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的路上謝玥一直在壓抑着哭泣的聲音,好容易出了宮門,謝玥怕是忍不住了,捂着嘴便往前跑,像是要趕緊逃離一樣。
謝璇樂得她吃癟,好叫羅氏往後不敢随便讓她來沾光。
慢悠悠的走到護城河邊,水面上波光粼粼、柳絲低垂,瞧向柳蔭下自家的馬車時,卻見那裡站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又是陰魂不散的韓玠。
他必然又是剛當完值,身上還是那套光鮮的麒麟服,隻是摘下了冠帽,月華刀也不在身上。似乎是詫異于謝玥哭着跑進車廂的樣子,他一見了謝璇便遞個眼色,以嘴型問道:“怎麼回事?”
“被公主嫌棄了。”謝璇低聲一笑,問道:“玉玠哥哥怎麼在這裡?”
“我正要去拜訪謝叔叔,看府上的馬車在這裡,便等一等正好同行。”
這自然又是守株待兔的伎倆了,謝璇踩着矮凳進了車廂,就見謝玥屈膝坐在角落裡,正抱着膝蓋在那裡哭。她今兒來的時候滿懷期待、興緻昂揚,卻不料被五公主奚落嫌棄,這時候越哭越傷心,連謝璇進了馬車時都沒注意。
外頭車夫揚起鞭子,馬車辘辘而行,韓玠策馬在旁邊跟着。
謝璇坐了片刻,見謝玥還在那裡哭個不停,她對羅氏算是恨之入骨,對謝玥也沒什麼好心腸,于是充耳不聞,閉目養神。養了半天神,到底是被謝玥的哭聲吵得心煩,便掀起側簾看外面的風景,誰知往外一瞧,沒見着道旁風景,卻被一道側影攔住了視線。
這個韓玠!
他的馬跟車子步調一緻,走了一段路,始終端端正正的将修長的腿和挺拔的腰身堵在謝璇的跟前。謝璇不想跟他搭話,便賭氣摔下簾子,繼續閉目養神。
耳邊是謝玥斷斷續續的抽泣聲,眼前晃來晃去的卻還是韓玠的腰身。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曾經無比熟悉,腰上有箭傷,腿面有刀疤,他曾經将她抱在腿上,夫妻密語,耳鬓厮磨。
這些讨厭的記憶!
謝璇煩躁的翻個身,努力讓自己想些别的。
回到恒國公府的時候已是紅日西傾,韓玠自去拜訪謝缜,謝璇便跟謝玥回棠梨院。
謝玥紅着個眼圈一路跑回去,等謝璇到了的時候就聽到她在屋裡跟羅氏哭訴“……她們都不喜歡我,五公主隻跟謝璇玩……”
西跨院裡謝珺已經等着了,見得謝璇回來,便将她拉進屋裡,“怎麼回事,謝玥回來就開始哭,說你挑撥生事,讓五公主不跟她玩?”
“她的話也能信啊。”謝璇撇嘴,将外裳解下來遞給芳洲,拿溫水擦了臉後由木葉幫着重新梳妝,又解釋道:“五公主本來就被貴妃娘娘捧在手心裡,自然是要事事以自己為先,可今兒她倆一起的時候,最初謝玥還能把持住,後來見着好東西就要搶在五公主前面,五公主怎麼會高興?”
“不是你的錯就好,就隻怕她又去老夫人那裡告惡狀,反而委屈了你。”
謝璇哼了一聲,“她倒是去告狀啊,難道我還怕她?今兒她在晉王跟前搶五公主的風頭,惹得五公主不高興,抖露出來,理虧的又不是我。”
一直等到用晚飯的時候,羅氏和謝玥那裡也沒鬧出什麼動靜來,想必是羅氏夾着尾巴做人,并不敢再惹是生非。
隻有謝玥那裡不高興,吃飯的時候眼睛裡還含着淚包,到底也沒去告狀。
之後謝缜問起來,羅氏也搶着掩飾,沒提謝玥受的委屈,更不再提讓謝玥進宮的話。
然而她這裡雖壓下了,謝老夫人那裡卻未必不知情。
當日謝玥出宮後就哭着跑了出來,随行的婆子受了老夫人囑咐,自然是要如實禀報的。
恒國公府雖是承襲爵位,如今的三位老爺卻都沒什麼建樹,當家的謝缜更是有荒唐之名,府裡還能保持着如今的地位榮華,多半是靠着宮裡的婉貴妃,那可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是以謝老夫人在有關婉貴妃的事情上格外留心,打點人跟那日的宮人一問,才知道是謝玥惹得五公主生氣了。
這哪裡得了!
