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八達的道路縱橫交錯,身穿盔甲、手持長槍站崗的侍衛排排站立分散各處,不時有一隊巡邏的士兵步調整齊的經過,身形高大,孔武有力,嘩嘩的腳步聲透出強烈的力量感。
整個軍營氣氛肅然,透着一種風格濃烈的幹淨利落。
徐言夢眸中劃過一抹欣賞,心道怪不得朝廷這般忌諱燕王。
燕地這般氣象,換做誰是君主,都會忌諱的吧?
燕王牽着徐言夢進了營帳。
營帳占地不小,内中構造卻十分簡單,隔斷與簾帳将之一分為二。
前半部分設有簡單的椅榻,一壁上懸挂着巨幅地圖,一側安置着長案,案上放置着筆筒墨硯并紙張等物,顯然是燕王傳召部将商量議事之處。
隔斷後便是燕王來軍營巡視時就寝之處。
懸着素青帳子的木床安置一側,衣架上挂着他的盔甲穿戴以及佩劍、弓、箭壺等物。
再過去依着營帳後壁安置着一張長榻,鋪呈的墊子也是半新不舊的藍底暗紋普通緞子所做,十分素淨。
榻前一張小小的方桌,桌上置着茶壺茶杯,同樣是半新不舊的普通瓷器。
面對着床榻,安置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六扇屏風,繡着燕地風光,山巒起伏,氣勢磅薄。
屏風後是沐浴的地方!以及放置淨桶。
除此之外,别無他物。
燕王攜着徐言夢入内,有些憐惜的柔聲微笑道:“軍營中條件簡陋,夢夢且将就幾天,等你學成了,爺便派人送你回莊子裡去!”
一時不舍加上一股沖動,燕王将徐言夢帶來了這兒,這會兒看到活生生的現實條件,心裡又忍不住有些後悔。
這樣的地方,她能吃得了苦嗎?
徐言夢卻是渾不在意,自打下了馬車,她便覺得新鮮有趣極了,一雙眼眸閃閃發亮,大感興趣四下打量,聽了燕王的話忙笑道:“臣妾覺得這兒挺好的啊!看着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臣妾很喜歡這裡呢!”
“夢夢喜歡?”燕王怔了一怔,不禁失笑。
“嗯!爺若不嫌棄臣妾,臣妾便多待些時日也是不妨的!”徐言夢笑道。
這輩子沒準就這麼一次機會出入軍營了,機會難得啊!
燕王好笑,道:“唔,再說吧!”
随後跟着默默無聲的商拂嘴角抽了抽,無聲不屑嗤笑:過得兩天,王妃想必就不會這麼說了!
軍營中的床帳豈能與府中的高床軟枕相比?吃食上就更差了十萬八千裡!便是茶水,入口那也是澀的。
要知道王爺在軍營中從來不搞特殊,住的地方除了面積大些,一應寝具被褥、吃食茶水與士兵們皆是一樣。
王妃若能受得了那才怪了!
燕王照例要去議事營中傳召各層将領訓話,便留徐言夢和甘草、半夏在營帳中休息。
甘草和半夏的住處安排在距離燕王大帳左後邊相隔三四米的一處小營帳,是燕王的親衛營暫時騰出來的。
“王妃口渴嗎?請用茶吧!”甘草倒了杯茶水奉給徐言夢,笑道:“這兒茶水就是如此,王妃若用不慣,回頭再同王爺說便是!”
徐言夢笑着接過粗瓷茶杯,茶水呈褐色,無半點兒茶香,入口略有澀味,僅能解渴而已。
徐言夢是真有點渴了,喝了半杯才放下茶杯,笑道:“這茶水就很好,王爺都不講究,咱們入鄉随俗,這麼樣就行了!”
甘草、半夏飛快相視一眼心中均是一松,忙笑着應是。
她二人都是商四、商五所訓練培養的鐵衛之一,吃些許苦頭根本不值一提。但卻擔心徐言夢會諸多挑剔。
她貴為王妃,如今明顯又是王爺的心頭寵,若真提出些什麼要求,縱然明知這兒是軍營,隻怕她們也不得不從命替她做到。
畢竟,王爺可是說過,她們的主子隻有她一個,必須聽她的。
服從命令,這是鐵衛的基本素質之一。
燕王不在,徐言夢也不好出去亂逛,懊悔的是來之前忘記帶兩本書解悶,或者帶個繡繃子繡花也好啊!
