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皿!”徐言夢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勢,指着那鮮皿驚得幾乎雙腿發軟。
小王叔順着她指看過去,臉色大變,斷然喝道:“快走!你先走!”
“可是你——”
“我從後門走!這裡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跟咱們沒有關系!”
徐言夢點點頭,也沒說要去那屏風後看看是什麼情形。反正看這樣子,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不想,兩人還沒走出隔斷,外間的門“哐啷!”一聲被人推開,伴随着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四五個拿着掃帚、毛巾、臉盆、水桶、雞毛撣子等物看樣子是進來打掃的婆子闖了進來。
徐言夢和小王叔根本連躲藏都來不及,幾個婆子已經驚慌失措的喊叫連連。
又有人“啊!”的指着屏風方向的地上尖叫道:“皿!皿呀!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啊!”
“救命呀!”
“快來人!”
有人往裡沖,有人往外跑,亂作一團,根本不容控制!
徐言夢腦子一陣眩暈,如墜冰窖:被算計了!
不但牽扯上了人命,還跟小王叔攪合在一起,這一次,或許——
福安殿中,元太妃臉色鐵青、滿面怒容盯着跪在面前地上的徐言夢,已經憤怒的罵了至少一炷香的時間!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哼!好,真是好得很吶!堂堂燕王王妃,勾引長輩,事情敗露還殺人滅口!呵呵,哀家真沒想到你如此不知羞恥、心腸歹毒!”
那死在屏風後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夫人林氏!
而小王叔看到林氏身上那套玫紅色繡花裙衫心裡更冰涼了幾分:因為如果沒有看錯的話,站在山茶花後賞花的那人,應該正是這位林夫人!
也就是說,他誤以為林夫人是徐言夢,關心則亂之下,他跟錯了人!
怪不得,他忽然又想到祭祖那天,他第一次見這位林夫人,就隐隐約約的覺得有一種熟悉感。
原來這熟悉感是從徐言夢而來。
也就是說,這林夫人一直在模仿徐言夢。
那麼今日之事,多半她是自願在那引自己看見的,為的就是引誘自己跟着她去。
最終的目的當然就是陷害自己和徐言夢。
可是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自以為是設局人,其實卻不過是局中一枚棋子!
隻可惜自己當時隻顧着徐言夢,并沒有注意擡人的那三個婆子,否則說不定還能問出什麼來。
過了今日,想必也沒機會了。那三名婆子既然知曉了這麼機密的事情,隻怕多半也會被殺人滅口的!
到底是誰?如此處心積慮——
原本聽了徐言夢那番話,小王叔心裡是懷疑丁紫荷的,雖然丁紫荷給他的印象向來溫柔腼腆,可她是受過那麼多苦難磋磨的人,又加上這麼多年沒見了,誰知性情會不會改變?
如今想來,倒有些不确定了。
說不定,她也是個被利用的……
小王叔心亂如麻,聽到元太妃那“勾引長輩”四個字,眉心不自覺跳了跳,微微蹙眉。
徐言夢沒有勾引他,倒是他,一時疏忽,卻又害了她……
徐言夢垂眸道:“太妃明鑒,人不是臣妾殺的,臣妾也沒有——臣妾和小王叔也是清白的!“
“住口!”元太妃震怒一掌拍在茶幾上,随手抓起茶碗便朝徐言夢身上狠狠砸了過去,潑了徐言夢一身的茶水。
她雙眸淩厲盯着她冷笑道:“收起那副柔柔弱弱的可憐樣,哀家不是王爺,不吃你那狐媚子的一套!事實俱在你還敢狡辯!哼,你倒給哀家解釋解釋,林氏怎麼會死在那?小王叔又怎麼會在那?”
小王叔動了動唇,發現自己竟然根本沒有辦法說出實情!
因為那實情本身就帶着無限的是非。
他怎麼能說是因為擔心侄兒媳婦所以尾随跟去,這才進了那屋子?
别說這話不好聽,且就算他說了,這麼荒唐的話元太妃又如何能信?
