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笑天帶着皇上的诏書卻不是回龍泉,而是去處州去見那大理寺少卿張楷,至于泰平王派出來的人,此刻已經沒有主動權,因為郭笑天可是被一大隊朝廷的官兵護送而行。
經過二十多日的行程,郭笑天總算是順利趕到了處州,這個時候已經是正統十四年的四月中旬。
大理寺少卿張楷接了聖旨,自然遵旨辦事。
郭笑天被派遣至泰平國,也即是龍泉,全權負責泰平國大王陳鑒胡招降之事。
來到龍泉之時,已經傳來了鄧茂七餘部全軍覆滅的消息,而且他們的大本營陳山寨也已經被明軍攻克占領。大批義軍及其追随者被屠殺,連帶周邊平民百姓,跟着遭殃。
泰平國王陳鑒胡親自迎接郭笑天這位禦史欽差,當然是滿心歡喜地接受朝廷的招降。
可是郭笑天卻知道最終的結果,所以一直不忍心騙泰平國王陳鑒胡進京。
幾日之後,平王陳靈芝設宴款待郭笑天,此時張猛及随從已經全部釋放,他們都得到了上賓的禮待。郭笑天卻暗中安排張猛他們回隐世村通報情況,并且囑托如此這般。
當日夜晚,陳靈芝留宿郭笑天,郭笑天想借此機會跟陳靈芝暗示一些事情,所以就留了下來。
陳靈芝不跟郭笑天談招降之事,隻是很想知道接下來,郭笑天将會如何安置陳靈芝這個女流之輩。
此番,陳靈芝已經全然将自己當作女性跟郭笑天談心,心意表露無遺,倒是讓郭笑天有些難堪。
郭笑天很想告訴陳靈芝事實真相,以及招降的殘酷結局,但是擔心一旦事情敗露,不要說得罪朝廷,就連郭笑天自己都可能沒命離開泰平國。
掩飾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喝酒,而且最好就是喝醉,喝到醉的一塌糊塗,不用理會世間的煩惱憂愁。
郭笑天想喝醉,那是非常容易,至少比陳靈芝要容易許多。
于是郭笑天醉倒之後,就睡在了陳靈芝的床上,而且還讓陳靈芝照顧了一晚。
泰平國唯一把郭笑天當做仇人的可能就是大将軍陶得二了。可能陶得二原本就讨厭郭笑天,也可能是陶得二聽說了陳靈芝和郭笑天之間的事情,總之陶得二見到郭笑天就像是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
可惜泰平國王陳鑒胡派了很多人保護郭笑天,所以陶得二就算是想殺郭笑天,也一直都沒有機會下手。
泰平國國師陳叙私下跟郭笑天談過幾次,在郭笑天看來,這個陳叙倒是比較忠值,而且是個人才,因此一直存有私下,想納為己用。
此番招降之事,陳叙雖然積極,但是也看出其中微妙所在,所以一直想從郭笑天這裡打探口風。
郭笑天一直在思考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隻是在這泰平國裡面,缺少一個值得信賴的心腹内應。
兩人各懷心事,也互相猜忌,所以一直都沒有徹底對彼此敞開心扉。
正統十四年五月,大理寺少卿張楷派人送來信函催促招降之事,郭笑天知道不能再拖下去,隻能冒險跟陳叙攤牌。
一日夜晚,郭笑天在國師府中作客。
“陳先生,朝廷招降已經刻不容緩,不知先生心意,今日夜晚,就請先生跟郭某人表白心迹如何?”
“招降之事,陳某隻是旁觀者,大王已經決定,陳某人隻能奉命行事而已。”
“難道陳先生準備留着此地接受招降?”
“除此之外,陳某人還有其他去處嗎?”
“陳先生,郭某人倒是有個想法,今日就想跟陳先生商量此事。”
“哦?郭大人有何計劃?”
“朝廷招降,泰平王陳鑒胡自當進京接受封賞,可是陳先生恐怕就隻能解甲歸田,隐居山林了。倘若先生不嫌棄,倒是可以跟随郭某人上山,隐世村之地,陳先生已經去過,倒是一個值得前往的地方,難道不是嗎?”
“既然是朝廷招降,按照朝廷的诏書,不是所有人都有封賞嗎?大王進京接受封賞,那我等兵将也會論等級封賞,既然封賞了,又何必需要歸隐山林呢?難道郭大人知道隐情不成?”
