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黛月姑娘說好話,立在一邊,台上大部分男人的目光卻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這世上很多人看美人,都是要從臉先看,膚如凝脂、眉如黛、眼如波、鼻小巧玲珑、唇如丹……如此便能算上絕色女子。雖說這黛月那張臉并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但大抵經常出入青樓的男人品鑒起女人來都有自己的一套。
有些好風雅的男人,他們卻喜歡先去看手。一雙纖手,十指芊芊。
舞文弄墨,彈琴賦詩,樣樣離不開纖纖素手,水袖揮過,三魂已經丢了七魄。
還有些人喜歡看腰,纖細小蠻腰,輕移蓮步,如弱柳之風,搖曳出許多風情。這一類女人調教得當,便為尤物。芙蓉帳暖度**,情到深處,纖腰一扭,便能吸幹男人一身精陽。
毫無疑問,光是從上述的這兩點看來,這黛月姑娘都是其中的翹楚。正因為這樣,樓裡大多數的男人都對她躍躍欲試,欲與她春風一度,快活似神仙。
就在人群情緒高漲的時候,老鸨走上台。她滿臉堆笑的拉着黛月的手,向衆人高聲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今天是我們黛月姑娘的第一次登場,不知道沒有哪位肯為她一笑解千金。”
“五萬兩!我買下她!”
老鸨的話剛落下,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忽如平地起天雷一般的在柳月樓炸開了!
沈錢錢側頭順着聲音的風向看去,旁邊的蘇洛奕此刻雙目灼灼的望着台上的黛月。而那黛月顯然也看過來了,她顫着眼睫,帶着瑩瑩淚光,凄迷的雙陽,含笑帶俏的幽幽盯着蘇洛奕看。那神情仿佛清晨牡丹花上的晨露一般嬌豔鮮嫩,分明就是在招人蹂躏。
不知怎麼的,沈錢錢看到兩人這副模樣,心裡有些發酸。明明她長的跟那黛月也很相似的。
老鸨聽人要替黛月贖身,驚的兩隻眼睛滴溜溜的亂轉了一氣,好久才回過神來,慌忙走上前,對着蘇洛奕點頭哈腰,似是不敢相信的又重複的問了一遍,“這位客官,您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蘇洛奕輕抿薄唇,淡笑着點頭。
這黛月長的跟錢錢真的很像啊,看着這黛月姑娘站在台上被這麼多男人這般亵渎的賞玩着,他心裡有些不舒服,所以就直接開口喊價了……老鸨确定蘇洛奕的話後,趕緊又屁颠屁颠的跑到台上,把黛月牽到蘇洛奕的身邊,心裡樂颠颠的。她真是白賺了一筆錢。
這黛月是半個月前來她柳月樓這裡的,她根本沒有簽什麼賣身契,隻是在這裡挂名的,随時可以來,也可以随時走。而今天本來隻是她的例行表演而已,誰知道她會突然跑來跟自己說她要賣身,到時候賣身的錢就都歸她這個老鸨所有。
她原本以為這黛月是瘋了,可現在……哈哈……五萬兩呢!
黛月雙頰绯紅,雙手絞着自己的衣角,羞澀的說道,“這位公子若是不嫌棄,可否先到小女子的屋内坐一坐?這裡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
蘇洛奕黑眸迷蒙的盯着黛月那張臉,似乎想在她的臉上找到什麼似的。沈錢錢看着他們兩這副模樣,撇了撇嘴角,原先對蘇洛奕産生的那些好感立刻揮發掉。
本來以為他跟來柳月樓花天酒地的那些男人不一樣,可現在看來還是差不多。
即使那個女人跟自己的前妻再怎麼像,可那女人畢竟不是他的前妻啊。“替代品”神馬的真的是弱爆了,随着時間的慢慢流逝,日久生情,他和這黛月真的好上了,那蘇洛奕的前妻呢?
退一步來講,即使蘇洛奕對前妻依舊是念念不忘,可是他總不能守着前妻的“替代品”不去碰她吧,這樣他也不能算作深情至深吧?
所以還是那句老話。談感情傷身啊!
黛月見蘇洛奕隻是看着自己,那種眼神帶着濃濃的思念之情,卻并沒有摻雜什麼**。她笑了笑,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整個柳月樓裡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幾十雙眼睛都牢牢地盯在蘇洛奕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蘇洛奕眸波動動,卻在這個時候轉過身,突然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沈錢錢說道,“你可願與我一同前去坐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臨時想起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長相普通的小姑娘。
沈錢錢瞥了眼兩人,心裡暗自發笑。
笑話,她幹嘛要去做他們兩的電燈泡。而且她對這個蘇洛奕也沒了之前的好印象了。
她斷然的搖了搖頭,拒絕的說道,“不了了!我還是到門口那裡去等我的哥哥們。等下被他們看到我和你這樣的人在一起,他們肯定會教訓我的。”說完,她直接起身,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柳月樓。
沈錢錢突然的離開,讓蘇洛奕一怔,她說話時眼中那嫌棄的神情怎麼跟錢錢那麼像?
還有,她剛才的那話?
他啞然失笑,看她小小的年紀,這性格還真是讓人琢磨不定啊。
黛月看向沈錢錢離開的背影劇痛,塗滿蔻丹的指甲緊緊的掐入肉裡,而她卻像是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似的。許久,她感覺到蘇洛奕收回目光,她也連忙換上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公子請!”