徐言夢心驚肉跳,卻是已經鎮定了好些,忙道:“太妃,臣妾今日和紫荷表姐在寒蕊閣前賞花,紫荷表姐說想泡茶,臣妾便在那寒蕊閣裡等她帶丫鬟去取用具。誰知看到那屏風後流出皿來便驚叫了起來,小王叔想必是聽到驚叫這才沖了進去,誰知那麼巧,後來——”
“住口!”元太妃越聽越怒,冷冷道:“徐言夢,你倒生了好一張利嘴!都被抓了現形了還敢狡辯!哀家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小王叔心頭也定了定,急忙道:“王嫂,的确如此!”
“你也給哀家住口!哼,你忙什麼,等會兒有你說的時候!怎麼這麼巧,偏巧今日一個二個都往寒蕊閣去了!你們當哀家是瞎子、傻子嗎!”
元太妃呵斥住了小王叔,便盯着徐言夢冷聲道:“你既不承認,哀家就打到你承認,哀家倒要看看,是哀家的手段硬,還是你的骨頭硬!廣嬷嬷,給哀家掌她的嘴!”
小王叔心中一凜,暗暗焦急,一時卻不敢動,也不敢開口。
他知道,這時候自己倘若再開口或者再做什麼,無異于火上澆油。
唯一能夠盼望的,就是王爺那邊趕緊得到消息,趕緊趕回來。
也隻有他,才能攔得住元太妃!
“是,太妃娘娘!”廣嬷嬷躬身施禮,慢慢走到徐言夢面前,道:“王妃娘娘,老奴得罪了!”
徐言夢隻覺一股寒意從脊梁骨後直冒上來。
這元太妃身邊的婆子,一個二個都太可怕了!
廣嬷嬷使個眼色,便上來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站在徐言夢身後,各按住她的一邊肩膀。
廣嬷嬷一手捏着徐言夢的下巴往上擡迫使她擡起頭來,另一手毫不客氣的朝她的臉打了下去。
這一記耳光清脆響亮無比,徐言夢咬着唇悶哼一聲,半邊臉頰頓時痛得麻木,頭也有些發暈。
元太妃冷笑,廣嬷嬷面無表情,又揚起了手繼續。
小王叔再也忍不住,低喝一聲“住手!”上前推開了廣嬷嬷,冷着臉看向元太妃:“王嫂,您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元太妃雖惱怒他阻攔廣嬷嬷,卻也有幾分痛快。
原本,她就是故意當着他的面折騰徐言夢,倒要看看他忍得住忍不住!
沒想到,那女人才挨了一下子他就忍不住跳出來了,這耐心還真是不怎麼樣!
如果說之前元太妃還将信将疑,那麼此刻,她幾乎笃定,這兩個人之間肯定有什麼!
元太妃更是氣怒交加,恨極了徐言夢:她的兒子是如何維護這個女人的?誰知這不要臉的女人竟然敢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勾搭!她勾搭誰不好?還偏勾搭了小王叔!這讓她的兒子,情何以堪!
元太妃冷笑:“哀家不用些手段,她如何肯說實話!這金陵來的女人,就是嘴賤皮厚,不好好管教可不行!小王叔,你最好還是站一邊不要插手!哀家管教自己的兒媳婦,跟你似乎沒有什麼關系吧!你憑什麼,來插手哀家的事!”
“此事我亦牽涉在内,我在,就絕不會讓王嫂你動手!動用手段問出的話豈可作數?我也等着王嫂還我清白呢!”
“你還有什麼清白?”元太妃嘲諷一笑,冷冷道:“你跟這女人攪合在一處,那麼多雙眼睛都看着,你還好意思說!哀家今天,還非動手不可了!你給哀家退下!”
小王叔站在那裡,冷着臉一動不動。
“怎麼?”元太妃冷笑道:“小王叔如今翅膀硬了哀家管不動你了是不是?你若不退,别怪哀家不客氣了!這是燕王府,沒人能在哀家面前放肆!”
“我不會退,”小王叔道:“王嫂想怎麼樣盡管做就是!除非王嫂把我殺了,否則,我不會退!”
徐言夢心中一酸,心裡又悲又苦,卻是垂着眉目半個字都沒有說。
她不願意挨元太妃的耳光,也不能勸小王叔——這時候若開口相勸小王叔,元太妃指不定又給他二人扣下什麼帽子!
門簾響動,腳步嘩然,燕王冷冰冰的聲音自後響起:“如果本王讓你退呢?你退還是不退!本王的王妃,用不着你來多事!”
燕王來了!
