道進度。烏力吉回答道“啟禀大汗!大多數人已經登記完畢,剛剛行進的是昨天剛到的百姓。大汗這邊請!”
烏力吉将布爾罕領到一處登記處旁,這個登記處與其它幾個不同,人數沒有那幾多但是很明顯能感受到氣氛格外凝重。
“下一個!”一名書記官習慣性的說道,對于這樣的工作他已經習慣了,也越來越熟練了。隻見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走到跟前,先是有軍士搜身之後書記官問道“你會些什麼啊?”
中年人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明白書記官的話。書記官又一次解釋道“就是說你會幹什麼?”
噢!這下明白了,中年人說道“俺别的不會什麼,俺會打棺材。俺跟你說啊,俺打得棺材不用一顆釘子,保證不漏水...”
打棺材的真是晦氣,書記官不等中年人說完就大筆一揮念到“木匠!兵杖所留用。”那邊兵杖所就迫不及待的将人帶走。一般被各匠監選中的人才都會在各匠所培訓三五個月,能夠适應那裡的工作并且願意的人才會留在匠所。
“下一個!”這次來得是一個幾近花甲的長者,書記官問着一樣的話“您老會些什麼啊?”老漢雖然已經是花甲之年可是耳朵不背,身體還算健朗,看樣子或許是留在民間的高人。
老漢說道“俺也沒啥本事,就是會種地。”老漢的話讓後面排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書記官也笑道“大爺!說這種地,你問問那些人,哪個不會種地?”說着指着旁邊幾個女人的登記處,這擺明了是笑話他呢。
老漢也不臉紅,擺擺手說道“那不一樣,别人種地一畝田最多能打兩石糧食,可是我老漢種的地平平均均能打兩石六七鬥。”
老漢說完,周圍人先是一愣之後就笑得更厲害了,不少人都覺得他是在撒謊。可是當布爾罕聽到之後覺得很有可能。就在現世,一畝小麥畝産八百甚至是一千斤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中國古代先民積累了大量生産實踐經驗,或許這位老伯就是身懷這樣本領的民間高人呢。
布爾罕悄悄在烏力吉耳邊說了幾句,烏力吉走到書記官面前說道“記下來吧!或許是真的呢?大汗有令特批五百畝良田給這位老伯,讓他試種。”
老漢沒有想到他隻是一個老農民,卻能得到大汗的賞識?還分給他五百畝良田?不過馬上他又憂愁起來,沒來合赤惕部之前他多麼希望能像二狗子等人一樣能分到十畝地,可是一下子五百畝土地,這又讓他開始愁起來,上哪找那麼多人種地啊。烏力吉早看出他的憂慮,說道“放心吧!既然大汗給你那麼多土地,自然不會讓他們荒蕪了。”
李老漢的際遇讓這些排隊的人更加上心了,他們都是有一技之長的人,或許也能像李老漢一樣得到大汗的賞識獲得無比的财富。
不過,李老漢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接下來的幾人都很平常。不過也有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當書記官問到一名年輕健壯的像個軍人的的時候那人回答道“俺是一個獵人,俺會射箭,百步穿楊,看那邊的鈴铛隻要嗖的一箭我就能把他射掉。”布爾罕順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到遠處三百米開外的一個酒肆挂着的風鈴,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可能就會成為合赤惕部箭術最高的人了,連噶麗将軍都不是他的對手。
書記官盡管不相信他說的,但是依然将他上報給了軍隊。“獵戶,軍隊留用。”不用布爾罕說,像這樣的人馬上就有内衛盯着了。
“下一個。”
“俺叫李莫!俺會做煙花爆竹。”
“雜工,兵杖所留用。”
那個叫李莫的年輕人也被内衛府盯梢了。
此時劉鼎臣才明白,他是來和布爾罕談關于明廷廠衛密探事宜的,沒想到卻和布爾罕在這裡看了整整一個上午的人員登記。此時他才明白過來,布爾罕為什麼不上心了,這個時代的特工還沒有後世那般能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他們大多也是從軍中遴選出來的,自然最拿手的還是軍中技能。隻要稍有暴露,就立馬成為内衛府嚴查的對象,即使少數人落網那也起不了太大作用。這個時代,用間的主要目的就是獲得情報,而布爾罕目前不想和明廷有任何沖突,所以合赤惕部的大多數情報與明廷來說完全無公害。
劉鼎臣甚至懷疑,布爾罕這樣大動幹戈就是為了篩選嫌疑人。其實不然,布爾罕最主要目的還是要從這些百姓中挑選有用之才。你還别說,還真有不少人才在其中,各行各業幾乎都占全了,不過布爾罕最看重的還是文人秀才以及匠戶。
布爾罕說道“神相啊!你不要以為這些百姓就隻會種地,民間自由高人在,你看這裡面能人還不少呢。”說着給他看了名冊,劉鼎臣翻閱看了幾頁還真的發現人數還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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