謝老夫人本就不是真心疼愛誰,不過是誰肯奉承她就多給誰幾顆糖罷了,往日裡雖偏袒着羅氏和謝玥,但事情一旦涉及皇家,那可就完全不同了——跟五公主比起來,謝玥根本不值一提!
這日衆人往榮喜閣中問安的時候,謝老夫人便提起此事,将謝玥重重斥責了一番,連帶着夾了尾巴賠小心的羅氏都受了數落,想着辯解幾句,卻也隻招來更多的怒氣。
老夫人斥責完了,怒哼了一聲,丢下滿屋子的人,到内室去了。
羅氏母女極少被老夫人這樣斥責,一時間慌了神,想跟着進去跟謝老夫人解釋,卻被人攔在簾外。
謝玥嘲諷的看罷了好戲,轉頭一瞧,恰在嶽氏臉上捕捉到一閃即逝的冷笑。
沆瀣一氣的兩個人起了内讧?這絕對是好事!
*
沒過幾天,宮裡便有消息傳來,說是聖駕要到虞山行宮去住上一程子,按照往年慣例,會帶功勳大臣及其家眷,在行宮舉辦射獵賽馬等事。
恒國公府中謝老夫人上了年紀,羅氏屢犯錯誤後正在受罰,便議定由嶽氏帶着姐妹們前往。
八月初七那天,禦駕出了皇宮,一路浩浩蕩蕩的往虞山而行。
虞山在京城的東北邊兒,離最近的阜成門也就二十餘裡的路程,隻因那裡建了皇帝的行宮,便将方圓十數裡的百姓都遷往别處,皇帝選了最好的地段建行宮,周圍山環水繞,零星的一些莊園賞賜給勳貴大臣們,地方寬敞、風景又好,委實是個賞景行樂的好地方。
元靖帝年已五十,最是喜歡熱鬧,這一路又帶了宮裡的樂隊随行,加上六局随從和衛隊倚仗,行宮外早已是旌旗飄飄,人馬往來繁忙。
謝家的馬車自然是要跟在禦駕後面很遠的地方,到得莊園裡休整一番,便往行宮中去。
行宮在東西南北四方都設有門,嶽氏帶着謝璇、謝珺、謝珊、謝玖姐妹幾個慢慢的走着,不時就能碰見幾個面熟的人。羅氏還受着每天正午跪祠堂的責罰,謝玥又因惹怒五公主的事情而被謝老夫人斥責,這回就沒來。至于三房的謝珮,她跟其母隋氏一樣安靜淡然,這回也沒來。
前面謝缜和謝纡并肩而行,帶着謝鴻、謝澤和謝澹。
這會兒正是晌午,京城的豪貴世家雲集一處,觸目便是绫羅綢緞,金钗銀簪,男子們因要單獨領宴,但凡有官階的都穿了朝服前來,有些命婦們因要先去拜見皇後和兩位随駕而來的貴妃,雖不必穿着正經的翟衣珮绶,卻也都打扮得嚴整貴氣,一眼看過去,叫人眼花缭亂。
這虞山行宮占地極廣,諸多宮殿亭台随地形布置,中間是一方極寬廣的湖,随了山名喚作“虞湖”。
湖的西側是馬球、賽馬的場地,北邊一大片樹林山丘直通背後的虞山諸峰,正宜射獵,南面兒是規制内的一些殿堂樓閣,并有恢弘寬敞的臨水場地,可用于賜宴。東邊則是成片的秀氣宅院,仿了南邊流水人家的景緻,将虞湖的水引過去,穿插着建許多獨門院落,情緻盎然。
這會兒正是晌午的時候,恰巧天氣晴好,幾朵薄薄的雲偶爾飄過,夾雜清風送爽,叫人精神舒暢。
宴會早已準備妥當,一眼看過去,清一色的收腰圓桌配六張圓凳,沿着虞湖的水岸鋪設迤逦,看不到盡頭。
光祿寺專事賜宴等事,事先已根據各家上報的名單分好了席位,這會兒宮女太監們引衆人入座,井然有序。
謝璇穿行在桌椅之間,啧啧稱歎不止。
要說如今太平盛世,當真是繁華富庶、绮麗奢靡,這一場賜宴下來,世家裡的上千号人白享受一頓皇家盛宴,若是折算成銀子,怕不輕易過萬?