這會兒無處可去,也就隻能在裡間榻上躺靠着閉目養神了。
轉眼暮色降臨,甘草、半夏點起了燈火。
感覺到燈光,徐言夢輕輕睜開了眼睛。
“擾着王妃了!”甘草有些抱歉的笑笑,又笑道:“王爺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呢!這會兒夥房該開飯了,要不,奴婢去端了飯菜回來,王妃先用着?”
又笑道:“軍營之中,粗茶淡飯,若不合口味,還請王妃今兒這一頓海涵一二,明兒再想法子便是!”
“先去取來吧!”徐言夢笑着點點頭,沒再多話。
其實甘草她們真的把她想得太嬌貴了,她哪兒是那麼講究的人?粗茶淡飯?在徐府那種地方待着,她所求的,也不過就是粗茶淡飯罷了!
“是,王妃!”甘草笑應着出去。
沒多大會兒,甘草便提着個食盒回來了,三菜一湯,外加一大碗米飯、三副碗筷。
飯菜擺上桌,蒜苗炒肉片、青椒炒肉、炒大白菜、蘿蔔骨頭湯,還熱氣騰騰的。
大鍋菜火候大,味道足且濃厚,聞起來就是一股濃濃的菜香味,吃起來味道也比小鍋炒的要美味得多。
徐言夢很久很久沒有吃過大鍋菜了,其實還是前世的時候參加農村親戚的自辦酒席吃過有限的三四次,令她回味無窮。
這會兒見了眼睛都亮了,笑道:“王爺他們也是用的這些?王爺對下頭的士兵還真是不錯!這樣的夥食算是難得了!”
半夏已盛了飯奉與她,笑道:“是,軍中所有将領用的都是這樣的飯菜,每三日會加一頓稍好些的,這也是為了防止夥房克扣!王爺待下邊,向來是好!”
畢竟将軍們和軍士們一塊吃,若克扣了,軍士們無奈,将軍們可是不幹的!
嘗了兩筷子,味道果然不錯,徐言夢點點頭,笑道:“你們也吃吧,别等了,在這外頭沒那麼多規矩,等會兒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吃飯向來慢着呢!”
甘草、半夏知道徐言夢這話不是客套,且軍中的确用不着那麼多講究,這營帳中地方小,王爺若是一會兒回來了,定然不願意讓她們在這兒杵着,内外相隔也不行,到時還得重新收拾帶回小營帳去吃太過麻煩!
便笑着謝了,亦各自盛了飯,撥了些菜一旁站着吃去,到底沒同徐言夢坐一桌。
徐言夢直到沐浴後睡下,燕王也還沒有回來。
甘草、半夏便守在外間。
身下的褥子床單皆是普通物件,隔着不薄不厚的褥子,能清楚的感覺到硬邦邦的床闆。
一開始躺下去的時候,徐言夢隻覺擱得渾身都不太舒服,心裡不由暗自嘲笑,都說由奢入儉難果然如此!
自己才享福享了多久啊,這身子便嬌貴起來了!
過了片刻适應之後,不舒服的感覺便消失了,倦意襲來,沉沉入睡。
恍惚迷糊間,仿佛感覺有人坐在床沿看着自己,徐言夢下意識睜開眼睛一條縫,看清果然有人,是燕王,吓了一跳,口齒不清喚了聲“王爺!”忙要坐起來。
“别起!晚間涼意重,”燕王卻是按住了被子,低笑道:“爺才剛回來,瞧見夢夢睡着了一時看得有點出神,是不是吵着你了?”
徐言夢面上微熱,看她看得出神?不認識她啊!
徐言夢便聽話的躺着,望着燕王笑道:“很晚了吧?王爺也快些睡吧!”
恐怕明天他更忙呢!
“嗯!”燕王點點頭,将她連人帶被子裹做一團抱了起來靠坐在自己懷中,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額,笑道:“還習慣嗎?爺原本還以為夢夢睡不着呢!誰知睡得這麼香甜!”
徐言夢很是無語,是誰讓她躺着别起來的?那她現在這樣算什麼回事呢?
“習慣啊!”她輕輕點頭,索性放松自己靠在他身上,笑道:“大鍋飯很香!這床雖然剛躺下去有點兒硬,可是睡着睡着便不覺得了!”
“真的?”燕王低笑起來,“爺的夢夢真乖,總會讓爺省心!”
