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包子有難
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蒙蒙亮的時候夜绛洛翻了個身,手臂下意識去抱身邊的人,卻撲了個空。
蓦然驚醒,她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床榻,便赤腳要往清涼殿沖去。
然而,她剛剛狂奔到清涼殿綠樹蔥郁的門前,便與晏君卿撞了個滿懷。
聞着鼻尖萦繞的淡淡竹香,夜绛洛欣喜的擡眸,“君――花阡陌!”
晏君卿站的花阡陌看着衣着不整瘋瘋癫癫的也夜绛洛,一雙妖娆妩媚的眸子裡滿是鄙夷和怨毒。
她斜睨着夜绛洛,鄙夷的看着她傷痕交錯的臉頰,朝陽斑斑駁駁的影落在她的臉上,讓那傷痕看起來更加可怖慎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對上花阡陌的眸子,夜绛洛理直氣壯,有什麼資格嘲笑她?比美是比過,老子和你比醜行不行!
晏君卿走過來,低下頭溫柔整理她奔跑時零散的衣袍,“她沒有惡意的,别擔心,嗯?”
“她對我沒有惡意?不好意思,我對她有惡意!”狀似不經意的将晏君卿護在身後,她的目光深沉幽邃,略帶憤怒,似乎生怕一個不小心花阡陌就會将晏君卿帶走一般。
“你以為,我若是想要帶走大殿下,會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帶走嗎?”花阡陌的眼中滿不屑,直視着夜绛洛。
“花阡陌是來為陛下醫治臉上的傷的。”晏君卿眸中帶着幾許期待。
夜绛洛詫異回眸,正對上晏君卿溫柔的紫眸,光暈流轉,思戀湧動。
許是晏君卿這般風雅卓然的人太過溫柔,亦或者是她也想早些治好臉上的傷,讓他的心中少些愧疚,夜绛洛意外的沒有将花阡陌轟出去,而是淡漠冰冷的問道:“你要醫治我,向君卿提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條件?”
花阡陌動搖不定的舉止讓夜绛洛感到疑惑不解,她那麼恨她,恨不得她生不如死,怎麼可能突然願意治好她的臉?
這其中定然有蹊跷,若是不能有一個說服她的解釋,她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如此,夜绛洛忽而笑顔如花,墨色大眼睛暗光流轉,一臉無所謂道:“我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挺好的,你也沒必要求着給我醫臉,反正我注定也當不成美人,嘛,現在拼的是人氣,老子雖然醜,可人氣比某些貌美如花的蛇蠍高太多了。”
花阡陌的眼底閃過一絲的恨意,淩厲刻骨。
“绛洛…….”眼看着夜绛洛要拒絕,晏君卿的眸中有一絲動容,他上前一步,柔聲喊道,提醒她不要放過如此大好的機會。
聽到晏君卿的呼喚,夜绛洛的所有防備霎時卸了下來。她凝望着君卿俊逸柔情的臉,似隔了萬水千山,僅一眼,便恍若千年。
君卿……我真的可以相信她嗎?
她濃黑的瞳緊緊盯住晏君卿,眼中是無盡的擔憂和惶恐不安。
她沒怕過什麼,曾以為縱然失了這天下,縱然失去所有,她都是敢賭的。可不知何時開始,她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勇敢――她不敢失去他,也不能失去他。
“陛下,臣會一直在外面等你出來,臣會一直都在。晏君卿目光堅定,一字一頓無比認真道。
哪怕有一絲的希望,他都要試試。哪怕有一絲可能減輕她的痛苦,他都要堅持到底。他不是一個執着的人,卻甘願為她執迷不悟。
看透晏君卿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堅定,夜绛洛終是點了點頭,笑容挂在嘴角,用清越的聲音道:“隻要君卿相信,我就相信。”
她不敢賭花阡陌的虔誠,但她敢賭晏君卿的真心,她相信,君卿必然如她一般愛着,斷然不會陷她于危難之際。
清冷嘲諷的眸子死死的盯住這兩個柔情蜜意的人,花阡陌嫉妒的臉都要變形了!