元靖帝對子嗣宮妃如何姑且不論,對于這朝政天下,卻也盡了十分的心思。雖說這些年漸漸的讓太監和首輔坐大,但多年來勤政愛民的根底使然,國庫裡充盈富庶、百姓大多也能安居樂業,着實是難得。
隻是想到将來越王上位後的種種,謝璇唇邊的笑意便收斂了幾分。
這一世她想自保,也想保護好謝澹。前世恒國公府最終被越王抄家,是那二叔惹的禍事,此生若是謝澹能順利承襲家業,自然不能再叫二叔去與越王兜搭,招來滅頂之災。
其實謝璇更盼着越王出點意外,不叫他登基。可她一介十來歲女兒家,要自保都費力呢,又哪有能力去扭轉這些?
好在越王登基還得十來年,中間會出什麼變故還是說不準的。
謝璇也隻能先解決了目前的困境再說。
女眷們依次入座,謝家五位女眷的桌上缺着一人,安排的正是韓采衣——
韓采衣的母親韓夫人是正經有品有位的侯夫人,自然有别桌安排。她上頭倒是有個庶出的姐姐,卻是跟謝珊一樣的沉默溫柔,輕易不會出門,這回也是沒來的。
因兩家是世交,韓采衣跟她們坐在一處,自然也是高興的,問候過了嶽氏和姐妹們,韓采衣便跟謝璇坐在了一處,捏着她的手,“又見面啦。”
謝璇一笑,隻聽嶽氏問道:“采衣,你母親也來了吧?”
“嗯,她就在那邊——”韓采衣指着貴婦雲集之處,笑道:“我母親路上還念叨呢,說是許久沒見夫人,很是想念。”
“确實是許久沒見,回頭得好好說會兒話。”
說話間上頭的禮官宣布賜宴,一套繁瑣儀程之後,便是開宴。
待得宴會結束,皇帝今兒車馬勞頓自然要去休息,便叫衆人且散去,入暮再來赴夜宴——元靖皇帝早年做皇子的時候曾親自率兵在北邊征戰,見過鐵勒人夜間在草原上點起篝火烤羊肉的情形,雖說不能在京城中照搬,卻也按捺不住,仿照此形式來開夜宴,以篝火宮燈取亮,配以歌舞百戲,也是熱鬧。
這裡嶽氏等人坐了一陣,就見韓夫人在小内監的指引下來找韓采衣了。
見着嶽氏和謝家的幾位姑娘,韓夫人自是一臉的笑意,同嶽氏相互問候過,又将姑娘們誇了一遍,什麼謝珺的端莊大方,謝珊的柔順秀氣,謝玖的俏美多姿,謝璇的漂亮玲珑。
末了,韓夫人特地坐在凳子上拉了謝璇的手,“璇璇如今都大好了吧?上回國公爺親自過來,可把我擔心壞了,隻是這幾個月事忙,雖往府上去了兩遭,卻沒見着你,着實叫人挂心。”
謝璇小木頭一樣站在她跟前,嗯嗯啊啊的應着,道:“謝夫人關懷。”
“瞧這孩子客氣得,”嶽氏一笑,“若不是緣分不夠,你往後就該叫她做娘了。”
謝璇低垂着頭,暗暗撇嘴。
阿彌陀佛,幸虧緣分不夠,她難得重活一回,半點都不想再跟韓夫人這個女人當婆媳!前世韓夫人的諸般暗裡刁難曆曆在目,她很清楚這個女人比謝老夫人還要看她不順眼,雖說心腸不似嶽氏這般歹毒,但不間斷的折騰之下,也叫人心力交瘁、抑郁難當。
跟她當婆媳?那完全就是折磨!
