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色羽扇
“林門主,希望你考慮清楚!”說話的人四十左右的年紀,一身青衣,身子滾圓,面目憨厚,目光平靜中帶着一絲陰暗,渾厚的聲音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威壓。
無奈,他這威壓卻對眼前的人沒有絲毫的影響。
林婧雪淡淡笑了笑,右手一伸,長袖在空中劃出一道幹淨利落的曲線,“陳兄費心了,請吧。”
“哼!”狠狠瞪了一眼林婧雪,青色的肥胖身影頭也不回地出了呈門。
待得他走遠了,站在林婧雪身後的蔣勁松再忍不住,走上前來,面色青黑,“這陳青松實在是面憨心黑,欺人太甚!”
林婧雪面上淡笑仍挂在面上,雖沒有出聲回應蔣勁松,卻也沒有開口阻止他。
這個陳青松是衡山派掌門一絕大師的嫡傳弟子,年輕時琢磨出一套辟天劍,跑去華山派挑戰了當時在華山派最負盛名的五君子傅長青,在江湖上有了點名氣,此後便避居衡山派,再沒出來過。
畢竟,陳青松少年便被稱為武學天才,這麼多年避居衡山派對外宣稱的理由又是在閉門潛心苦研,大家都當他是帶了什麼新的絕學出來在武林盟主選舉大會上亮相,誰知道還是二十多年前出道時的辟天劍。
最關鍵的是,辟天劍的功力沒怎麼見長,反倒是自個兒的體重翻了個番。
“這麼多年功力沒長,臉皮跟一身膘肉倒是長了不少,就他那屁破劍能是我們門主的對手?”蔣勁松難得這麼激動,臉色漲地通紅,“如今居然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負你一個晚輩,他有什麼身份,年紀比你大嗎?!”
林婧雪訝然地看着蔣勁松,這麼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差不多已經知道蔣勁松的脾氣了,他是個沉穩内斂的人,除了她接管門中事務時多說幾句,平日裡并不愛多說話,今日才發現,他的嘴皮子功夫居然也很厲害。
“蔣伯伯說地不錯,他确實就是仗着比我多吃幾年江湖飯,不隻是他,怕是如今整個江湖有大半都是這麼想的。”林婧雪的眸色暗了暗。
從師父手上接過藏寶圖的時候,她就預想到了今日的畫面,隻是沒想到,第一個向她發難的人不是幽冥宗,反而是衡山派。
蔣伯伯說的别的事情,她不清楚,但有一點她清楚地知道,那就是陳青松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
陳青松這次到呈門中來不為其他的事情,就為了林婧雪手裡的藏寶圖,不過林婧雪對他可不慣着,隻一句師父自有交代便對他不管不顧,冷了兩個時辰,這陳青松才氣急敗壞地要走。
不說陳青松在江湖中無足輕重的地位,更不論現如今江湖中的紛亂,就說前盟主刑容丘還沒開口呢,哪裡就輪得到他來管藏寶圖歸屬于誰的問題,他竟然上來就敢擺着一副長者的威嚴面孔跟她要藏寶圖。
呵呵,藏寶圖是在她手裡,但這是師父留給她的遺物,她為什麼要交給别人。
何況師父把藏寶圖交給她時,便已經明說了,這藏寶圖事關重大,表面看不過是件武林中至寶,實則卻是天下紛争的利器,無數國家在暗中謀奪,他們的勢力很多已經完全滲入到了武林中。
前有代表大楚喬裝到武林中的林東野,後有隐藏在幽冥宗背後的大晟國或者,還有更多她沒發現的隐藏勢力。除非是絕對穩妥的人,否則這藏寶圖她甯可毀了,也不會輕易交出去!
微風輕輕刮過,門口的兩排楊柳随風搖擺起來。
江湖,怕是要有一場真正的腥風皿雨,而呈門,怕是也要有一場勁戰要經曆了,林婧雪眼角劃過一絲冷色。
蔣勁松嘴張了張,陰沉的眼睛動了動,半晌才道,“屬下相信門主,這群人,必定不能得逞。”
在江湖中多年,林婧雪說的他又豈能看不懂,隻是,不知怎麼的,這些日子跟在林婧雪身後,看着她得心應手地處理呈門事務,收攏呈門門徒的心,順利接管呈門,他竟是對她無比信服了起來。
信服地程度,有時候竟是超過了當年喜歡雲遊的姜元,差點都忘了,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手段再厲害,也是個閨閣千金,怕是沒見過江湖險惡,應對起江湖中詭谲的惡意時,又怎麼可能那般從容呢?
林婧雪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雲袖一動,整個人便向前走去,留下一句,“通知在呈門中護法,長老,堂主們,都去側廳等候。”
既是拉開了這場戰争的序幕,便要酣暢淋漓地打上一場,林婧雪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這武林中的刺激,她也是從來沒有經曆過呢,想想都覺得很有意思。
蔣勁松看着林婧雪離去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臉上泛上一絲笑意,看樣子,他不用太擔心呈門的處境了,他的門主已經心有成珠了。
“誰?!”才推開房門,林婧雪眉頭一挑,清亮的眸子看向屋中的煙拂柳屏風處。
半透明的屏風後面,一個隐隐約約的人影在晃動。
雖然呈門中還未全線戒備,但也已經足夠森嚴,來人能夠悄無聲息潛入到她的房中,還在她面前絲毫不做掩飾,怕是來頭不小!