大鍋飯很香?還真出乎他意外!他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忽想起她的出身,想起商七禀報回來的那些秘密調查之後的信息,燕王心中又微疼起來。
他越來越見不得她受苦、受委屈,哪怕是已經過去了的事兒,隻要想及,他心裡就會悶悶的鈍痛得難受!
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過去,他一定會早早出現在她的身邊,将她帶離苦海,千疼萬寵。
他的夢夢,這麼得他心意、合他眼緣,讓他怎麼也愛不夠、疼不夠的夢夢,怎麼可以受那些苦、那些委屈?
燕王目光神情蓦地溫柔下來,一手緊緊擁着她,一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柔聲笑道:“夢夢雖受得住,可畢竟是爺的王妃!爺怎能讓自己的女人受苦?唔,明日讓甘草她們取一套床褥錦被來,茶水點心瓜果****叫人送一趟便是,食材送到夥房,讓夥房給開小竈。隻是他們可沒什麼廚藝,夢夢别嫌棄才是!”
徐言夢一愣,笑道:“好好的,王爺怎麼說起這些來了?”
說畢堅決的搖着頭:“王爺,還是不要吧!臣妾不想這樣!臣妾真的覺得如今便極好!王爺真要那麼安排,臣妾可沒臉在這兒待下去了,還是回莊子去算了!”
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疼她為她着想,可這麼一來這軍營上上下下還不知把她傳成什麼樣!
一頂“紅顔禍水”的帽子那是穩穩的了,隻怕更難聽的也有!
她才不要頂這樣的頭銜呢!即便眼不見為淨,那也不要!
冤不冤啊!
燕王一怔,見她睜着一雙黑澈澈亮若星辰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同自己對視,她是認真的。
“好好好,那便由着你吧!”燕王無奈輕笑搖頭,笑歎道:“也隻有夢夢你,肯跟爺同甘共苦了!”
徐言夢勾了勾唇,嬌聲笑道:“嗯,臣妾就是與王爺同甘共苦,王爺可要好好的記着這份情分!”
“當然記得!永世不忘!”燕王叫她這嬌嬌軟軟的聲音勾得心頭一熱,恨不得将人按在身下好好的疼愛一番,礙于夜色已深不得不作罷,忙松開了她,按着她躺下,笑道:“睡吧,爺去沐浴就來!”
“哦……”徐言夢還沒反應過來呢,就從他懷抱中又落回了床榻上,腦子還有點暈,這人幹什麼之前能不能打聲招呼的啊!
燕王自屏風後沐浴更衣,穿着中衣便過來了,照例将人攬在懷中一條腿壓在她的腿上,幾乎将她整個人禁锢在自己懷中,一如既往的霸道。
徐言夢就知道,隻有那天晚上他誤以為她有了身孕,才會那麼小心溫柔!
徐言夢沉睡中是被那徒然而起的号角聲給驚醒的,聲音尖利,直沖雲霄,伴随着震天的士兵們響亮的号子聲,以驟然席卷的速度力道直擊心髒!
徐言夢“啊!”的低聲驚叫猛的睜開眼睛。
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掌輕輕在她背後拍撫着,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夢夢,别怕!别怕,夢夢!”
徐言夢下意識擡頭,對上一雙溫柔無比的眼睛,因受驚而狂跳亂跳的心髒漸漸的平複下來,她面上神情不自覺一松,嘴角噙着淺笑,輕輕“嗯”了一聲,下意識的往他懷中靠了靠。
燕王也呆住了,一時有些恍惚。心,卻是柔軟歡喜得不行。
他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這種依賴的目光,這一刻他相信,她是真心實意的依賴着他、眷戀着他的。
她往他身上依偎的動作,似乎也與平日那麼不一樣,這是真正的尋求依靠。
他的夢夢,在向他尋求依靠。
或者可以這麼說,在驟然遇到危險驚吓時,她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依靠他!
小女人其實并沒有所表現的那般疏離啊!
燕王不自覺的咧開嘴笑了起來,眼睛發亮,嘴角極其愉悅的上翹,将懷中女子攬得更親密,拍撫安慰的動作更輕柔。
“乖,有爺在呢夢夢!”燕王溫柔的安慰着她,翻來覆去的那三四句話仿佛怎麼說都不膩似的。
徐言夢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在他懷中掙了掙,笑道:“臣妾今兒猝不及防,可不吓了一跳!明兒就好啦!”
“明兒不好也不怕,爺不是在這兒呐!”燕王一笑,倒是巴不得她再往自己懷中撲一次。
徐言夢“嗤”的一笑,嗔他道:“這是起床晨練的号角聲吧?王爺,咱們也該起了!”