心緒起伏之間,謝璇怕人看出她的情緒,便拉着謝珺的手慢慢走。
旁邊韓采衣察覺了她的不對勁,問道:“不舒服麼?”
“可能剛才喝了太多茶。”謝璇偏頭沖她一笑,一擡頭就見迎面韓玠走了過來。他今日隻在宴上當值,宴散後可以休息到明兒早上,這會子已經換下了青衣衛的麒麟服,隻穿一身玄色暗紋織錦的夏衣,底下踏着墨色皂靴,頭頂是精雕細刻的銅簪,整個人修長挺拔、精神奕奕。
韓夫人見了他,便道:“終于得空了?”
“母親,二夫人。”韓玠拱手行禮,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謝璇和韓采衣這邊,“唐靈鈞剛捉了許多斑鸠,正張羅要烤着吃,一起走吧?”
謝璇正待拒絕,韓采衣已經拉着她的手高興道:“好啊!”
前頭嶽氏和韓夫人笑得慈愛,謝璇瞅着韓夫人那張臉就覺得膈應。看這情形,恐怕二夫人當真要和韓夫人一起去說話,到時候難免拉着她作陪,那簡直就是折磨!與其看這倆夫人的臉生厭,相比起來,還是烤斑鸠有趣些。
謝璇便扭頭問謝珺,“姐姐你去麼?”
謝珺原本并沒打算去,她畢竟是要出閣的人了,不好跟着一群孩子們胡鬧。隻是放心不下謝璇,想着過去散散心也好,便道:“那我陪你過去,二妹妹和三妹妹要去麼?”
“我們不去了吧。”謝玖和謝珊倒是一緻。
謝珊素來沉默低調,在二夫人跟前更是不敢胡鬧,謝玖則是高傲自負習慣了,才不屑跟頑皮的孩子們去做烤斑鸠這樣無趣的事情!于是姐妹倆跟着嶽氏和韓夫人,一路談笑風生的走了。
這裡謝璇、謝珺和韓采衣跟着韓玠往北面的樹林那邊走,韓采衣按捺不住,“哥哥,今晚的夜宴你知道要做什麼嗎?”
“無非點了宮燈篝火,歌舞取樂罷了。”
“我瞧虞湖邊已經備了好些船隻呢。”
“那就遊湖。”韓玠偏頭叮囑謝璇和韓采衣,“晚上遊湖太危險,你和璇璇都小,不許獨自亂跑,得叫我跟着。”
謝璇撇了撇嘴,“我才不乘船!”拉着韓采衣跑了兩步,到前面去了。
韓玠失笑,又向謝珺道:“今晚人多事雜,若非必要,還是别乘船的好,你勸着璇璇些。”謝珺自非謝璇那樣容易對韓玠使性子的脾氣,略一深思,覺得韓玠三番五次的叮囑,或許是有暗藏的情由,便道:“請放心。”
*
唐靈鈞捉的斑鸠竟有二十來隻,此外還打了兩隻兔子。
謝璇在燒了那一幅毛毛蟲的畫之後,對唐靈鈞稍有改觀,覺得這少年雖頑劣,卻也挺有趣,瞧着那一地已收拾好的獵物,啧啧稱歎,“不是明日才會狩獵麼?你這麼早就動手,不怕皇上怪罪。”
“午宴沒吃飽,還不許我打點野味墊肚子?”唐靈鈞說得理直氣壯。
謝璇聞言詫異,韓采衣卻心直口快,“表哥你就在禦前領宴,那可都是禦廚做出來的,還沒吃飽!”說着搖頭歎息揶揄道:“瞧着這樣精幹,原來食量那麼大,是不是要給你一隻關外的烤全羊你才能吃飽?”
“你知道什麼,禦前領宴那簡直就是……額……”他瞅着附近沒旁人,便壓低聲音道:“受罪。”
韓玠仿佛心有同感,但笑不語,韓采衣卻好奇道:“怎麼這樣說?”
