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趙素卿是一個,公孫先生也是一個,華木黎、商拂明顯也被她感動不少,綠鴛、甘草、半夏更不必說,加上一個提供錢财來源的江南春,一個受過她恩惠的霸州,自己看着合适再為她添點什麼,她有了這些,自己出遠門也可放心許多。
他越來越有些不受控制的疼她寵她,真正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看不見她,總覺得心裡慌慌的,有一角是缺失的,唯有見了她才圓滿。
尤其晚上,他已經習慣攬着她入眠。
抱着她柔軟的嬌軀,聞着那安定人心的獨有馨香,他才能睡得着。那種懷裡空蕩蕩的感覺,光是想想他都覺得接受不了。
他并不覺得自己這麼疼她寵她有何不對,她值得他對她好!
可他也明白,自己對她的寵愛不能太明顯與衆不同,那對她有害無益。尤其是在她孤立無援、羽翼未豐的情形下。
用過早餐,燕王吻了吻身旁的女人,心滿意足的出門去了。
徐言夢輕輕撫着嘴角殘留的他的溫度和觸感,恨不得咬掉嘴唇!這厮越來越無賴了!
再見公孫先生,徐言夢幾乎有點兒認不出來了!
之前那個潦倒狼狽、滿臉菜色、滿身風霜風塵的半吊子算命先生,竟搖身一變,變得神采奕奕,氣質出衆,眉宇間的那種沉穩和自信,再無半點當初的痕迹。
唯一不變的是,他對徐言夢依然充滿着感激,如今還添上一份尊敬。
如果沒有徐言夢,就不會有他的今天,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徐言夢待他倒客氣了兩分,畢竟,如今他是燕王的幕僚。
燕王笑着道:“夢夢不必拘束,公孫先生也是,算起來你們也是舊相識了!若非夢夢,本王也得不到公孫先生這樣的人才!”
一時又說起公孫先生家眷到來之後讓徐言夢安置,公孫先生對徐言夢更感激了幾分,連連笑着道謝。徐言夢微笑還禮,又順便問起他的要求、家眷情形等,一時氣氛也變得輕松不少。
晚膳賓主盡歡而散。
次日,徐言夢便笑着向燕王提出,要搬回明春殿去了。
燕王乍聽心頭微沉,他不樂意。
若非她提出,他幾乎都忘記了這件事,幾乎覺得他們倆就該這樣生活起居在一處。
除了怅然,心中還有一縷兩縷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可奈何的惱火和失望。
似乎無論何時何地,她這個人都是這麼的冷靜而理智,似乎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讓她動容、讓她失去理智感情用事!
明明他們兩人如漆似膠、恩愛纏綿,可她心裡隻怕時時刻刻都惦記着離開吧?
心中雖不快,燕王也知自己是不可能長長久久的把她留在福甯殿的。
先不說兩人願意不願意,母妃和元側妃等人那裡,也不會容許。那隻會害了她。
不過,如果她不提的話,他還能多留她幾天。她既然提了,他也不好再留。
“那便明日搬回去吧!”燕王淡淡說道,到底不舍,原本不想說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在明春殿多住些時日,幫爺好好陪陪紫荷表姐,先别急着回蒼月山莊!”
這女人,他若不說,隻怕明日回明春殿,後日她就能直奔莊子裡!
徐言夢想着從江南帶回來的那麼多東西徐姑姑她們這幾日雖然清點好了,可她也得過過目,該如何處置、送人,也還得幾日功夫,便笑着應了。
這天晚上,燕王不管不顧的在她身上折騰着,似乎在無聲的發洩着什麼。
徐言夢哪兒都痛,卻也感覺到了他的怒意,不敢反抗,隻得暗暗咬牙忍着,在心裡罵着“混蛋!”。
不得不努力的令自己适應,盡量主動的配合着他,以圖稍微減少那難言的痛。
他是她的天,是她的主宰,這片天是晴空萬裡,還是烏雲密布,她毫無辦法。
疼不過的時候她便暗暗的想着,總有一天她會報複回去,總有一天她會叫他痛!
當然,這隻能是個美好的心理安慰!聊勝于無!