“嗯!”燕王笑着松開她,起身下床,動作熟練利落的穿衣。
一邊笑道:“你不用急,慢慢來。若不想起便再睡一會兒。爺已吩咐過甘草和半夏,她們知道怎麼帶你去騎馬!”
擡頭看她一眼,繼續又道:“頭先這幾日爺會比較忙,沒空陪你,等得了閑,爺親自教你!所以夢夢你一時半會兒學不會也不用着急!”
他其實更想說,不如她先别學了,等他得空讓他來教吧!
他親自教她,感覺一定很好!
考慮到如果她不學,待在這軍營中會不會太悶,他才不得不讓甘草和半夏暫且先教她。
徐言夢聽了這話口中答應卻暗下決心:一定要這幾日學好!起碼要像模像樣!讓他教,他哪裡是會教人的?她有意見也不敢提啊,到時候受罪的還不是自己!
徐言夢穿的是男裝,很快也幹淨利落的穿戴好了。
甘草、半夏聽到燕王招呼,忙端着洗漱用品進來。
燕王出門的時候,比以前在軍營的時候晚了有一刻多鐘。
早已領着親衛侯在門口的商拂見燕王終于出來了,暗松一口氣,拱手喚了聲“王爺!”連忙跟了上去。
臨走前忍不住朝營帳望了一眼,心裡暗道:果然是禍害啊!王爺辦事向來有原則,為了這個王妃,卻不知打破了多少次舊例……
在商拂眼中,先王妃霍氏才是最标準、最合适的王妃,端莊溫柔,打理王府,侍奉太妃,管着一衆側妃夫人美人,永遠那麼溫柔安靜的在府中待着,從不會鬧出這麼多事,更不會讓王爺情緒被她牽着走!
徐言夢和甘草、半夏用過早餐,那二人便帶着她去了營地南面一座小山包後的場地。
那裡是比武場,士兵們的訓練平日裡隻在東面、北面的大校場而不是這兒。
這兒場地夠寬,而且平日裡十分清靜,在這學最好不過。
馬匹早已挑好,是一匹身形一般,但通體雪白,十分健壯,看起來十分漂亮優雅的小馬。
徐言夢一看到這雪白的小馬睜着大大的眼睛溫和平靜的看向自己,便忍不住心中歡喜,笑道:“這匹馬長得真是好看!”
半夏、甘草“撲哧”一笑,半夏笑道:“這是咱們燕地有名的良駒,日行千裡氣不喘,這一匹還小呢,王爺特意叫人挑來給王妃的!”
甘草又笑道:“這匹小馬還沒有名字呢!王爺說,請王妃賜名呢!”
徐言夢抽了抽嘴角,對燕王有些無語。這人送她人也叫賜名,送了馬也叫賜名。
她不擅長啊!
徐言夢“唔”了一聲,笑道:“你們兩個幫我想一想,叫個什麼名字好呢?”
追風?閃電?白雪?好像都挺俗氣的樣子。
甘草、半夏哪兒敢?王爺吩咐了讓王妃賜名,越俎代庖就等着挨罰吧!
“奴婢們的名字很好聽啊,王妃您想出來的,一定好!”
“是啊是啊,奴婢們哪裡想得出來什麼好的?王爺一聽便知不是呢!”
哦,真相了啊,說到底她們還是怕他,倒不覺得怕自己這個主子……
徐言夢自然不會在意計較這個。說到底甘草和半夏是燕王調教的人,若不怕他那才怪了!
便是自己,還不得什麼都聽他的?
她想了想,拍拍手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叫欺霜吧!”
“欺霜?”半夏笑道:“果然好名字!聽着好聽!”
甘草也笑道:“王妃取的,自是不俗!”
徐言夢叫她們說的有點不好意思,笑道:“咱們開始吧!該怎麼騎,你們快教我,我現在能試一試嗎?”
徐言夢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甘草和半夏忙笑着答應。
今日臨出門前,王爺背着王妃又叮囑了她們幾句話,讓她們慢慢的教王妃,不必着急。若教不會,等他閑了再說!
兩人都不是傻的,聽了這話如何不明白?
王爺這是想親自教王妃呢!
既然如此,她們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跟王爺搶呢!
“王妃初學,咱們先不着急,”甘草笑得溫和體貼善解人意:“橫豎時間多着呢,今日便先跟欺霜熟悉熟悉吧!”