屏風後的人影低低笑了一聲,然後緩緩地從後面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四處張望着屋中擺設,姿态閑适,竟像是到了自家屋舍一般。
來人二十左右的年紀,一身紫檀色錦衣,面紅齒白,劍眉杏目,腰間一把綠色竹笛,竹笛兩端鑲嵌着玉色扣環,一端扣環下吊着一個陰森森的黑骷髅頭,十分顯眼。
幽冥宗的人,林婧雪的手不自覺地滑向袖籠中的點櫻貝羽扇。
“林小姐在這呈門中待地可算是不錯,瞧這房裡的布置,不知道的還以為楊某進了哪位小姐的香閨呢。”來人眉眼彎了彎,面上帶着一絲盎然地打量着林婧雪。
楊某?林婧雪在腦中迅速回憶着幽冥宗排得上号的姓揚的人,最後終于翻出了一個名字,楊帆!
幽冥宗當今最得力的弟子,大師兄楊帆,擅音律、毒、暗器,常年腰間配一把竹笛,這竹笛看似普通,其實内中暗藏玄機,據說是根據唐門的暴雨梨花針改造得來的,殺傷力無窮。
不過,幽冥宗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是不湊巧地派了楊帆過來,他們難道不知道,她的點櫻貝羽扇正好是這竹笛或者說所有暗器的克星嗎?
琢磨清楚敵人的身份和實力,林婧雪心中稍定,隻淡淡道,“幽冥宗雖是行事詭谲,不講章法,但從來沒聽說還這般不知禮,到我們呈門中來,竟也能做到賓至如歸,不知是楊少俠心兇寬廣呢,還是幽冥宗如今敗落了。”
幽冥宗和呈門是死敵,二者糾葛多年,互相之間從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要說客氣相待,便是外出同住一家客棧都是忌諱。
如今楊帆對林婧雪出言調戲,林婧雪自然也會反唇相譏,幽冥宗除非是真正落魄,否則怎麼會跟她屋裡這般閑然自得,早該對她亮兵器除之後快了!
楊帆沒想到林婧雪看着面相柔美,說話居然這麼毒辣,他面色一肅,眼中眸色湧動,左手狀似不經意地摸上腰間竹笛。
“林小姐人比花嬌,沒想到個性也這麼辣,真正是對了楊某的胃口,不知楊某可有機會一親芳澤?”
話音剛落,那竹笛便自腰間飛至空中,帶着呼嘯的風聲,朝着林婧雪直直飛過來。
林婧雪腳下步子輕輕一點,整個腰身便平地而起,一躍翻過了那竹笛,站到了屋中,竟是不退反進的姿态。
楊帆心中緊了緊,目光遊移。
“楊少俠的竹子功夫要是跟楊少俠的嘴皮子一樣利索,便也勿需這般躲躲藏藏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喚人相助。”像是看穿了楊帆的心思,林婧雪淡淡笑了笑,繁錦雲袖一動,一把白色羽扇出現在她的手裡。
那羽扇形似貝殼,由幾根白色的羽毛聚合而成,羽毛上點綴着幾個小小的櫻桃,扇子中間是神色雀屏,與扇柄融合一體,仿若孔雀開屏,手柄下吊着一個大紅綴蘭彩繡凰寶囊,看起來便像是小姐們愛用的一把長地略好看的扇子而已。
楊帆看到那扇子之後,面色卻是大變,“怎麼會,你怎麼會有這點櫻貝羽扇!”他眼中帶着不可置信。
這點櫻貝羽扇相傳是昔日唐門一屆天才掌門為求得自己心愛的夫人苦心研制十年所制,進可攻,退可守,是世所難見之奇物,據說已經随着那夫人的去世而消失,誰知今日,他竟然看到了實物,而且看林婧雪的樣子,分明知道這物的殺傷力。
“楊少俠果然有點眼光,這幽冥宗也不全是廢物。”林婧雪冷冷一笑,皓腕輕輕一動,便似輕搖羽扇,可那羽扇的羽毛竟是忽地張開,便似真正的孔雀開屏,将林婧雪整個人掩在羽扇之後,隻露出一雙烏黑明亮的如水翦眸。
羽扇之上,沾着幾根細細的銀針,那銀針之上泛着烏青色,可不就是楊帆剛剛催動那竹笛中的暗器。
楊帆面色一白,他右手一張,收回空中竹笛,橫靠在嘴邊,“難怪姜元敢把藏寶圖和整個呈門交到你的手裡,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大小姐,隻是這碎雨針點櫻貝羽扇能擋住,我的冥音,不知林小姐可能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