随着徐言夢搬回明春殿,也沒見得到燕王的什麼賞賜,那一雙雙盯着福甯殿的眼睛才算松快了些。
看着她在福甯殿一住這麼多日,沒有人的心裡是痛快的。
便是元太妃,心裡也痛快了些。
總算她的兒子還不至于鬼迷心竅!還懂得讓那徐氏離開!
這日往元太妃處請安,元太妃少不了又明裡暗裡敲打了她一番,徐言夢忍耐着性子謙卑的聽着,恭順應承着,心裡卻暗生厭惡嘲諷。
心煩意亂。
這就是她為什麼不願意留在燕王府的原因。
不管她做的再好,不管她再如何撇清,她的出身在有些人的眼中便已經決定了一切!
如果可以,她甚至甯願也遠遠的離開燕王。
可她不能!
假如沒有他的庇護,她早已被人踩進了泥裡!
她感覺自己就像踩在鋼絲上,既不能得到他太多的寵愛觸犯了旁人底線惹來禍事,又不能不要他的寵愛被人輕視、鄙賤、肆無忌憚的欺負。
這其中的度要把握得恰到好處還真是挺難的!
可是,世上之事不如意八九,誰又能事事順心呢?
白白撿了一條命,而且沒有穿成個低等的奴婢或下九流之人,她其實應該知足了的。
而且,眼下看來,雖然偶爾受那麼點兒憋屈,那厮偶爾會大發脾氣喜怒無常的折騰人,大體上,她過得還不錯的不是嗎?
就這樣保持着良好狀态,混到壽終正寝,那就圓滿了!
從元太妃這兒出去,明春殿中,薛夫人等又來請安。
三五句話她打發了人走,誰知林美人卻不肯走,說有事要求王妃。
徐言夢最怕聽到她們說這個“求”字了,求誰也求不到她這兒啊!她有什麼值得旁人求的?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林美人每每見了自己便用一種幽怨的目光看過來,徐言夢心裡更加不自在。
東暖閣中,她命林美人坐下,淡淡問道:“林美人既是有事便說吧!”
她就當貢獻一回耳朵好了!
誰想,林美人上前兩步,一撩裙子,竟是直挺挺的沖她跪了下來!
“王妃!”林美人哽咽着,俯首在地向徐言夢磕了個頭,哭道:“求求王妃大慈大悲,可憐可憐妾身吧!”
徐言夢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吓了一大跳,忙命銀屏、碧羅把她扶起來,眉心輕蹙:“有什麼話你起來說!這是做什麼!”
林美人卻不肯起,淚眼瑩瑩的看了徐言夢一眼,垂眸拭淚道:“王妃娘娘,您就讓妾身這麼跪着吧!這麼跪着,妾身心裡也好受一點!”
“你到底,有什麼要說?”徐言夢無奈,沉聲低問。
林美人瞟了銀屏、碧羅一眼,欲言又止。
徐言夢便讓她二人退下,道:“好了,沒旁人在了,有話你便說吧!”
林美人淚水簌簌而下,又向徐言夢磕了兩個頭,這才含淚道:“妾身也知不該給王妃添麻煩,可是,除了王妃,妾身不知該找誰了!妾身進府時日已經不短,可王爺他――,妾身自知身份,是斷斷不敢生出什麼不該的妄想的!既進了府,妾身隻想在這燕王府中好好的生活下去!因不得王爺歡心,太妃娘娘已冷落了妾身,元側妃她們也――,不怕王妃笑話,妾身如今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便是家中,也來了信詢問妾身,妾身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王妃娘娘,您幫幫妾身吧!”
徐言夢看着哭成淚人、哀哀欲絕的林美人,心裡悶悶的有些煩亂。
她忍不住暗暗的想,假如沒有得到燕王的寵愛,或許她的下場比林美人還要可憐。
可是,人的命運不該靠别人的施舍和憐憫。
況且讓她從中說合,把林美人送到燕王榻上,她也做不到。
林美人嗚嗚的哭着,拭淚道:“王妃,妾身說句僭越大膽的話,王妃您在這王府中,難道便不需要盟友膀臂嗎?自古紅顔易老,王爺是何等身份,将來誰知還會有多少新人進府呢?妾身的出身絕不會威脅王妃您的地位,求王妃提攜,妾身定以王妃馬首是瞻,即便将來妾身生下兒子,也情願養在王妃膝下!有妾身相助,總比王妃一人應對各人強啊!”