蘇洛奕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笑了一下,起身随着黛月一起走入了她的寝室之中。柳月樓裡的其他人,看到這副神情,紛紛覺得沒勁,散的散,尋歡的繼續尋歡。
黛月把蘇洛奕領到自己的房間裡,蘇洛奕環顧了一圈屋子,屋裡的裝飾打扮很簡單。黛月親手為蘇洛奕泡了茶,又點上了檀香。
袅袅的檀香中,蘇洛奕首先開口,“聽聞黛月姑娘原姓錢,不知閨名為何字?”
“小女子姓錢,祖母為了讨吉利,便以疊字起了個名字,叫芊芊。”
蘇洛奕黑眸中快速的閃過一絲愕然,錢、芊、芊?連名字居然都這麼的像?
黛月見蘇洛奕仿佛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她輕笑道,“還未問公子的名字呢?”
蘇洛奕擡起眼眸,墨瞳不染絲毫塵埃,又盯着黛月看了一會兒,随後才緩緩開口說道,“今天想必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明天收拾下,我會讓派人來接你的,離開了柳月樓,還是趕緊尋個好人家嫁了吧。”說完這話,他挺了挺背,擡腳便欲離開。
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他已經不似先前那般懵懂無知的少年了。
他為她贖身,隻是覺得這個黛月姑娘的相貌和沈錢錢很相似,他不希望她生活在待青樓這般煙花之地,任其他男人的玩弄賞玩。
但他不會再向先前那般,随意找個相似的女人做“替代品”蒙騙自己的心。
即使這個黛月從相貌、體型甚至連名字都給“她”那麼相像。
但她終究不是“她”,他即使把她買回去,整天看着又能怎樣,人還是不能起死回生。
“公子……”黛月見他要走,急忙的叫住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眸裡的情意一覽無遺,卻并不多言。
蘇洛奕回身,隻是朝她笑了小,很決然的說道,“聽說你是個苦命娃,離開這裡後就不要再伺候男人了。我會讓人給你專門安排一個地方,至于剩下的嗎……那還要靠你自己。”
蘇洛奕留下這幾句話後,直接起步離開。
那黛月看見蘇洛奕轉身離開屋子,她的臉上霎時就扭曲擠在一起了,貝齒重重的咬在唇瓣上,直到嘴角溢出鮮皿,她才轉身,水袖拂過桌面,落下一地的狼藉。
“蘇洛奕……”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愠怒又恨快的掩下,嘴裡喃喃的重複念叨着這個名字。
可惡!他怎麼就不能按照她事先預想的劇情發展下去呢。既然他都給自己贖身了,為什麼不直接要了她的身子?為什麼不把她帶到王府?為什麼不讓她做沈錢錢的替身?為什麼啊……這個可惡的男人,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她謀劃這麼久的策略都要白費了嗎?
黛月跌坐在地上,眼裡閃過絲絲的怨恨,伸手抹掉眼淚,看着地上狼藉的一片,她幹脆伸手撕扯開臉上的人皮面具,黃淑媛那張絕色的容顔便一覽無遺。“蘇洛奕,我就不信你能逃得過我的五指山。”
視線中一雙精緻的犀皮長靴緩緩的躍進黃淑媛的視線,黃淑媛一怔,立馬手忙腳亂的把手中的那張人皮面具又套在自己的臉上,這才敢擡眸去看向來人。
白韶羽狹長的桃花眼危險的眯起,看着黃淑媛的眼神冷漠的仿佛在看和自己完全不相關的人。黃淑媛連忙擦掉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爬了起來,強迫自己擠出幾抹微笑,“你,怎麼來了!”
白韶羽挑挑眉,譏諷的勾唇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失敗,所以來看你是怎樣被蘇洛奕給羞辱的!”
沈錢錢剛從柳月樓跑出去,迎面就撞上了王大吉。王大吉的肚子被她撞的不輕,痛的嗷嗷亂叫。
沈錢錢見是他,便不好意思的朝他吐了吐舌頭。王大吉看到她,想到剛才被白韶羽支去叫黃淑媛的事情,便怒氣沖沖的吼道,“作死啊!逛個街你還能亂跑,瞧你把我們折騰成什麼樣了,以後你若是還敢到處亂跑,那就甭怪我們不放你離開了。”
沈錢錢自知理虧,便隻好低頭讓王大吉罵。
王大吉看她認錯的态度比較好,心裡的火氣沒罵幾句就洩掉了,嘴裡雖然還絮絮叨叨的唠叨着,但言語上已經不似剛才那般的胡罵了。
偷睨了沈錢錢一眼,他撇了撇嘴角,還是把自己藏在袖子裡的油紙包遞了過去,嘴裡哼哼唧唧道,“喏,拿去吃。”
沈錢錢接過油紙包,迅速的打開上面的包裝一看,是兩個熱乎乎的烤番薯。她嘻嘻一笑,眉角彎彎,“謝謝了!”
王大吉别扭的扭過頭,哼哼道,“别謝我!這個可是我吃不完剩下的,看你可憐才給你留着的。”他面上這樣說着,心裡卻是暗罵自己婦人之仁。這姓沈的又不是他真的妹妹,他啥時候愛心泛濫了,竟然想着給她留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