她早該讓她一死了之的,那麼好的機會錯過了,才會讓她有機會在此和大殿下卿卿我我。
恨意在眼底燃燒,她素白的纖纖十指緊握成拳,絲絲縷縷的皿迹自手掌心緩緩蔓延而來。
“花阡陌,我警告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則我會将你碎屍萬段!”夜绛洛回轉身,背對着晏君卿,眸子嗜皿無情,渾身肅殺的氣息迅速外洩。
晏君卿淡然的眸子中同樣盛滿了淩厲,一眨不眨的盯住花阡陌的眉眼,他也不能确定花阡陌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幫夜绛洛醫治,隻是,事到如今,他唯有放手一搏。
隻因,堅持,還有一絲希望,可放棄,就真的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我有個條件。”花阡陌屹立風中,羅裙輕輕揚起,她冷冷一笑,對夜绛洛不屑一顧。
“你說。”夜绛洛淡漠淩然,眸子是一抹冰冷笑意,她倒要看看這個花阡陌要玩什麼花樣。
“移皮換膚非同一般,必須在絕對安靜安全的環境裡治療,所有人都不能靠近一步。”花阡陌桀骜不馴,倨傲的臉高高揚起。
晏君卿心下一涼,蹙眉看着花阡陌,白衣翩跹立于原地。
忽而,他眸中紫光乍現,唇角微微上揚,淡然若風道:“好。”
真是幹脆?晏君卿,你就這麼想醫治好她臉上的傷麼?晏君卿,你可知道求之不得的感覺,如我這般求之不得的感覺…….
“你們都退下。”聽到晏君卿的肯定,夜绛洛的眸中也閃過一絲淡然,她嘴角帶着冷笑,直視花阡陌,“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怎麼‘醫治’我。”
朝凰殿内,近百名的宮女太監魚貫而出。轉瞬之間,偌大的朝凰殿便空空落落的了。
太過清涼安靜的朝凰殿給人一種陰風陣陣的感覺,夜绛洛一身素白色的錦緞裡衣,昂首闊步,朝大殿中走去。
她沒有回頭,甚至沒有看一眼晏君卿。她怕,怕他看到她眼底的惶恐不安。
花阡陌卻是冷笑盎然,斜睨着清雅高貴,隻可遠觀不可亵玩的晏君卿,她忽而用輕飄似風的聲音問道:“你就真不怕我對她做些什麼?”
這話若風一般輕,他蓦然擡首,紫光乍現的眸子有一絲冷酷向流星一般閃過,最終,消失在一派淡然之中,“我怕。”
他明明白白承認,然後,又淡淡道:“所以我壓上了你的身家性命,花阡陌,你若對夜绛洛不利,我會将你拆骨削肉,讓你死在清雅的墓前。
“……為了公子,我不會食言。”花阡陌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進去。
凝望着緊跟在夜绛洛走進朝凰殿的花阡陌,晏君卿薄唇輕啟,鳳目低垂,如水墨勾勒的俊顔淡然無波,幽竹清雅道:“來人,把朝凰殿圍起來,直到陛下出來為止。”
他想,他還是無法相信花阡陌,心頭總有一種極不安的躁動預示着馬上要發生的事情。
朝凰殿裡熏香袅袅,淡香浮動,紗缦上有暗紋若影若現,穿過層層琉璃珠簾,便到了夜绛洛的龍塌前。
龍塌寬大冰涼,明黃色的錦褥平整的鋪蓋其上,夜绛洛忽而轉身,一雙狐眸盈滿不屑的笑意:“花阡陌,你千萬别奢望治好我的臉就能離開帝宮。我會囚着你,讓你到死都不會有得到晏君卿的可能。”
聽到這話,花阡陌不怒反笑,妖娆的眸子裡恨意乍現,冰冷怨毒:“夜绛洛,你以為你得到大殿下了嗎?就憑你這張醜陋到令人憎恨的臉?”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夜绛洛唇邊掃過一絲冷笑,漠然肅殺的看着花阡陌。說完,她在龍塌上緩緩躺下。
此刻,宮門外,晏君卿眸色深沉,緊緊盯住朝凰殿緊閉的大門。
顔念不知何時也來到此處,他一襲青衫,僵硬着脊梁屹立門外。此刻,心底那縷一直被壓抑的情愫迅猛生長,在心底肆意遊走。
他的要求那樣簡單,隻是希望她能安然無恙,安然無恙即好。
夜醉壁也踉跄着步伐而來,因為看着阿姐的臉她便心疼不已,所以,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來朝凰殿了。
聽說花阡陌會醫治阿姐的時候,她顧不得梳洗,自醉宮狂奔而來。
于是,金碧輝煌,氣勢磅礴的朝凰殿前,三個風姿絕雅,清冷俊逸的男人(夜醉壁:本王是女人!)昂然屹立。
隻是,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們各個都将心底的緊張與不安掩飾的極好。
“顔相應該好好處理朝政,而不是來此。”忽而,晏君卿淡然若素的聲音好似一縷清風在朝凰宮門前響起。
“待到陛下出來,下官自會回去。”顔念冷漠清寡,桀骜的眸子緊緊盯住緊閉的宮門,不溫不火,淡然自若,如岸芷汀蘭,風華迤逦,永不折腰。
晏君卿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本以為,顔念這般萬裡挑一,俊逸脫俗,剛正不阿的人應該會是知己,隻是,沒想到因為夜绛洛的存在,終究是有了隔閡。
顔念倒是清逸淡然的多,他早知夜绛洛心裡沒有他,所以,他甚至沒有争奪的權利。
夜醉壁無奈的抽抽嘴角,鄙夷的看着兩個争風吃醋的男人。實在搞不懂,這種時候,他們怎麼還争的起來?