這番話,倒是在情在理!
換個方面來說,也很讓人心動。
可是,徐言夢還是不願意。
她絕不會幹那種拉皮條的事情。
林美人有能耐自己爬上燕王的床,或者燕王喜歡林美人願意要她侍奉,徐言夢沒有反對的法子,她也不會去蓄意破壞.
但要她主動從中牽連,她絕對不會幹!
“我幫不了你,”徐言夢輕輕歎了口氣。
林美人身子僵了僵,紅腫着眼睛,滿是絕望,含淚道:“王妃娘娘真的不能幫幫妾身嗎?妾身可以發誓,絕不敢背叛王妃!您幫了妾身,也是幫您自己啊!”
徐言夢淡淡道:“這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王爺喜歡不喜歡你,是他的事,也與我無關。你自己另尋高門吧!若再要說這個,還是免了吧!我這人固執的緊,向來聽不進旁人什麼意見的!”
林美人的臉狠狠一白,怔怔的望着徐言夢,兩行清淚簌簌滾落,終于輕輕拭去淚痕,默默的起身,福身告退。
這一刻,她心裡是恨着徐言夢的。
冰涼的心,絕望的恨着。
一開始的時候,她未嘗不懷着欲擒故縱的心思,她以為能夠吸引王爺的注意力,可是沒想到,失敗了!
王爺根本就沒想起她來!
他連正眼都不多瞧她一眼。
就算再淡定的人,也淡定不下去了。
所以,她找上了王妃。
她以為,她的理由很充分,她有七成的把握她會幫她,沒想到最後敗給了那三成的沒把握!
林美人心中發狠:花無百日紅,有本事,等她紅顔老去,容顔不再的那日,還能霸着王爺的寵愛,那她便服了她!
不然,等到了那個時候,她今日有多絕望,她便十倍百倍的還給她!
不知不覺走到了花園中翠湖旁的林美人無力跌坐在石凳上,淚水迷蒙了眼睛。
陽光明亮燦爛,花木繁盛欣欣向榮,一切都是這麼充滿生機而美好,可她的心,卻被茫然和絕望充斥着,冰冰冷冷。
怔怔的望着前方,林美人的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低低啜泣。
一聲低低的歎息自身後傳來,似憐似憫。
林美人驚得不小,慌忙擦掉眼淚飛快扭頭四顧。
四下甯靜如斯,唯有花木枝葉在風中輕輕被吹動。
“誰?是誰!”林美人緊張低喝。
“何事傷心呢!可真叫人心疼!”一名女子自燦爛的芙蓉花叢後悠悠轉出,凝眸含笑看着甯美人……
燕王晚飯的時候沒有來明春殿,福甯殿那邊也無人過來傳什麼話。
徐言夢心裡沒來由有些空蕩蕩的,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悶悶之餘她給自己的解釋是:養條小狗在身邊,朝夕相處時日長了乍然不見都會不習慣呢,何況是個人?
隻是,心裡翻來覆去的想得多了,還是忍不住有些怨燕王的。
怨他太唯我獨尊,太肆意妄為。
他想怎樣便怎樣,絲毫都不顧及旁人的感受!
于是,這天夜裡懷着憤憤怨念入睡的徐言夢,對于半睡半醒間将自己摟入懷中禁锢着的某位不速之客實在生不出半點驚喜意外。
意識清醒過來反倒是暗暗咬唇扯了扯嘴角,下意識掙紮了兩下想要推開他,結果換來他臂力收緊的禁锢,她便不動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覺睡到天明。
次日她醒來時,身旁的人已經不在。
令她有種錯覺,昨夜的一切其實是夢。
可當這日晚上故事重演的時候,徐言夢知道這不是夢。
這厮是真的暗裡來暗裡去。
她心裡氣還沒消,沉默的被他禁锢入懷,仍舊沒有出聲搭理他。
而燕王也同樣沒有出聲。
就好像他之所以跑到她這兒來,純粹是想找個東西抱着才睡得着!
找這個他抱得順了手的東西。
第三夜,兩個人依然沉默。
氣氛相當的詭異。
第四夜,仿佛較勁上了瘾,彼此還是都沒有說話。
第五夜,燕王突然低頭,往懷中人的嘴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徐言夢“啊!”的一聲驚呼,猝不及防惱羞成怒低喝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