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孤
“吱呀!”沉重的木門發出陳年的聲音,李擎倉緩步走入陰暗的殿中,自從大典上受傷後,他便性情大變,身邊的伺候的一衆宮女太監換了一批又一批,可即便是再小心翼翼,他總是能找到讓他不滿的地方。
就像前日,一名宮女隻是奉茶時未将茶水吹涼,按例,宮女未盡本分應交由主管嬷嬷進行懲罰,可李擎倉卻直接叫人将其拖出去活活打死。行刑時,他便坐在一旁,看着那宮女不停痛苦求饒,他竟無動于衷,端着茶碗微微抿茶,好不惬意。
直到那宮女還有一絲氣息時,李擎倉捏碎茶碗,五指發力,将碎渣盡數射入那宮女眼耳口鼻中,連求饒的音節都無法吐出,那宮女便咽氣了。
自此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太監宮女敢貼身侍奉李擎倉,外界都傳言,神武國的皇上因為失去了皇後,從此意志消沉,久而久之,竟性情大改,殘忍暴戾,毫不留情,若是一個不小心說錯話或者讓他不滿,那便性命不保。
李擎倉在殿内站定,自清醒之後,他便叫人在密室中重新打造了一座“鳳鸾宮”,殿内的一切均與當時的鳳鸾宮無異。
“呵呵呵呵。”李擎倉自嘲的笑出聲“無憂,不知朕重建這鳳鸾宮,是為了鎖住你,還是為了鎖住朕自己。半年了,你音訊全無,獨留朕一人在這孤城内面對那些人的勾心鬥角,你竟如此舍得?呵呵。”
李擎倉走入卧房,環視一周,此處的所有擺設均與原本的無異。他坐在床上,手掌細細撫摸着塌上軟被,這是無憂最愛的料子,手掌所及,似是還留有故人餘溫。他慢慢倒在床上,懷中緊緊摟着軟被,好似擁着心中所愛一般。無憂,你且等着朕,就算是黃泉碧落朕也與你同行。
“皇上呢!”在密室熟睡的李擎倉并不知道,殿外一向溫和的蘭陵王第一次怒氣沖沖的厲聲吼道。
外面站着的士兵攔住蘭陵王,當值的太監抹抹額上不存在的冷汗,慌張道:“皇……皇上正在休息,誰也不見,蘭陵王您就心疼心疼我們這些當奴才的,改日再來吧。”如今皇上息怒無常,若是惹得皇上不滿,自己這小命怕是不保了啊!
“我把我家袖兒嫁進皇宮,本想皇上雖不能寵愛袖兒,但起碼能保一生無憂,可為何在行冊封禮後當晚便暴病而亡,現在我隻想要回我女兒的遺體!皇上!求皇上恩準!”蘭陵王雙膝一彎,重重的磕在殿前厚重的大理石上,那聲響隻是聽得便也覺得疼痛難忍。
“王爺,王爺,您千金之軀,這地上陰寒,容易傷身啊!”小太監見蘭陵王突然跪下心下緊張,萬一皇上出來怪罪到自己身上可怎麼辦,那豈不是小命不保。
“隻要皇上一日不出,我便在此跪一日,我必定要等到皇上,問個清楚明白!”蘭陵王态度堅決,旋即雙手一撐,将頭重重撞于地面,那聲響刺入每個人的耳朵,不由得臉色都是一陣發白,這若是讓皇上看到了,豈不又是一樁過事。“臣蘭陵王,求見聖上!”說罷又是重重的一磕,蘭陵王每說一次,便可一次頭,不一會額上便流下鮮皿,但蘭陵王仍未停止,依然輕重不減速度不減的向着殿門磕在大理石上。
半個時辰後,小輝子從裡面出來見到跪在地上馬上就要暈阙的蘭陵王,心下一驚,急忙找人欲将其扶起,而蘭陵王則平盡全力掙來所有伸來扶他的手,目光堅毅的看着小輝子,道皇上一日不出,便一日不起。
小輝子畢竟是待在李擎倉身邊最久的人,對于他的性情自是了解的最多。雖然近日皇上所做的事讓他也摸不着頭腦,但他知道,皇上身為一國之君,做事總有他的道理,而他們這些當下人的,隻要安安穩穩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不該問的别問,不該說的别說,這樣方才能活命。
隻是這次,小輝子也有些懵了,看着眼前性情溫和的蘭陵王硬是将自己磕的頭破皿流,隻為要回自己女兒的遺體,小輝子雖然沒有子女,但他也知道蘭陵王現在如此便也是人之常情,隻是皇上為什麼不願将皇後娘娘的遺體交出去呢,這着實令人奇怪,不過皇上的決定從來不是他一個小小太監可以揣度的,更何況,現在他面前的是正承受着失女之痛的蘭陵王。
他知道皇上去了密室,隻是從未去打擾過,更不敢打擾,自從密室建成之後,皇上便三天兩頭的往裡面跑,最近更是幾乎完全不出密室。他想,這密室裡定是皇上最重要的事物,難不成是有關無憂娘娘?他想到此趕忙打斷思路,在宮裡,隻需要去做的人,而這些細碎的想法總會有一天讓他送了命。
但是,他亦知道,雖然現在皇上殘忍嗜殺,但他依然是那個内心溫和的好皇帝,一個人的外表不論如何變換,内心總是不會變的,這點他相信。
正如那天,他看着皇上擡手将那碎片丢入火中,但還未一刻,他便着急轉身救回碎片,即便雙手被燒的脫皮也未吭一聲,救出碎片後,皇上便用帕子小心翼翼的将其包起,一直貼身帶着,時不時還會望着天空發呆,亦常常流淚。試問如此重情之人,又如何會真正改變呢。
“王爺,皇上已經歇息了,您請明天再來吧。”小輝子俯身扶起蘭陵王,貼近耳邊時,他輕聲說道“王爺,皇上從未變過。”
蘭陵王似乎也已到達了極限,聽到這句話後,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見蘭陵王不省人事,小輝子急忙招呼其他人将蘭陵王擡起送回府上,估計蘭陵王妃見到怕是要心疼不已啊,這宮中眼線衆多,現在蘭陵王在殿外跪倒暈倒這一消息,必定已經傳到各個有野心的人耳邊,相必明日的朝堂之上又将是一番腥風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