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還沒抹白,草原上就升起了點點火星,馬蹄踩在柔軟的草地上,聲音厚重而又低沉。
不少人都是被冷風吹醒的,因為營帳太少,覺大多數人都隻能圍繞着篝火而眠,清晨的露水打濕了騎士們的衣襟,雖然昨日剛從絕境中逃離,但看着自己四周有這麼多可以信任的同袍,手裡拿着武器,每一個人臉上都透露着希望。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在收拾的時候,不少秦人開始低聲唱着《無衣》,趙人們聽着這首歌心中一暖,竟然也跟着唱了起來。
秦晉本是一家,什麼家仇國恨,現在,他們都是同袍兄弟,共患難于這塞外草原。
“與子同澤,王于興師…”
趙凡身處于其中,被衆人那股同心同德的氣氛所渲染,臉上不禁露出一個輕松的微笑,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部隊戰鬥力沒得說,可秦人趙人的仇恨比之秦楚也有過之而不及,如此則需要幾經磨合。
好在昨日接連戰鬥和隻顧着一路狂奔,才沒有出現内讧的事情,從昨日李玟的話中趙凡就能夠聽出他對秦人的仇恨有多大,但慶幸的是,昨日的戰鬥初步磨合了這支部隊人們之間的友誼,起碼,他們現在暫時抛棄了家仇國恨,将集體利益放在了首位。
或許,這種思想是要不得的,但古人就是這樣,家仇國恨固然重要,但那畢竟是上幾代人的事,家國天下,忠君愛國,無一說明了古人普遍把家看得比國重,或者說集體利益看得比國家利益要重。
就連著名的“赳赳老秦”也不例外,秦國不隻是秦人,而老秦人指的僅僅是嬴姓十四氏,這就是較大的集體利益。
如今,趙凡做到了第一步,将這支部隊磨合成一個團結的集體,等到哪一天這裡覺大部分人都像白奚一般由衷效命,那這支部隊才算徹底私有化。
悲傷而又壯烈的秦腔回蕩在大草原上,逐漸被隆隆的馬蹄聲取代…
一上午的行程并沒有多大阻攔,然而事與願違,在正午剛剛休息完畢過後,後邊突然出現大股匈奴,竟有兩千人之多,趙凡暗道不妙,吩咐衆人立即啟程。
“呼延部落還真看得起我!”趙凡臉色極為不自然,在古代,千人的騎兵部隊已經算是大部隊了,尤其是像匈奴這樣,兩千人至少也有五六千騎,光聽這隆隆馬蹄聲就是無形的壓力。
“全力加速,再有半日就能到雁門了。”趙凡也來不及去想這些匈奴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但好在此地距離雁門郡隻有二百裡路程,雖說雁門現在駐軍還沒有那麼多,但想必匈奴人也不敢輕易挺進。
“這是達刺部落的人。”在趙凡旁邊,蔔寸與他齊驅并駕,此時蔔寸面色蒼白,“達刺部落的貴族們喜歡吃人肉。”
趙凡一時沒聽明白,待有人翻譯後臉色更加難看,兇腔不由得怒火中燒,吃人肉在古代并不是什麼新鮮事,可他也是第一次碰到,同時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哪怕是他喜歡崇拜的曹老闆在做這種事的時候,他不管原因,曾在論壇上就其批準做人肉軍糧的事發過不少黑曹的言論。
崇拜是一面,抹黑又是另一面,前世的趙凡聽着棒子曲,吃着肯德基,看着動漫,但就原則問題上他不會退讓半步!
趙凡的性格就是如此,我喜歡的不代表他會盲目!
“吃人肉,有這等愛好的根本不配為人!”趙凡咬牙,聲音顫鬥,面色陰沉,“瑞弟,你給我記住,在我們實力足夠強大時要提醒我将這個達刺部落滅亡!”
趙瑞内心也不平靜,在聽到兄長的話過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哥,到時候我想親自帶比這更多的騎兵将之夷為平地!”