底下的火堆已經架好,韓玠正蹲在那裡生火,唐靈鈞一面幫忙,一面解釋道:“規矩太大,沒時間用飯呗。皇上一說賜宴,你們遠遠的站在桌邊謝恩也就是了,我還得跪下了謝恩。等皇上賜酒、賜茶或者賜一道菜,每回都還得跟大家一起跪地謝恩,聽他們說好多恭維的話,謝完了恩再起來菜都涼了!”
他這般口無遮攔,逗得韓采衣咯咯直笑,韓玠瞧他一眼,告誡道:“别太放肆。”
韓采衣斜睨着唐靈鈞,依舊是打趣,“他敢搶在狩獵前偷着打斑鸠,還有什麼不敢放肆的。”
唐靈鈞嘿嘿一笑,依舊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謝璇隻知道唐靈鈞的父親曾是個大英雄,對平遠伯府的事情卻知之甚少,瞧他們幾個圍在那裡熱熱鬧鬧的烤兔子燎斑鸠,便退到謝珺身邊,好奇道:“姐姐,怎麼他敢這麼放肆?”
“他的父親唐樽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後來他為國捐軀,皇上一直念念不忘,對唐靈鈞也格外寬容。”謝珺是常受謝老太爺點撥的人,對這些事了解的不少,便拉着謝璇到亭子裡坐下,娓娓道來。
“是在大概二十多年前,皇上雖勵精圖治,但邊關的積弊還未消除,百姓雖然漸漸富庶,戰事上卻經常吃虧。那時候鐵勒有個南苑王勇猛無比,每年春秋都要帶人劫掠,甚至一度逼近京城。我朝武将幾乎都往北邊去過,卻無人能夠勝他,後來皇上迫于無奈,便将越王殿下送到鐵勒為質,并答應每年送布匹銀兩等物。”
——其實與歲貢無異,隻是不好說那麼難聽罷了。
謝璇點了點頭,那個南苑王她聽說過,上輩子韓家父子三人駐守雁鳴關外,就是為了防着那個據說是兇神惡煞的鐵勒人。
謝珺續道:“直到大概元靖十九年的時候,唐樽将軍頭一次打敗了南苑王。之後他愈戰愈勇,用兵神出鬼沒,作戰又英勇無敵,打得鐵勒人聞風喪膽。到第二年,越王殿下因他得以回朝,我朝的腰杆子也挺了起來。之後的幾年他駐守雁鳴關,非但鐵勒人,就連西邊的那些小國都深懼他的威名。沒了邊關之憂,皇上又勤理朝政,才能叫百姓安居樂業,無人敢犯境欺淩。”
“那他怎麼又戰死了?”
“這個誰也說不清楚,元靖二十五年的時候他才二十七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卻不幸戰死沙場,叫人十分惋惜。不過他駐守在雁鳴關六七年,帶出了一支無人能敵的鐵騎,南苑王在他戰死後曾率兵犯境,卻大敗而歸,險些丢了性命,此後再無人敢造次。”
謝珺說起那些鐵皿激蕩,神情中全是欽佩,“唐樽将軍是這幾百年中難得一見的将才,他出身草莽,戰死後追封伯位,而且跟其他追封的爵位不同,這是能世襲的。皇上隔了這麼多年都惦記着他,所以唐靈鈞格外受照拂。”
“難怪唐靈鈞有恃無恐……”謝璇心下感慨,轉頭瞧向正在烤斑鸠的那群人,就見唐靈鈞正好站起身來,手裡挑着一隻剛烤好的斑鸠。
他是尋常貴公子的打扮,腰間錦帶上懸着一枚玉佩,更顯其高挑,少年郎的勃勃生機混着那頑劣笑容,像是四野間不羁的狂風,舉止随性。
謝璇和謝珺本就坐在下風口,那香味兒飄過來,着實誘人。她原本沒打算吃的,聞着香味兒不由心動,想着要不要過去烤一隻。
那邊唐靈鈞已經朝她走過來,舉着手裡烤好的斑鸠,還是和從前一樣咧嘴笑得歡暢,“嘿,那天吓到你了,今兒送個斑鸠賠罪。”
他還沒走到謝璇跟前,後面韓玠也舉着一隻斑鸠走來,看那神情,分明也是想先給謝璇嘗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