徐言夢有點失望:“你的意思是,今天不騎?”
甘草有點為難,半夏忙笑道:“也不是不騎,看情況、看情況啊!若是欺霜跟王妃很熟悉了,認了王妃做主子,那自然就能騎了!”
徐言夢“哦”了一聲點點頭。
再溫順的馬也是馬啊,撒開了四蹄那就控制不住了,刹車都沒的踩!
這兩個丫頭面對着她這麼一個生手小心翼翼,也難怪人家。
徐言夢可絲毫沒察覺到這兩個家夥的心眼兒,很快便釋然微笑着接受了。
反正,她們說的也挺對的啊,時間還多得是嘛!
結果這天,三人說說笑笑,跟欺霜打了招呼陪着它玩、又牽着它遛了幾圈就算過去了。
一天下來,除去中午回營帳用飯、午休,下午申時過半便回,徐言夢回到營帳中細細一算,才發現跟欺霜培養感情的時間着實少的有限!
燕王傍晚便回了,見了便笑問“如何?”
徐言夢心裡頗為郁悶,并不知今日一無所獲的罪魁禍首便是眼前此人,很有種不知如何說起的感覺。
極不好意思的笑道:“今日隻跟欺霜熟悉熟悉,還沒騎上去呢……”
對他這樣可以稱是馬背上長大的強人來說,是不是丢臉丢到沒法兒說了?
燕王一笑:“欺霜?”
“哦,是臣妾給那小白馬起的名字!”
話說她本來還想管它叫“小白龍”呢,後來一琢磨這個“龍”字随便用是不是不太好,隻得舍棄了。
“名字好,就是不太貼切!”燕王一笑。
“嗯?”徐言夢不解。
燕王笑着握着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低頭看着撫了撫,笑得暧昧而低沉:“賽雪欺霜,用在這兒才貼切!”
“王爺!”徐言夢臉上一熱抽回自己的手,這厮越來越厚顔無恥了!
燕王愉悅的大笑起來,攬着她坐下溫言道:“你才剛剛開始學,循序漸進,紮紮實實的慢慢來便是,不可操之過急。甘草和半夏教的很好,爺很滿意!”
真的是再滿意不過了!
徐言夢見他沒有笑話自己,反而這麼親切溫和的安慰,心裡一松之餘小有感動,眉眼含笑的應下了。
“王爺今晚還要出去嗎?”
這個問題燕王也問過自己,并且為之糾結。
在聽到她這麼問出來之後,他立刻果斷的下了決心,不去了!
“今日沒什麼要緊事了,爺不出去,留下陪夢夢!”燕王笑着道。
徐言夢“哦”了一聲,笑道:“明日咱們都還有事,今晚便早些歇吧!”
“嗯,是要早些歇!”燕王眸光驟然一斂,這女人,穿男裝也這麼好看!
甘草、半夏取了飯菜來,沒留下礙眼,擺放好便識趣的退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大鍋飯菜,燕王還是有那麼點愧疚的,讓自己疼寵的女人跟那些粗人吃同樣的東西,他是真的覺得很心疼啊!
徐言夢卻不管這些,隻開開心心的嚷着“好香!”吃得津津有味。
燕王看得心中柔軟。
看得出來她不是為了讨好自己,而是真的喜歡!隻怕這天底下也隻有她這個王妃與旁人不同了!
用過晚飯,燕王書桌前批複公文,徐言夢站在一旁伺候筆墨。
燕王是真疼她,生怕她站得累了,還特意叫她搬了張凳子過來坐在旁邊。
徐言夢老實不客氣的照做,心裡則無語萬分。
商拂有事進來請示,見到如此怪異的一幕亦是一怔,一時愣得出了神忘了說話。
紅袖添香還能這麼添?王爺看着不覺得怪嗎?
徐言夢神色淡然隻做不知――不是她的錯!
她也覺得這樣搬張凳子坐在書桌旁百無聊賴的看他批閱公文場景很不協調!
燕王卻渾然不覺,皺眉低喝,喚回了商拂的神思。
待商拂離去,燕王這才看徐言夢一眼,笑道:“倒是爺糊塗了,把凳子還回去吧!”
徐言夢微笑答應,心道您也看出來不合适了吧?
不想,等她放好凳子返回,燕王長臂一撈将她攬着抱坐在自己大腿上,湊過去在臉蛋上重重一親,笑道:“這樣看着就順眼多了!”
“王爺!可是,可是――”徐言夢掙紮起來。
燕王強按住她,低笑道:“夢夢别亂動!爺還有好些公文沒看呢!”