徐言夢心裡一松,硬生生忍着沒敢回頭去看他。他來了,她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那種如履薄冰的戰戰兢兢的感覺奇迹般的消失了。
小王叔心裡卻沒有她那麼樂觀,隻放下了一半。
他看了燕王一眼,默默的往旁邊退了去,淡淡道:“既然王爺來了,我自然不敢。我隻求清白,想必王爺不會動則用刑吧!”
“王爺!這徐氏所為,實令人不能忍!如此不知廉恥、心地歹毒的婦人,如何夠格做咱們燕王府的王妃!哀家今日非要辦了她不可!”
元太妃料到定會有人去禀報燕王,隻是沒想到他回來的這麼快!
看來這府中,還真有真向着徐氏的人,要不然,便是她這好兒子暗中安排保護她的人了!
無論是哪一種情形,都讓元太妃心裡非常不痛快!也越堅定了要廢了徐言夢的決心。
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紅杏出牆!徐言夢若把她兒子當成了靠山,那她可就想錯了!
燕王看見徐言夢左邊紅腫的臉頰,觸目驚心,心下暗怒,忍着氣坐下,問道:“母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忍不住又冷冷瞟了小王叔一眼,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濃濃厭惡:怎麼跟夢夢有關的事哪兒都有他!他是不是存心跟自己對着幹!
“這件事瞞着誰也不能瞞着你!”元太妃冷笑道:“若非顧及咱們燕王府的體面,哀家早就把庭芳、薛氏她們叫來了!”
說畢,便命蘭嬷嬷将事情給燕王說一遍。
燕王又驚又怒,盯着小王叔的目光幾乎噴出火來,冷笑道:“賞梅?呵呵!小王叔你什麼時候這麼好興緻了?這天氣陰沉沉的,外頭寒風肆虐,你倒來了興緻賞梅!就算要賞梅,該去的也是梅林,而不是寒蕊閣吧?小王叔,你最好說實話,别拿那些虛的沒用的來騙本王!本王有的是手段叫你老實!”
這話不但令小王叔感到強大的迫力傾壓而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便是跪在地上的徐言夢,也感覺心頭陣陣發寒。
燕王的手段,要真發作起來,那絕對比元太妃還要狠厲!
沉默片刻,小王叔自嘲一笑,淡淡道:“如果我說是有人故意引我去的寒蕊閣,你會信嗎?”
“是誰?”
“兩個婆子,我沒看清楚長相。”
“怎麼引的?”燕王咄咄逼人,冷冷道:“小王叔你可不是個愚笨的人,本王倒有些好奇了,那兩個婆子究竟是如何把你引着跟去的?”
小王叔一滞,不知該怎麼說。
若說了實話,他不用想也知道,燕王肯定會震怒!
其實,他不說燕王也已經震怒了。
“是夢夢對不對!”燕王的聲音如同染上了數九寒冰,冷聲道:“定是與夢夢有關,所以,你就去了,是不是!高譽,你果然對夢夢有非分之想!你要不要臉!”
元太妃冷笑道:“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不然也不會這麼大膽在寒蕊閣中幽會了!還殺人滅口,你們簡直罪無可赦!”
“太妃,為何不傳紫荷表姐一問呢!”徐言夢輕輕道:“傳了紫荷表姐過來一問,豈不是清清楚楚?臣妾既為燕王妃,縱然不賢不能得太妃歡心,廉恥之心也是有的,又如何會做出這種事!臣妾,是決不能認下這污蔑的!”
元太妃大怒,燕王已經開口:“去請紫荷表姐過來!”
元太妃冷冷盯了徐言夢一眼,冷冷一笑不做聲了。
丁紫荷來到福安殿,看到這三堂會審般的情形吃了一驚,臉色微變,有些錯愕不安的看了元太妃和燕王一眼,上前見禮。
“舅母、王爺!這是——”
“沒有什麼!表姐不必驚慌!”燕王緩和了語氣,慢慢向丁紫荷道:“叫表姐來隻想問表姐一件事,今日表姐是不是和王妃一同在寒蕊閣賞梅?”
徐言夢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本來是一清二楚的事實,丁紫荷卻一口否認!
隻見她聽畢燕王的話滿臉的驚詫,愕然道:“賞梅?寒蕊閣?今天!我、我今天根本就沒有出門啊!今日這天氣不好,早起我便覺得有些受涼,壓根就沒有出明翠閣的院子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