與此同時,花阡陌從廣袖中取出一節如碳墨一般的熏香,緩步走到香爐前點燃。
“你在幹什麼?”夜绛洛眼底滿是謹慎,雖然知道晏君卿會在朝凰宮外寸步不離的帶兵守護,她還是小心翼翼的。
她明白,若要人保護,首先要自己保護好自己。
留下一條命,才值得保護。
“别擔心,這個隻是止痛鎮定的熏香而已。”花阡陌眸子裡滿是笑意,看戰戰兢兢的夜绛洛,她的心中痛快無比。
夜绛洛不再言語,眸色深沉暗然,防人之心不可無,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花阡陌若是真有心害她,恐怕她想防也防不住。既然如此,小狐狸十分幹脆的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這一閉眼,聞着鼻尖萦繞不去的熏香,夜绛洛便感覺頭昏昏沉沉的,鋪天蓋地的困倦席卷而來。
終于,她再也抑制不住這洶湧而來的困頓,沉沉的睡了過去……
看着龍塌之上睡得香甜,任人宰割的夜绛洛,花阡陌止不住笑出聲來,她緩步走到夜绛洛的床前,眸底是刻骨銘心的恨意與怨毒。
“夜绛洛,在我看來,你唯有戴着這張臉才是最漂亮的。你說,我怎麼能破壞這麼讓人痛快的臉呢?”花阡陌素白的手覆在夜绛洛臉頰上縱橫交錯的傷痕處,笑到癫狂。
再收手時,隻見夜绛洛原本結痂的傷口再次滲出絲絲縷縷的皿迹來。
花阡陌将素淨白暫的手放在唇畔,輕輕一吹,如霧一般的粉末自手掌心飄然而起,在空氣中散去,了無蹤迹。
“我答應過大殿下不傷害你,可你的臉非要沾染我用于防身的毒,就不怪我了,放心,我在公子的墓前發過誓,不會殺掉你,可你這張臉,一輩子也别想恢複。”花阡陌眸色一淩,怨毒的笑意寫滿素顔。
她原本姣好的容顔,因過于欣喜和怨毒而怪異的扭曲着,眸中刻骨的恨意使得她整張臉看上去十分陰森可怖。
突然,花阡陌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隻聽偌大的朝凰殿忽而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夜落茗張着大嘴,躺在搖籃裡哭了起來,似乎是為母皇感到傷心。
聽到聲音,花阡陌快步走到搖籃前,素手一把捂住夜落茗的嘴,盡量溫柔的說道:“你最好把嘴巴閉上,我答應過大殿下不傷害夜绛洛,可沒答應過不傷害你。”
惡毒的聲音好似咒怨一般在偌大的朝凰殿裡回蕩,花阡陌緩緩送開口,一雙冰冷的眸子嗜皿的盯住搖籃裡的嬰兒。
夜落茗紫眸光暈流轉,一雙大眼睛像極了夜绛洛。
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一臉無辜的看着花阡陌。
她顯然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傻乎乎的唆着手指頭,目不轉睛的看着花阡陌。
是大殿下和夜绛洛的孩子?
這是大殿下和夜绛洛的孩子!
花阡陌的素手冷若冷霜,她緩緩掐住夜落茗的脖子,眸中兇狠怨毒洶湧而出。
這個孩子是大殿下和夜绛洛的孩子!
他們怎麼可以有孩子?
這個孩子怎麼能活着?
許是花阡陌瘦骨嶙峋的十指弄疼了夜落茗,她竟然不管不顧的“哇哇”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