聽起來倒是她影響了他一般!
徐言夢還是不肯,結結巴巴的道:“可、可、可是王爺,臣妾這般裝束實在是,實在是……王爺您還是放開臣妾吧!”
一身男裝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裡,徐言夢怎麼都沒法兒淡定得起來啊!
這身裝束?
燕王眼眸半眯,這才低頭細看懷中的女人。
緞子般華順的烏油秀發高高束起,用打磨精緻的青玉簪着,身上是一襲象牙白鑲着寶藍纏枝花紋邊的交領長袍,同色腰帶将腰身勾勒得恰到好處。
身柔體軟,玲珑有緻。身上、發間不時隐隐透出的淡淡清香味道撩人誘人。
往上,眉目如畫,唇紅齒白,漂亮的臉蛋看起來比往日透出一種陰柔的俊朗,讓人有種控制不住狠狠揉搓的沖動。
燕王眼眸更暗了,低啞着嗓音笑道:“實在是什麼?爺倒覺得夢夢這身裝束實在是好看得不得了呢!”
他捧着她的臉,俯身便用力吻住。
大手在她身上揉搓着,想着她這身裝束,想着兩人的關系,燕王更覺****難耐。
既然難耐他當然不會耐,猛的結束這一記熱烈的長吻,燕王喘息着,猛的抱着徐言夢就要把她往桌案上壓下去。
背後一片生硬的冰涼令徐言夢身子一僵輕顫了一下。
“王爺!”她繃着身子,仰着頭,一手抵在燕王兇前緊緊揪着他的衣裳,輕喘着道:“去裡間、咱們去裡間好不好!”
在這兒,她接受不了。
燕王眸底****濃烈,凝着她,喘息不言。
“王爺!”徐言夢勾着他的脖子,用力湊過去在他微涼的唇上輕輕一吻,低柔着道:“求你!”
燕王低笑起來,暗啞的聲音聽起來磁沉蠱惑:“求爺麼?等會兒有你求的!”
一個用力将她重新抱入懷中,大步進了裡間。
她身上穿着這一身男裝,又是在這麼個地方,燕王隻覺前所未有的新鮮和刺激,熱皿那叫一個沸騰。
可惜正因是在這麼個地方,他可不敢由着性子無所忌憚的折騰。
營帳雖然縫了厚厚的油氈布和獸皮,但畢竟是營帳,近處小帳篷裡的親衛們又個個武功不俗,耳力過人,萬一叫人聽到什麼動響,他倒是無所謂面子不面子的,隻是自己女人的聲音怎麼可以讓别的男人聽見?
少不得收斂隐忍。
一邊是刺激,一邊要隐忍,真可謂冰火兩重天,又痛又快樂。這一場纏綿,究竟到什麼地步,那也不必細說!
直接結果就是,徐言夢昏睡了過去,連誰為她擦拭清理身子都不知道。
間接結果就是,第二天,她沒有去學騎馬。
當然,無論哪一個結果,燕王都是樂見其成的!
可是燕王還是小看了徐言夢,等徐言夢恢複了體力,沒過兩天,便能穩穩的騎在馬背上了,還能輕輕策馬在場地上慢慢的跑上兩圈。
看着她笑得眉眼彎彎,整個人容光煥發的愉悅起來,甘草、半夏一時也忘了王爺的叮囑,為她歡呼鼓掌起來。
剛會騎馬的徐言夢跟剛會開車那會兒一樣,手癢心癢,躍躍欲試。
對着欺霜,是怎麼看怎麼好,跑了一圈又一圈。
三人這邊嘻嘻哈哈的沉浸于成功的喜悅中,卻不知那山腳轉彎遮掩之後,一行人或步行或端身坐于馬上偶爾經過,見這邊場上有三人在學騎馬,百無聊賴不由駐足多看了幾眼。
馬上一位穿着墨青軟甲、頭戴銀盔、腰間佩劍,年近三旬,四方臉、寬額頭、雙眸狹長、胡渣粗短的将軍伸着脖子一邊瞧一邊啧啧搖頭:“那馬上的到底是誰呀?咱們軍營裡什麼時候有了這等軟腳蟹貨色?啧,瞧那策馬的姿勢,怎的那麼别扭!一點兒勁兒都沒有,跟個娘們似的!這到底是誰弄進來的人!”
這位名叫華木黎的将軍越說越氣,看着馬上的徐言夢越發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