趙瑞知道在秦漢亂世,想要生存下去經商什麼的這些是不可能的,唯有壯大自己的武裝力量,起碼要做一個亂世枭雄,所以,在從那個山谷中出來時起,他跟趙凡就有了同一個目标:為了更好地活着,就必須做一個亂世崛起的枭雄!而他趙瑞,會竭盡全力地輔佐趙凡!
“好兄弟!”二人的對話在這策馬奔騰中也讓不少人聽見,他們都欽佩兩兄弟的壯志豪情,趙凡大笑一聲,回頭看了一眼那遠在兩裡之外的騎兵洪流,嘴角勾起,“我會回來的!呫!”
這個時候,趙凡雖然還是朝着雁門方向,但期間改了不少路線,那些地方沿途有不少東胡人。
東胡人與中原雖然不怎麼親密,偶爾也會搶掠中原,但大多數時候是以交易為主,從而稱霸雁門以東,上谷、遼東一線以北的地區,與匈奴是宿敵,也是東北亞地區漁獵、半農耕的祖先。
東胡人外貌與古中原人、匈奴人迥異,因為他們是典型的通古斯人瓜子臉,而匈奴人和古中原人雖說五官略微有些區别,但都是方臉,這也導緻中原人把東胡人看得更為“野蠻”。
這個時候,東胡部落聯盟有些松垮了,雖說相比匈奴還是要強盛不少,但衰敗是東胡明擺着的事實。
如今匈奴與東胡關系緊張,可畢竟匈奴還是東胡的附屬,趙凡料定再給達刺部落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深入東胡領地。
而東胡與中原交易往來不斷,東胡人碰到中原人也不會像匈奴人那樣随意殺戮,因為東胡跟中原人可沒有奪地之恨那麼大的仇,即使有也是幾百年前北狄那會兒的事了。
果不其然,一個多時辰後,匈奴騎兵跟着衆人進入東胡放牧領地不久後便停在後邊,不甘地往後撤去。
趙凡沒有讓衆人停下,一口氣又跑了半個時辰才勒馬不前,此時,胯下的戰馬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甚至有幾匹當場昏死過去,而趙凡能明顯感覺到大小腿内側因為長時間與馬背摩擦而破了皮,揉了揉發麻的雙腿,這下子恐怕得休息一天了,人倒是在一個時辰内就能恢複,但馬可是受不了了,最大速度奔跑兩個時辰,蒙古馬也吃不消。
“哥,什麼時候咱們把馬镫和馬鞍搞出來吧,雙腿摩擦火辣辣…”趙瑞揉着腿,癱倒在地上,“人也舒服些不是?”
趙凡歎口氣,現在是不可能了,以後倒有希望,這群人就有幾個鐵匠,還有鄭渠這樣的大師,做出這東西并不難,而且想到之前騎戰時的費力,搞出馬镫的想法也越來越迫切。
至于馬鞍,夏天在這松軟卻不泥濘的草原上長途奔襲倒沒什麼毛病,可到了中原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冬天,長途奔襲可能會導緻馬蹄受傷。
“這些匈奴人看來也就這點出息,打不過大秦也就罷了,連東胡人都打不過…”白奚嘴裡嘟囔一句,這一路上太憋屈了,被追了這麼久,發現這些抓過自己的匈奴人兇殘的外表下其實誰都怕,心裡就更加不爽了。
趙凡歎息着搖搖頭,匈奴人還沒有完全統一罷了,别看現在像個欺軟怕硬的主,實際上不管是東胡還是大秦都低估了匈奴。
其實也不怪白奚這麼看,畢竟曾經連趙國都打敗過匈奴,中原人内心肯定是把匈奴人歸類于兇殘、欺軟怕硬這一類人了,古人稱匈奴有“兇奴”之意。
“大家注意四周動向,今日就暫時在這裡休息會兒,明日就進入雁門吧。”趙凡雖然沒有地圖,但看到前方十幾裡外起伏的山峰,就能夠判斷現在的大緻位置。