“郭某人隻是欣賞先生,所以求賢若渴,擔心朝廷不能識人,隻是替先生可惜而已。再者,先生既然可以追随義軍,為何不能屈身于隐世村?郭某人認為,陳先生必将在隐世村大展宏圖。”
“多謝郭大人好意,隻是陳某人有一事未明。”
“究竟是何事?”
“郭大人既然身為朝廷命官,又怎麼會在山中屯兵紮營?既然不圖謀反,又何必四處求賢納才?更是奇怪的是,郭大人而今身為朝廷的欽差,原本是為了招降之事,卻似乎更在意隐世村的前程,究竟又為何故呢?”
“陳先生問得好,問得好!如果這些就是陳先生的疑惑,那麼郭某人這就跟陳先生仔細解釋一番。郭某人雖然為朝廷辦事,但是卻沒有實質的官職,也就是說郭某人其實隻不過是一個跑腿之人。”
“跑腿之人?”
“也就是傳話而已。不過郭某人倒是在暗中屯兵,這些已經不必向先生隐瞞,之所以沒有謀反,其實是兩個方面。其一,不必謀反;其二,時機未到。”
“難怪郭大人一直打着朝廷的名号收拾殘兵餘部,卻又從來不肯輕易與義軍為敵,原來隻是想借機擴大勢力而已。”
“不錯,郭某人處心積慮,隻不過是想為自己買一個保險!”
“買一個保險?”
“就是讓自己安心的意思,總之暗中積蓄實力,壯大聲勢,都隻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
“以防萬一?又是何解?”
“他朝一日,一旦郭某人需要自保,最好的方式莫過于擁兵自重!這個道理想必陳先生應該明白!”
“不錯,自保最好的方式莫過于手握兵權權勢!”
“所以郭某人希望先生可以加入,也希望借機可以再次壯大勢力!”
“難道郭大人想打泰平國義軍的主意?”
“招降之後,這些軍隊必然會被朝廷解散,以後想要再集結起來,恐怕就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情!現在隻能趁機轉移軍隊,隻要掌握兵權,以後自然就有說話的地方。”
“原來郭大人一直就想趁着泰平國王陳鑒胡進京的時候,暗中收編接管義軍,所以一直在等待時機。”
“不錯,現在時機已經成熟。陳先生身為國師,等到那陳鑒胡進京之際,必然會将兵權交付于先生,隻要先生願意配合,此番大事可成!”
“郭大人似乎忘記了那開國大将軍陶得二,倘若論資曆,義軍之中,此人才是精神領袖。而且此人素不支持招降,甚至将郭大人視為仇敵,如此麻煩之人,一旦泰平王陳鑒胡進京,陳某人估計不錯的話,陶得二必然會帶兵造反!”
“陳先生提醒的是,郭某人也擔心事态最終會演變如此,所以此次找陳先生,就是商議如何避免此事的發生。”
“避免恐怕是不可能,但是郭大人的目的隻是收編義軍,陳某人倒是有辦法。”
“先生真的有辦法?”
“那陶得二為人耿直,卻也因此得罪人不少。再加上此人脾氣暴躁,性格孤僻,雖然作戰勇猛,但是也無法号令全軍。既然陶得二為軍中精神領袖,隻要陳某人表明立場,願意招降者必然不會與之為伍,倒是那些不願意接受招降的義軍,隻能順其自然無法強求了。”
“陳先生所言極是,隻要陳先生表明立場,願意接受招降的義軍,我們想辦法帶走,剩餘的就留給陶得二與朝廷大軍為敵,也能夠幫我們分散朝廷大軍的注意力,倒是更方便我們帶隊伍撤離此處。”
“郭大人,事到如今,請公子不要再有所隐瞞。究竟朝廷招降之事,是否另有隐情?”
“先生,請不要為難郭某人。朝廷招降之事,郭某人隻是負責傳遞信息,其中細節,郭某人是一概不知!”
陳叙長歎一口氣說道:“那泰平王陳鑒胡,本是一位兇懷大志,心懷天下的明主,倘若郭大人有辦法,請保住陳大王的性命,陳某人在此替大王向郭大人先謝過了!”
說完之後,陳叙居然跪地磕頭,一片忠心自是天地可鑒,郭笑天心中頓時羞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